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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身段。要是他還不識相,就休怪我與他撕破臉!”

溫師爺說不出什麼心情,他是窮苦人家出生,實在是苦怕了。

謝知府雖說有時候脾氣大一些,還算是個好東家,待他也大方,月例與賞賜都豐厚。

溫氏近親族人,靠著他做師爺,都過上了好日子,在老家頗有臉麵,成了排得上號的鄉紳,就是縣裡的縣令見了,也要客氣一二。

溫師爺道:“東翁,昨日在下見到地裡的小麥,不多日,最早的一批就得收割了。東翁不若就留在富縣,親自下田地去看著。東翁是何等身份,親自前去催農,這事,要是傳出去,又是一樁美談。”

傳出去,如何傳出去,當然是經由人的嘴,一傳十十傳百,讓幾個讀書人寫文章捧一捧,官聲就出來了。

謝知府撫須,很是謙遜道:“美談這些,暫且放著不提。富縣不比以前,我是要多留幾日,四下走訪一下,如實體會到民意,方能上達天聽。”

溫師爺見謝知府將他的建議,換成了自己的說法,臉上堆滿了笑,讚道:“還是東翁想得長遠,高明,高明,在下著實不如也!”

謝知府晚上吃了酒,如往常那樣,起得就遲了些。

洗漱完,謝知府看著夥計提來的吃食,眉頭皺成了一團。

平時早上起來,他都要先喝一碗燕窩羹。

罷了罷了,整個富縣估計也拿不出一盞燕窩,就暫且委屈一二。

謝知府剛捧起小米粥,溫師爺急急跑了進屋,神色驚惶,顫聲道:“東翁,程....程縣令在樓下,要見東翁。”

“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程子安見我何事,讓他上來吧!”

謝知府斜睨了一眼溫師爺,端起碗遞到了嘴邊。

溫師爺都快哭了,急聲道:“東翁,出大事了!”

謝知府的手一抖,碗差點翻到,氣得他沒了用的心情,將碗一扔,厲聲道:“究竟什麼大事,在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擱了我用飯!”

溫師爺隻能硬著頭皮道:“朝廷,朝廷來了旨意,程縣令,升任雲州知府......東翁,東翁,由程.....酌情留用!”

謝知府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什麼?!為何會這般?!”

朝廷吏部的公函,寫得清楚明白,也沒人敢冒這個險,仿照吏部公函,任用一州

溫師爺也想問一句,為何會這般?

第120章 120 一百二十章

◎無◎

謝知府麵臨著被解職的危險, 溫師爺同樣麵臨著丟掉差使的危險,兩人魂不守舍,一起下樓來到大堂。

程子安如昨日那樣, 穿著半舊的布衫, 坐在臨窗的座位上,啃著饅頭就就小米粥。他看到兩人慘白著臉, 朝他們招呼道:“用過飯沒有, 過來坐。”

說罷, 他補充了句,掏出幾個大錢扔在案桌上,“我請客,喏,再去拿兩份早市來。”

夥計接過大錢下去了, 謝知府拖著沉重的腳步上前坐下,他哪有胃口用飯,接過程子安遞來的吏部公函看了許久,直愣愣盯著程子安, 道:“程縣令......”

程子安出聲打斷了他:“程知府。對了,你的字是什麼?還有你呢?”

兩人分彆答道:“字子晦。”, “字明瞻。”

程子安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晦, 哪個瞻,很是敷衍誇讚道:“好字好字,你們年長, 我直呼其名總不合適, 還是稱字以示尊重。”

一般來說, 長輩稱呼晚輩, 相熟交好的平輩友人之間, 皆直呼其名或者排行。表示尊重時,會稱呼字。

要是有了官位,比如尚書宰相等,皆以官職相稱。

程子安一說要稱呼兩人的字,他們彼此麵麵相覷,更加忐忑起來。

酌情任用,程子安難道是要解了他的官職?

此事毫無征兆,來得太快,謝子晦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身上一會冷,一會熱。

夥計上了清粥饅頭,謝子晦連看都不看,定定盯著程子安。

程子安指著案桌上的早食,道:“吃吧,全富縣,估計約莫能有十餘戶人家,能吃得起白麵饅頭,濃稠的小米粥。”

溫明瞻望著麵前的碗碟,似乎明白了些。

以前家貧窮的時候,雜麵饅頭,隻在逢年過節時能吃上,從來不知飽為何種滋味。

幼時聰慧,溫氏族人一起出錢,讓他去學堂讀書。雖未考中科舉,尋到了做師爺的差使,荷包就豐厚起來,族人跟著他雞犬升天,吃香喝辣。

謝子晦的品級不高,但他是官身。

在大周,有錢,不一定能有多大權勢。但有了權勢,錢財就不在話下了。

他肩膀塌下來,拿起白麵饅頭掰開塞進嘴裡。饅頭帶著白麵的清甜,他吃在嘴裡,乾巴巴,如同黃連一樣苦。

謝子晦突然神色猙獰,拔高聲音道:“不合常理,不合規矩!程.....雖說以前曾官至侍郎,終究隻被貶謫了,如何能在段段時日之類,一舉升為知府?你可有拿得出手的政績,如何能服眾?”

程子安聽得想笑。

他如何能升?

當然是因為,他們這群人都是廢物!

倒不是他們貪婪,或者屍位素餐。這樣的官員,在大周比比皆是。

多靠他們的廢,雲州府這些年來,人口年年下降。

每個縣都窮,天旱洪澇災害,不時報天災,向朝廷上交幾顆可憐的賦稅,還不夠朝廷的賑濟。

程子安不是聖上的親兒子,聖上當然不會因為他有本事,有功勞,就破例突然提拔他。

聖上能答應,當然是沒半點損失不說,還有好處。

程子安向聖上清楚例舉了幾點,他做了知府之後的好處,以及理由。

一、雲州府的人口,每年下降的數量。整個州府他不甚清楚,戶部應當可以查。

富縣的人口,程子安有真實的數據,每年以近一成的人口在減少,這個數字,實在是駭人聽聞。

換句話說,要是不改變,在約莫十餘年後,富縣就成了荒無人煙之地。

整個雲州府皆差不離,頂多撐個三五十年。

二、富縣的賦稅情況。

富縣的壯年人口,能耕種的土地畝數,所得糧食,一顆不剩交上去,最終換算成銀兩,約莫不到六千兩。

整個縣的糧食產出,供養不起一個正三品的官員,正三品每年的俸祿,各種錢加起來,差不多在七千多兩。

除了糧價朝廷有所控製之外,還有一個原因,糧食產量太低,與人力不足,種子等等,皆有莫大的關係。

這幾千兩銀子的賦稅,對聖上來說,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三、謝知府由高武縣的縣令升任了知府,以前在高武縣無所作為,在雲州府的知府上,同樣會無所作為。

他治理不好雲州府,且不提其他加派的賦稅,雲州屬於下州府,雲州府的知府是五品,每年朝廷要支付他近兩千兩的俸祿。

等於拿走了富縣全部產出的三分之一。

四、富縣如今地裡莊稼的長勢,後續的治理規劃。

買種子耕牛等錢財的來源,程子安前麵已經寫了折子,老實交待了。

賦稅,人口,太平盛世,萬裡河山。

無論哪一種,都打在了聖上的心上。

穩賺不賠的買賣,聖上沒理由不同意。

程子安若是拿不到這個知府的位置,他都要懷疑,聖上其實是南召人,想要滅了大周。

對於謝子晦的質問,程子安看著他,反問道:“你以前在高武縣,可有甚作為?”

謝子晦一下楞在了那裡。

程子安笑笑,道:“規矩,常理......無論哪一種,都不該由你提出來,著實太可笑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謝子晦神色既難堪,又難看。

程子安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政績有目共睹。

他在任上並無建樹,都能升為知府,何況是程子安?

程子安放下粥碗,取了帕子擦拭嘴,似乎不經意問道:“對了,高武縣的縣令還空缺著,你可要回去繼任?”

謝子晦呆在那裡,一時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轉頭朝溫明瞻。

溫明瞻也滿臉震驚,他們對程子安步步緊逼,他難道要留著他們,實施報複?

可是,高武縣的縣令,到底是一縣的父母官。程子安要是報複,解職才是最大的報複。

謝子晦緩過神來,感到渾身的血液又開始流動了。

縣令就縣令,官宦生涯起起伏伏,稀鬆尋常,程子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說不定,他謝子晦能如程子安那樣,有朝一日再得了運道,加官進爵了呢?

謝子晦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恭敬地道:“多得程知府不計前嫌,下官一定惟程知府馬首是瞻!”

程子安哈哈笑,道:“好說好說。謝縣令,高武縣欠了多少賦稅?”

原來,程子安還是心存報複。

謝子晦謝縣令臉色一僵,頭皮直發緊,到底舍不得丟掉差使,支支吾吾道:“程知府,高武縣窮得很呐,跟以前的富縣一樣窮。地裡的莊稼收成不好,地方窮,縣城就那麼幾間鋪子,也收不到幾個稅銀......”

程子安沒空聽他叫苦,開口打斷了他,溫言道:“謝縣令,高武縣的情形,我就不多問了,深信謝縣令能還上高武縣的賦稅。時辰不早,我還要去地裡一趟,你也跟我去,在旁邊看著學一學。等到忙完之後,我們一並出發前去府城辦交接。”

謝子晦暫且鬆了口氣,忙起身道:“是,下官這就隨著程知府前去,跟著程知府好生學習。”

程子安指著案桌上一動未動的粥與饅頭,問道:“不吃了?”

謝子晦腦子轉得飛快,道:“下官餓一頓無事,不敢耽誤程知府的功夫。”

程子安哦聲,對著夥計道:“送回後衙去。”

夥計似乎司空見慣,上前收起碗碟,往外走去。

謝子晦看得不解,程子安倒是好心對他道:“吃食沒動過,還乾乾淨淨。現在天氣炎熱,拿回去放在涼水裡,午間吃也不會壞掉。”

謝子晦說不出什麼心情,乾巴巴地道:“沒曾想,程知府竟這般簡樸,著實令下官佩服啊!”

程子安也惆悵得很,他前世有錢,這世程家也不算窮。

反倒是當了官之後,日子越過越摳搜。雖不至於吃彆人的剩飯剩菜,但沒動過的飯食,他肯定不會就這般丟掉。

見過太多窮人深重的苦難,糟蹋一粒米,程子安都認為會遭天打雷劈。

兩人跟著程子安,坐著騾車約莫行駛了半個時辰,來到了種著芋頭的河灘邊。

程子安與迎上來的老翁打招呼,隨意交談:“方老丈,如何了?”

方老丈蒼老的麵孔上,一片喜悅,道:“程縣令,老漢親自盯著,隻有一兩片芋葉發黃。老漢種了這麼多年地,敢拍著%e8%83%b8脯保證,這一兩片芋葉發黃,就像是那樹葉一樣,偶然黃幾片而已,樹還好生生的呢!”

謝子晦想出言訓斥,程子安現在可不是縣令,而是知府了,見他無動於衷,便閉上了嘴。

至於程子安與方老丈的談話,他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