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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是他那時候以為,他們差不多一樣了。

方寅晦澀地道:“後來,我以為你家中遭了難,我能還你一二。倒是我異想天開了,方家與程家相差太遠,我如何能還得起,反倒繼續受你們父子照佛。考秋闈時,崔家伯父伯母忙裡忙外,做好飯菜吃食,安排好舒服的住處。阿爹回來說,程家與崔家都是好人。”

麵對著恩人,有些人會感激,有些人會感到壓力,無顏麵對。

莫柱子一家與方寅,便是如此。

莫花兒送了一塊她織出來的錦緞來道賀,盼著他穿上以後,能有錦繡前程。

莫草兒與招上門的女婿,送了他們小夫妻養的雞,剛剛生出來的幾個雞蛋。

村民們都上門道賀,送石榴梨,各種果子,新鮮菜蔬。

程箴則拿出錢,在村西搭了戲台,請了戲班子來,讓村民們熱熱鬨鬨看了幾場好戲。

程子安笑道:“你平時還經常去“書齋”,其他讀書人見你去了,也經常去光顧,三表哥成天高興得很,說是托你的福,他賺了不少錢呢!”

方寅笑道:“我再有本事,也比不上你這個解元啊!明州府都在誇讚,稱你為程明州,想著要將家中的小娘子許配給你呢!”

早就有媒婆上門,程箴以程子安要一心準備春闈,全部推辭了。

程子安虛歲才十五,他壓根沒想過親事。

至於程明州,嗬嗬!

能以一地州府相稱,比起以前程箴的名號還要響亮!

程子安很喜歡這個稱號,但他眼下絕對擔不起。

這後麵,肯定是有人故意給他拉仇恨,將他捧上天,再把他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程子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是聞山長的弟子,這次學政為官清廉公正,文士善在從中沒能動得了手腳。

狠狠摔一次程子安,文士善被聞山長逼到絕路,總算能出一口惡氣。

作為幕後指揮的程子安,被文士善針對,倒也不算冤枉。

想到文士善,程子安沉%e5%90%9f了下,問道:“方寅,你認為,如何才是一個好官?”

方寅考慮了下,道:“清正廉潔,一心為民,治得一方安寧,才稱得上好官。”

程子安放下手上的石榴,慢慢坐直了身,臉上的笑容淡了去。

“不,這些遠遠不夠。”

方寅怔住,程子安一向溫和,從未見到他如此淩厲過。

清正廉潔等如方寅所言,這是朝廷對官員的基本要求,離好官的標準,還差了十萬八千裡。

尤其是眼下的大周,官與民身份不對等,犯事有官身護身。

要做一個好官,麵對的考驗太大,難於登天。

程子安神色凜然,鏗鏘有力道:“要做一個好官,你要比菩薩還要慈悲,全無私心,隨時做好為百姓獻祭,赴死的準備!”

程子安盯著方寅,問:“方寅,你可還要做官?你要做什麼樣的官?”

第60章 60 六十章

◎無◎

下過了兩場雨, 天氣一下轉涼了,在需要穿夾衫的時候,在辛寄年哭兮兮的送彆中, 程子安一行啟程前去了京城。

慶川留下看家, 這次老張與秦嬸、雲朵、莫柱子都一並去了京城。

老張與莫柱子分彆駕車,程子安隨著老張坐在車轅前, 悠閒打量著一路的景色。

程家還是沒買馬, 驢子力氣小, 沒辦法趕遠路,程箴就買了兩匹便宜的青壯騾子,共兩架騾車出行。

騾子也不便宜,比起馬來,還是要省不少錢。

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草木轉黃,沿途村郭人家,看上去一片安寧的景象。

路邊不時有人推著獨輪車經過,獨輪車上堆著粗麻袋。推車的人弓著瘦削的脊背, 握住車把蒼老粗糲的手,青筋膨脹, 似乎下一瞬就要炸裂開。

到了一段平緩的斜坡, 獨輪車往後滑了幾步,推車之人雙腿打顫,連連後退。

程子安留下來句彆管我, 撐著車轅飛快跳下車, 奔上前, 幫著撐住了麻袋。

推車之人鬆了口氣, 麻袋擋住了視線, 他隻能連連道謝。

有了程子安幫忙,車推起來輕鬆了些。上了斜坡之後,推車之人放下車,擦拭著臉上的汗,看向拍著手的程子安,不禁瞠目結舌,趕緊道:“多謝貴人郎君!”

程子安笑著朝他擺擺手,道:“大叔快去吧,等下衙門的人要用午飯,你就得等很久了。”

推車人哎哎,連忙點頭,推著車繼續走了。

程子安望著漸漸遠去,幾乎快折斷的背影,他回轉頭,追上了老張的騾車。

正是繳納秋糧的時節,麻袋裡裝著是糧食。

豐收了,百姓的米缸裡,還是空蕩蕩。

方寅決定再等等,沒報名春闈。他也沒回答程子安,要做什麼樣的官。

程子安也不會苛責,要求他做什麼樣的官。

他想讓方寅清楚的是,休要自我感動,以為自己做了多少。

就算按照他“清正廉潔,一心為民,治得一方安寧”的說法來做,他的得,對比起他為百姓做的那點事,微不足道。

做好一個官,難。

首先,官員要忠於朝廷。

落在窮苦百姓身上的徭役賦稅,當官的要如何做?

從一群麵黃肌瘦的人身上去抽血,供養官員貴人們。

程子安麵無表情,望著天際的太陽。

太陽都不公平,烈日下,窮人要出門找營生討口糧。貴人在涼意浸浸的屋子裡,苦夏。

聞山長放下了車簾,歎了口氣。

林老夫人嗔怪地道:“又怎地了?是你說要去京城,這一路上,就見你不斷歎氣,要是你不想去,還沒到碼頭呢,還來得及掉頭回去。”

聞山長嘟囔道:“你看你,我又沒歎這些,我是歎民生多艱難。”

林老夫人頓了下,與他那樣歎氣,道:“你又不是今日方知曉,如何這時提了起來?”

聞山長將先前見到程子安推車的事說了,“你總是問我,為何待他不同,比親生兒子還要親。我吃穿用度,皆是民所供,我於讀了那麼多書,於民來說,這些年半點用處都無。倒是收了這個學生,才對得起吃的那些飯,穿的那些衣。師債,由學生償麼。”

林老夫人愣了愣,道:“你就那般看好子安?要是他考不中,你到時可彆發瘋啊!”

聞山長義正言辭道:“明州解元都考不中,那就是舞弊了!”

林老夫人噗呲笑起來,道:“你少胡罄!以前我可沒少聽你抱怨生氣,說子安不喜讀書,成日躲懶。這次他能考到解元,足足驚呆了一眾人,可是什麼話都有。”

聞山長哼了一聲,“文章張榜出來之後,那些說閒話酸話的,可還有了?”

林老夫人點頭,“這倒也是。”她看了聞山長一眼,將他笑罵程子安這次的文章寫得狡猾,不要臉的話收了回去。

平平無奇的題目,硬是被他在四平八穩中,寫出了一絲新意。尤其是對聖上的功績,馬屁拍得震天響,還讓人無話可說。

彆說學政,就是政事堂的相爺們,都不敢給個差。?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朝廷策令,乃是政事堂擬定,與聖上商議之後施行。

否定程子安的文章,就是否定了他們的過往政績。

聞山長道:“科舉初改,全大周的考生,都一並從詩賦,改為著重學習策論文章,好比是都從蒙童班,重新開始。子安這次是走了大運,加之他的聰慧,嗬嗬,休說不中,他若得不到頭籌,就是舞弊!”

林老夫人笑個不停,“好了好了,前麵就是碼頭,我們要登船了。你少說幾句,免得子安又要跑開,不與你說話了。”

聞山長哼了聲,馬車停下,車簾掀開,程子安的臉出現在門口,笑著見禮道:“老師,師母。”

林老夫人仔細打量著程子安,哎喲一聲:“你瞧你,又曬黑了些,快去陰涼處躲著。我們身子骨好著呢,沒事沒事。”

程子安還是站在那裡,將聞山長與林老夫人攙扶下車。程箴與崔素娘也走了過來,與隨從仆婦們一並簇擁著他們上了官船。

三層的官船,便於官員拖家帶口赴任,牲畜車馬都能一同隨行。

程子安到了船艙,剛歇息一陣,聞山長就叫長山來把他喚了過去,開始寫時政策令的文章。

在船上無處可躲,船一路到青州,程子安從早到晚就是答題,寫文章,回到了秋闈前的苦逼讀書生涯。

孫仕明帶著隨從行囊在碼頭等著,船靠了岸,崔素娘來到甲板上,朝人群中不斷張望,失望地道:“我怎地沒見著你姨母呢?”

青州碼頭離青州府不到小半個時辰的車程,先前在信中,崔素娘明明說讓崔婉娘也到碼頭來,她們姐妹就可以見上一麵了。

程子安也不清楚怎麼回事,他看到崔耀祖也來了,忙對崔素娘道:“阿娘你先彆急,我等下問問大表哥。”

孫仕明上了船,與程箴他們團團見禮。在他身後,跟著一個嫋娜柔美的嬌娘子,跟著福身見禮。

崔素娘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徑直問道:“婉娘呢?”

孫仕明忙道:“阿喬著了涼,婉娘不放心,便留在家中照看。出發時,婉娘還很舍不得呢,很想來見姐姐一麵。實在是遺憾得很,待回城時,姐姐不如去青州住上幾天,到時就能好生聚聚了。”

崔素娘雖說仍然不悅,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到底沒再多說。

程子安在一旁打量著孫仕明,國字臉,濃眉,生得倒端正,說話舉動之間,客氣而有禮。

“大表哥,姨母怎麼回事,你可知曉?”程子安將崔耀祖拉到一邊,問道。

崔耀祖看了眼同聞山長寒暄的孫仕明,道:“小姑父納妾之後,小姑姑就病了一場。天氣變涼,阿喬早上起來時,便有些神色懨懨,流鼻水。婆婆姚氏責怪她平時疏於照看,又是請郎中,又是熬藥,硬要小姑姑留下來,還要阿寧陪著。喏,你瞧,那就是小姑父納的妾室婁氏,她粗通筆墨,說是帶著她前往,正好在身邊伺候。”

聞山長寫了信給兒子聞緒,讓他賃了宅子。

孫仕明前去京城,程箴肯定要邀請他一同住進來。他自己也就算了,加上婁氏一起,崔素娘得氣嘔血。

程子安見崔素娘理都不理低眉順眼立在一旁的婁氏,攜著林老夫人回了船艙,眉頭緊皺。

崔耀祖成親之後,比起以前成熟長進了不少,苦著臉道:“子安,我覺著吧,小姑父這件事,做得不厚道。可小姑父為人還不錯,待我也好,鋪子多勞他關照,我作為晚輩,怎能管到長輩的身邊人,著實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了。”

納妾與帶小妾隨行,與孫仕明的為人並無關係。

男人納妾稀疏尋常,外出做官時,正妻留在老家侍奉公婆,撫育兒女,帶著小妾去赴任,司空見慣。

孫仕明帶小妾伺候,妾於他來說,好比是下人,他從頭到尾,連提都沒提一句。

崔素娘也就不好多問,畢竟當麵與一個妾室計較,著實落了下乘。

程子安沒再多說,馬上就要開船了,便問了幾句崔耀祖鋪子的買賣,項三娘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