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1 / 1)

官做事,老頭兒卻閒雲野鶴一樣,程子安哪能放過他。

雲州府的府學一塌糊塗,程子安都不稀得看,打算讓他趕緊前來做事,繼續做府學的山長。

段尚書笑著點他:“吃你的飯不易,這就給我派上差使了。”

程子安疲賴地笑著拱手,趙侍郎打趣道:“若段尚書不肯,我順路,這個忙我幫了!”

段尚書將酒壺遞給他:“你還是吃酒吧,我與程子安可是多年前就打交道了,這點事情,他不說我也會替他做了。”

趙侍郎接過酒壺,替自己酒杯斟滿,舉杯道:“斷不敢與段尚書相爭,自罰一杯。”

段尚書笑道:“好說好說。”

一餐飯,大家吃得其樂融融。趙侍郎與段尚書兩人都吃得微醺,程子安與程箴將他們送出府衙,回去客棧歇息。

雲州府的夜晚,早已寒意浸人。天上的彎月如勾,點點星辰閃爍,大朵的雲在天上飄浮,不時遮擋住星星月亮。

程子安提著燈籠走在後麵,程箴提著燈籠走在前麵,趙侍郎喜歡詩詞,與他並排走著,談得很是投契。

走在中間的段尚書,便放慢了腳步,落後幾步與程子安同行,轉過頭,看著夜色裡沉靜俊秀的臉,問道:“辛苦吧?”

程子安頓了下,道:“嗯,辛苦。當時我不想讀書考科舉,就是怕辛苦。”

段尚書意外了下,道:“倒是聽說你在府學讀書時,成績並不好,原來還有這個緣由。”

程子安笑道:“倒全非如此,當時要考詩文,我真學不會寫詩,有自知之明,壓根沒想過能考得中。”

段尚書沉%e5%90%9f了下,道:“朝廷又有風聲,說是要改科舉,添加詩賦一科,考生可以選擇考策論,也可選擇考詩賦。”

科舉從開始時,就經常變動,程子安並不感到驚訝,道:“我不懂如此改來改去的用意何在,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

段尚書歎息一聲,道:“我也管不了那般多,隨他們去改吧。對了,你來自明州府,我走的時候,聽說你們明州府的知府文士善,他的女兒文大娘子,做了大皇子的側妃。”

程子安心裡木木的,他望著遠處黑黝黝的天,問道:“文士善呢,他可升官了?”

段尚書輕輕搖頭,向前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我聽說,聖上在查他。這個案子,並沒交由刑部與大理寺,聖上派了親衛前去查,照理說,聖上不會因著一個皇子側妃,就要去查文士善,應當還有彆的事情。親衛理應查得很快,聖上那邊卻沒有動靜,我就弄不懂究竟了。”

程子安清楚查文士善的究竟,查過之後,聖上沒處置他,估計是要平衡幾個皇子之間的勢力。

皇子們都已經開府成親生子,聖上既沒有立太子,也沒封王。

幾個小皇子如同雨後春筍般見風長,聖上還能繼續生。

多子多福,打起架來,也多精彩。

京城打成狗頭,程子安隻要在雲州府,能太平安穩做事就好。

聞山長快來府學,新的縣令不要來,雲州府能成功並成九個縣。

新年很快過去,剛出了十五,程子安就收到了聞山長的回信,以及聖上的旨意。

第135章 135 一百三十五章

◎無◎

立春之後, 雲州府依舊白雪皚皚。

程子安新年沒留在府城,而是回到了富縣。雖說雲州府的春天來得晚一些,但必須先準備好化凍之後的芋頭種子。

溫棚種出來的芋頭, 這些時日恰好能收成。起初程子安就不大看好, 興許是經驗不足,芋頭在生長時, 枝乾葉片明顯要細小瘦弱很多。

果然, 等到芋頭挖出來稱了重量, 一畝地隻有不足五百斤的收成。能選出來做種的,差不多隻有一半。

這次的溫棚花費不菲,一共建了五畝地左右的溫棚,滿打滿算,也隻有一千斤的芋頭種子。

一千斤裡麵, 還要除去窖藏到能下種時爛掉的一部分。

先前窖藏的芋頭種,每家每戶爛掉的數目不一,總的算下來,大致有近三成。

於是, 程子安便徑直到了爛得最少的那一戶人家,仔細尋找原因, 總結經驗。

沒讀過書的老農講不出大道理, 見到知府程子安總有些發怵,磕磕絆絆說了自己如何窖藏芋頭,以及地窖如何挖, 平時如何看管。

程子安最後得出一個不那麼妥善, 但隻能先暫時照做的結論。

一是地窖的深度, 裡麵的溫度濕度皆要事宜。

二是放芋頭時, 一層細沙一層芋頭, 最後蓋上茅草保暖。

程子安召集了村子裡所有的百姓,親手寫了一塊“積善之家”的牌匾送給老農,除此之外,還獎勵了他十兩銀子。

在大周,許多技藝都密不外傳,隻傳給掌家的兒子,或者師父隱瞞一部分,教給徒弟。

程子安此舉,意在讓大家能將本事與技藝外傳,彼此共同分享,共同進步。

興許他的想法太過理想化,十兩銀子亦微不足道。

對於獎勵多少銀子,程子安經過了深思熟慮。

雲州府實在太窮了,約莫近八成的百姓,一輩子都沒摸到過銀子。

牌匾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能讓老農護住十兩銀子,還能受到尊重。

關於獎勵的銀兩數,程子安按照功勞大小,製定了不同的獎勵金額。

例如發現了明顯飽滿的麥穗,種出稍許高產的糧食,皆可以上報衙門,分享種植之道之後,領取獎勵。

府衙的錢,程子安還有另外的用處,等天氣稍微暖和,積雪化凍之後,開始修葺水利溝渠。

種地就是靠天吃飯,在糧食高產的後世,也經常能見到某地因為各種天氣原因,造成糧食欠收的事情。

人勝不了天,但能勉強拯救一二。

在程子安繼續鑽地窖,查看芋頭種子時,留在府城的程箴,親自到了富縣,一並將消息帶了來。

程箴看到從地窖裡爬上來的程子安,眼睛倏地睜大,駭笑地望著他。

頭上戴著護住雙耳的皮帽黑乎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身上的皮袍子也一樣,沾著黑泥與草屑。修長的雙手也滿手黑泥,幸好臉還算乾淨,不然還真認不出這個兒子了。

程子安叫了聲阿爹,跟老農一樣袖著手,吸了吸鼻子,道:“地窖裡暖和,出來真是冷得很。阿爹,我們去張大伯家灶房坐一坐。”

被喚作張大伯的漢子,忙躬身將他們請進茅草屋,從灶膛後拖出兩根瘸腿的矮凳,用袖子擦了又擦:“程老爺,程知府請坐。”

程子安道了謝,“張大哥,我們坐一會,說些事情就走,不用倒茶水了。”

漢子手上拿著破碗,道:“今年家中好過了些,過年還買了半斤糖呢!都托程知府的福啊,老漢沒什麼好東西招待,這碗糖水,程知府莫要嫌棄。”

程子安笑道:“張大伯,我不是嫌棄,這天忒冷,吃多了水,方便時太麻煩了。”

聽得發笑,這才放下了碗,在灶膛裡多加了幾根柴禾,轉身走了出去。

雲州府冬日太冷,百姓家家燒炕。但他們屋子低矮狹窄,稍微好些的人家,一家子頂多有兩間炕屋。

漢子家隻有妻兒三人,家中隻有堂屋一張炕。要是程子安去了堂屋,妻兒就要讓出地方給他們。

程子安儘量不折騰他們,灶膛裡燒了柴,暖呼呼的,程箴也與他一樣,隨意坐了,取出信遞上前:“你瞧瞧。”

程子安撿了些茅草,勉強搓了下手上的泥,先拆了聖上的旨意,粗粗掃下去,不由得朝天翻了個白眼。

程箴看到他笑,連忙問道:“如何了?”

程子安將信遞給他,嘀咕道:“一言難儘。”

程箴先瞄了他一眼,才看了下去,看完後如程子安一樣,神色變幻不停。

“雖說聖上允了將十一個縣並為九個縣,也沒追究你收繳去的錢財,可今年一定要上繳糧食賦稅,誰知道今年天氣如何,莊稼收成可好,真是令人頭疼。”▃思▃兔▃在▃線▃閱▃讀▃

程子安冷哼了聲,道:“將十一個縣並為九個縣,能少出兩份縣官的俸祿,這筆買賣劃算得很,所以朝廷那些人反對無效。至於糧食賦稅,段尚書他們不會詳細提,但聖上是在點我,就為了那些錢財。”

程箴皺眉沉思,道:“既然這樣了,今年多少總要交一些。”

程子安拆著聞山長的信,滿不在乎道:“到時再說吧,雲州府的商稅就那麼一點,誰也不知道今年的糧食收成如何。”

程箴長歎了口氣,“惟盼著今年風調雨順了。”

程子安看完信,一下怪叫起來:“這老頭兒,真是急得很!”

程箴被驚了跳,趕忙問道:“怎地了?”

程子安將信遞給他,笑道:“老頭兒在信上說,大年初二就從京城出發來雲州府。林師母與他一道前來,還有聞師兄,也被他押了來,說是在國子監教權貴子弟,腰都軟了,不值當,不如來雲州府當個真正的夫子,教書育人。”

聞緒要來,長女已經出嫁,妻子徐氏與小兒聞承也要隨著他前來。

雲州府如何能與京城相比,聞緒被聞山長勒令辭了國子監的差使,不知心中可會不悅。

還有徐氏與十二歲的聞承,離開京城到窮困的雲州,他們可會習慣。

程子安犯了一會愁,就將這些拋在了腦後。

來都來了,先安置他們再說。

雲州府的府學就在府城,離府衙很近,坐騾車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程子安道:“阿爹,阿娘在府城,給她帶個消息,讓她幫著在府學邊賃間宅子,先收拾規整一下。銀子我自己掏,哎喲,要是隻老頭兒與師母兩人,就住在府衙後宅,這筆錢就能省了。”

程箴失笑,道:“這錢可不能省,聞緒也就算了,還有徐氏與聞承呢。”

程子安怏怏道:“可不是。阿爹,你看,做貪官多爽,哪需操心什麼宅子,錢財,自有人送上門。”

程箴閒閒道:“後悔,晚矣!”

程子安將快掉出灶膛的柴火往裡麵踢了踢,伸了個懶腰,道:“阿爹,時辰不早了,再去下兩間地窖,我們就回縣衙去。”

父子倆天天去下地窖,過了兩天,又下了一場春雪。

連續幾場春雪之後,天氣逐漸暖和,春雪開始消融。

雲州府各縣的溝渠水利,正式開始修葺。

往年服徭役,休說工錢,粥飯都需得自帶。

這次不同以前,每人一天有兩個大錢,還提供三個雜麵饅頭,飄著螞蟻大小肉粒的熱湯管夠。

有錢拿,有飯吃,這個時節尚躲在家中避寒的漢子們積極得很,不用胥吏差役吆喝鞭笞,主動乾得熱火朝天。

聞山長一行的車馬到了雲州府境內,從車窗往外看去,驚訝連連:“老婆子,你快來瞧!”

林老夫人趕路疲憊,撐著頭埋怨道:“外麵冷,快些將窗關上,你一把老骨頭不怕冷,我還怕呢!”

聞山長被罵也不生氣,眉毛胡子亂顫:“老婆子,你看那個漢子,光著膀子在挖土!”

林老夫人立刻湊了過去,道:“哪兒有光著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