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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所缺的,並非是銀子,而是大周的開支與收益不匹配,開支過大,收益不夠。收益不夠,要從農工商等方麵想辦法,促進起發展,能從發展中收到的賦稅,才是大周能真正支出的銀子,而非從銀礦中挖出來的銀子。我並不清楚南召給的銀礦有多大,但無論大小,挖出來的銀子,都是造成物價上漲,錢幣不值錢的罪魁禍首。長期以往,大周的商貿,會轟然崩潰,倒塌。並非隻是商一方麵,其餘比如農等方麵,全都無法幸免。”

王相震驚不已,問道:“難道真一點用處都沒有?”

程子安肅然道:“也不說全無用處,增加的銀子,可以用來刺激百姓購買物品,但是,這一點的前提,是大周的發展到了一定地步。比如說是百姓能吃飽飯,手上握有餘錢,對大周的現狀,以及今後的發展有信心。大周的商貿,真正繁榮。大周現在的實際情形是,糧食產量低,九成都是貧苦百姓,還在半饑荒的階段。百姓能購買的,隻是油鹽醬醋粗布衣衫等基本生活所需。手握金銀錢幣的,都是貴人富紳、隻占據大周一成的人口在玩。但是這一成人口手上的錢,會將九成窮人所需油鹽醬醋粗布衣衫,漲到他們買不起的價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相直起身,朝著程子安拱手,道:“聽子安一席話,我如今方豁然開朗。戶部曾尚書成日頭疼銀子,聽到南召能拿出銀礦,喜不自勝。二皇子領著戶部的差使,他也極力支持,以為能解決眼下大周缺錢的窘境。幸好子安回來得早,南召的使團剛到,事情還有挽回,拒了與南召的合議。”

程子安狡黠一笑,道:“商貿往來並不全是壞事,端看南召的誠意了。”

王相神色又嚴肅了下來,道:“南召國的情形也不大好過,我估計要是協商不成,雙方撕破了臉,南召會出兵。”

大周肯定經不起戰亂之苦,南召要是到了那個地步,也同樣經受不起。

程子安沉%e5%90%9f了下,道:“南召國的皇帝年歲已高,早年立了太子,太子已做了二十年的儲君。楚王是繼皇後嫡出幼子,太子是先皇後的嫡子,嫡子對嫡子,楚王這次親自出使大周,有意思得很。”

王相愣了楞,想笑卻很勉強。

大周的情形何嘗不是如此,雖未立太子,幾個皇子之間已經鬨得不可開交,幾乎是擺在台麵上在廝殺。

二皇子極力主張合議,大皇子與三皇子不管對錯,隻一心讓二皇子達不成目的。

“唉!”

王相重重歎了口氣,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上了年紀,得早些回去歇著。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朝楚王會進宮,聖上可有旨意,讓你也進宮?”

程子安道:“聖上吩咐我這幾日都進宮。”

王相微怔,道:“那就好,那就好。歇著吧,彆送了。”

程子安還是將王相送出了大門,等他上了馬車離去後,方轉身回屋。

莫柱子送了熱水進屋,程子安洗漱完,躺在炕上思索。

王相此次到來,一是試探程子安進京的目的,二是真為南召合議之事擔憂。

二皇子的極力慫恿,大皇子與三皇子定會聯手反對。

兩人對一人,勝算挺大。

但是,他們之間的爭鬥,會讓南召看到大周內部的混亂,說不定會趁機做些什麼。

攘外先安內,曾尚書不足為懼,必須將二皇子穩住。

程子安絞儘腦汁,苦苦思索著辦法。

在治理河道時,二皇子就將程子安打成了大皇子派係之人。後來徹查常平倉,戶部震蕩,二皇子湯側妃的娘家兄弟湯侍郎,被牽連其中罷了官,二皇子應當恨死了程子安。

要是接管戶部,二皇子領著戶部差使,就是飄在程子安頭頂的烏雲,不知他什麼時候會發癲,瓢潑大雨傾斜而下,將他衝到溝渠裡去。

於公於私,程子安都要儘快擺平他。

二皇子是皇子,是聖上如假包換的親生骨肉。虎毒不食子,帝王除外。

但是,帝王殺皇子之事鮮有發生,頂多會申斥,禁足,削爵。

朱元璋的兒子們壞事做儘,魯王朱檀殘暴,壞事做儘,朱元璋看似憤怒,砍了其王妃的頭,對魯王處以髡刑,亦就是剃去頭發。身後的諡號也稱其為“荒”。

後世的魯王墓發掘了出來,裡麵的陪葬異常豐厚,完全不輸其他的親王墓。

可見,朱元璋的種種憤怒,隻是做給世人看,為了平息民怨罷了。

程子安一時想不到辦法,時辰不早,連日趕路辛苦,倦意襲來,他擋不住就先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程子安不用莫柱子叫,他在日常起身時分睜開了眼。

窗欞外還漆黑一片,隻有廊簷下的燈籠,透進微弱的光。

程子安在塌上躺了片刻,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知道是莫柱子提了熱水進淨房,他伸了個懶腰,彈坐起身,撈起衣服套好,去淨房洗漱了。

飯後上了騾車朝著皇城駛去,街巷安靜,隻有送柴禾吃食菜蔬,收夜香的車輛經過。

到了皇城前,車馬多了起來。今朝沒大朝會,進衙門當值的官員們,陸續下車,朝著六部官廨走去。

程子安在內皇城下車,穿過護城河進宮。這是,身後響起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陣風從身邊卷了過去。

清早的京城冬日,寒意浸人,程子安下意識側頭避開,那道風在身前停住。

“咦,這不就是程知府?”

程子安聽著陰陽怪氣的聲音,心道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早知道,他就想天下太平,繁榮富裕安定了。

程子安叉手見禮,道:“二皇子。”

二皇子拿眼角斜乜著他,問道:“你進宮作甚?”

程子安不卑不亢答道:“聖上召我進宮。”

二皇子神色變幻了下,道:“既然如此,那你還不趕快些,彆讓阿爹等著了。”

程子安應是,上前兩步,與二皇子並排而行,問道:“二皇子,聽說南召的時節進了宮,二皇子可也是要去見使節?”

二皇子讓開了兩步,不悅地道:“我進宮所為何事,為何要告訴你?”

程子安笑容不變,道:“我就是沒話找話,想與二皇子攀談幾句。”

二皇子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回答,不由得呆了呆,冷著臉轉開頭,道:“你該去找老大攀談才是,找我作甚?你就不怕老大看到了,會生氣你背主?”

真是比彭虞說話還要直接,不過,彭虞是腦子直,二皇子是身份尊貴,無需與他客氣。

程子安也不在意,依舊言笑晏晏道:“我隻忠於聖上,忠於大周。”

二皇子眼睛微眯,上下打量著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程子安任由其打量,喚住他道:“二皇子,我有幾句話想要與你說。”

二皇子腳步微頓,回頭不耐煩地道:“什麼話,快些說,等下遲了!”

程子安上前一步,低聲說了幾句。

二皇子神色複雜,一甩衣袖,懊惱地道:“難道你拿我當傻子看?!”

第162章 162 一百六十二章

◎無◎

其實, 以二皇子接受南召合議的舉動,他差不多等同於傻子,損人又不利己。

二皇子肯定不是想要出賣大周, 他一顆滾燙的心, 都是為了那張龍椅。

但是接受了合議,他得到的將是滿目瘡痍的江山, 說不定屁股都尚未坐熱, 龍椅就被掀翻了。

二皇子怒氣衝衝離開, 腳上綴著寶珠的朝靴,隨著他的大步左右亂甩,大氅掀起波濤,紫貂裡皮毛散發出瑩潤的光澤。

“該死的程子安!”

“竟然稱南召故意使詐,想要騙我上當!”

“有人故意不提, 等著我被參奏!有人,有誰敢那般大膽妄為.......”*思*兔*在*線*閱*讀*

“老大,老三!!!”

二皇子咬牙切齒,牙關咬得太緊, 右邊臉頰都幾近扭曲,青筋快要爆開。

程子安望著二皇子急匆匆的背影, 施施然跟在了後麵。

南召楚王就要進宮, 程子安隻能先攔著二皇子當麵犯蠢,先提點他一二。

聰明人多疑,自詡聰明人更加疑神疑鬼。

二皇子亦如此, 他在聖上見楚王時, 能胡思亂想, 勝過他發表亂七八糟的看法。

承慶殿布置了一通, 前殿前鋪上了地氈, 宮人小黃門穿戴一新,在寒風中等著楚王一行到來。

聖上要待楚王到來後,才會出現,以示尊貴與大周風範。

程子安去了承慶殿後殿,聖上平時召見朝臣之處,王相明相大皇子曾尚書已經到來,先他到了一步的二皇子坐在大皇子對麵的椅子裡,三皇子何相章尚書等幾部尚書與程子安前後腳進了大殿。

大家看到程子安進屋,各種眼神一起朝他看來。程子安麵帶微笑團團見禮,按照品級坐在了末座。

聖上很快走了出來,屋子裡瞬間安靜,起身齊齊請安。

“都坐吧。”聖上擺了擺手,眼神在程子安身上掠過,問禮部吳尚書:“南召的楚王何時到來?”

吳尚書忙回道:“文鴻臚寺卿先前差人來回稟,楚王一行已到了皇城,隨後便到。”

聖上唔了聲,道:“大周與南召之間,邊境偶有衝突,大體上還算太平。這些年來,雙方各有使節來往,隻今年與以前不同,南召差了楚王親自到來,諸卿當謹言慎行,免得失了大周的國威。”

殿內眾人一起應是,很快,黃內侍進屋前來回稟,楚王已快到承慶殿前。

吳尚書與三個皇子先一步前去迎接,聖上待過了片刻,率著一眾朝臣以及程子安前去了前殿。

一番繁瑣的儀式寒暄之後,總算坐了下來。程子安照樣坐在了末座,正好不動聲色觀察著大殿內的情形。

楚王約莫三十歲左右,生得儀表堂堂,說話密不透風,行動舉止斯文貴氣,比起不時互相彆苗頭放冷眼的大周三個皇子,高下立現。

楚王傳達了南召皇帝,太子對聖上的問候與關心,隨行內侍奉上了南召的賀禮。

南召國氣候炎熱,楚王送來的禮,皆為其國內的物產,大周少見的菠蘿,芒果等,其餘的皆是南召的珍珠,稀有的貝類種種。

最有趣珍貴的,便是南召送來了兩隻漂亮,五彩斑斕的活“鳳凰”,即錦雞,與幾匹南召的矮腳馬。

南召的矮腳馬,雖然身形矮小,比不得夷族部落的馬威猛高壯,耐力堪比騾子,速度遠比騾子快,在山地很是適用。

新鮮的果子與珍珠等,大周的商販也有販賣,因著氣候路途原因,到了京城之後大多都壞掉了,價錢昂貴,市麵上極少見到。

禮輕情意重,大周寒冷的天氣,果子不算太新鮮,萬幸尚未爛掉,這一路走來,楚王應當費了不少心思。

程子安遺憾的是,南召未曾送穀物等糧食作物,南召產稻,靠近西北地區,也種植小麥,小麥隻有冬小麥,稻穀卻能收獲兩季。

熱帶的稻種,在大周種植的畝產如何,程子安不敢判定,但至少可以試一試。

大周的回禮,要在楚王一行離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