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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數,最後一門策論文章不出錯,舉人的功名,他就穩拿了!

熟門熟路進了考場,程子安看到了考題。

題目出得很簡單,出自於《大學》的開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越是簡單的題目,越難答出精彩,讓閱卷的考官眼前一亮。

學政喜好平穩,又要答得精彩,等於在挖坑,讓人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程子安認真斟酌之後,還是走了穩妥的路線。

秋闈不能出錯,春闈麵對著全大周的舉人,群英薈萃,可以另辟蹊徑。

破題點明何為大學之道,為何要講究“大學之道”。

隨後引經據典,寫明這般做的好處。

程子安加了些大周的時政進去,比單純引經據典要高明。

且在前麵加時政,是為了他後麵的揚。

程子安沒提自己的抱負,改捧天下讀書人的抱負,最終目的,是捧當今聖上。

聖上的賢明措施,方引得天下士子歸心,報效朝廷。

加了時政策令,馬屁拍得有理有據,文章就顯得厚重,不虛浮,投了主考官的胃口。

程子安先寫了一遍草稿,再工工整整謄寫。

隨著天色暗下來,所有人必須交卷。

三年一度的秋闈,正式結束。

考生們出了考場,各種反應精彩紛呈。

有人笑,有人嚎喪,有人念念叨叨,有人目光呆滯,有人淡定自如。

程子安便屬於淡定自如這一類,程箴亦差不離。

方寅臉色蒼白,憂心忡忡:“我總覺著,策論文章沒能寫好。”

程子安將考籃一扔,叉腰道:“回去我要啃豬蹄,大口吃肉,再大睡幾天!這該死的炒米,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吃了!”

“阿爹,將我的書本都拿去賣了,通通賣掉!”

“阿爹,彆管我啊!我要睡覺!”

程箴無語,千山跑上前去撿他扔到地上的考籃。

方寅看傻了,回過神後笑了起來,學著他那樣將考籃一扔:“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程子安回到鄉下,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誓要將考前的辛苦,全部補回來。

終於到了放榜這一日。

程家不見了程子安,急得到處尋找。

程子安在牲畜棚前,一手揪住哞哞叫的牛鼻子,一手拉住驢子的韁繩,神色無比嚴肅。

“我與阿爹都中舉了,聽到沒有!一門父子雙舉人!”

“我不但是舉人!還是解元!”

“解元是什麼,秋闈考試第一名!”

“哈哈哈哈,老子這個學渣,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了第一名!”

“要是你們不知道,花花草草不知道,就是我的失職!”

第59章 59 五十九章

◎無◎

熱鬨喧囂的慶賀過去, 接下來就是準備春闈。

方寅此次秋闈成績位列中遊,名次排在他前麵的,除了程子安之外, 如程箴都算得上是老考生。

餘下其他人已經考過了好幾次, 年歲大不說,考試經驗豐富。

方寅經常來程家, 如今他比以前隨意了許多, 與程子安一樣, 除了沒將腿搭在案桌上,悠閒靠在廊簷下的躺椅裡,掰著石榴吃。

“去京城春闈,雖說盤纏有了,我總歸是覺著自己還是有諸多不足。要是這一次去沒能考中, 下次還要重新考秋闈。”

考不中秋闈功名就不做數,春闈彙集了全大周的考生,人才濟濟。

在府衙班上能取得好成績的,拿到京城去, 差不多是如小魚蝦投入大海。

方寅好不容易取得了舉人功名,方大牛原先賃地種, 聽老張說, 方家已經得了二十多畝上等良田。

這些田地都免稅,方寅要是三年以後考不中,良田就得交稅了。

程子安具體也不清楚, 除了田地, 方寅家還收了多少貴重賀禮。等田產多了以後, 方大牛可會在佃租上, 給同村一些方便。

“我最為擔心的, 便是時政策令這一塊。”方寅轉頭去看程子安,頗為鬱悶地道:“你竟然一點都不當回事?”

春闈的考試題目與秋闈差不多,主要差彆在時政策令這一塊。

讓成日埋頭苦讀的學生談論天下大事,文筆上佳的,肯定能談得精彩絕倫。

關鍵問題就在,僅僅是文章罷了。

程子安當然不太當回事,程箴已經是舉人,他不會去參加春闈,賦稅這塊,程子安就沒壓力了。

要不是聞山長威脅會與他斷絕師生關係,加上程箴的勸說,程子安連春闈都不會去,哪會這麼早就開始犯愁。

聞山長說:“若你考中了,就算去窮鄉僻壤當個縣令,至少能護著一個縣的百姓。”

程子安:“嗬嗬。”

說得輕巧,窮鄉僻壤的縣,他終究有調離的一天,等離開了,百姓窮照樣窮。

不僅僅是護著,要真正將他們從泥潭中拉出來,如對莫家那樣,不脫一層皮才怪。

程箴起初則是很不客氣地道:“你考不考得中還難說呢,就當去京城長長見識,探一探自己的深淺。”

程子安對自己的深淺沒甚興趣,激將無用。去京城走走,他倒覺著不錯。

程箴道:“你姨母來信說,你姨父納了一房妾室,要是他中了進士,還不知會如何待你姨母。耀祖夫妻倆在青州府,總歸靠你姨父照應著。你阿娘成日念叨,苦了你姨母。要是你考中了進士,他總會收斂著些。”

秋闈放榜才幾天啊!

程子安怪叫道:“這麼快?難道小妾早就備在門口等著,等到一張榜就接回了家?”

程箴瞥了他一眼,無語道:“納妾又無需過六禮,一頂小轎從偏門抬進去,擺一桌喜酒就成了禮。孫仕明再次中舉,納個妾還不是輕易而舉的事情。”

程子安很不屑,孫仕明太猴急了,他翻個白眼,道:“打斷他的腿,閹了他!”

程箴駭笑,道:“阿寧與阿喬還小呢,再說孫仕明沒了,阿寧的親事,阿喬的前程都跟著受損,你姨母心疼兒女,與孫仕明又是多年夫妻,如何能舍得。”

孫寧與孫喬是崔素娘的一對兒女,兩姐弟都比程子安要小。

既然是崔婉娘自己的選擇,再說家務事太複雜,不能以常理去判斷,程子安隻能歎息。

程箴道:“你阿娘說沒出過遠門,這次你去京城春闈,我就順道陪她一起,前去京城長長見識。”

程子安摳耳朵,不想聽。

程箴真是,成天在眼前秀恩愛。

對比起孫仕明,程子安不由得感慨,還是真有品行端方的君子啊!

程箴繼續道:“聞山長與林老夫人離開京城了多年,難得與兒孫們見麵,這次也想一並去京城。”

程子安嗬了聲,“還真是熱鬨!”

程箴語重心長道:“去了京城,有聞山長在,先替我們一家賃個安靜的院落,待到了之後,你就能安心讀書,出去會文交友。”

程子安明白,聞山長這次回京,主要是給他引入京城的圈子,替他提前開路了。

“阿爹,負擔實在太重了啊!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程箴不搭理程子安的哭訴,笑笑道:“你中舉的時候,那些送上來的賀禮,你可是收得一點都不手軟。錢不好拿,更不好花出去啊!”、

送上門來慶賀他中舉的賀禮,程子安來者不拒。他將收到的貴重禮物,托有門道的崔文去悄然變賣了,將清水村另一半的地買到了手。

他與程箴兩人免除的賦稅,就能全部回饋給村裡的百姓。

餘下的錢財,程子安托付給了崔武,安排了一番。

崔武找到了神通廣大的王半城,由他出麵,拿去修葺府城城西窮人聚居之處,幾間已倒塌無法住人的大雜院。

修院子的人手,選無家可歸的乞兒窮人,他們不但能得一口飯吃。修好的屋子,沒去處的男女,皆可入住。

不過,他們隻能不要錢住半年,這段時日由他們去找工,找到工之後有了錢,就要搬出去,騰出空地給其他人住。

敢偷奸耍滑,賴著不走,鬨事使壞之人,就要看惹不惹得起王半城了。

王半城在上次府城的變動中,發了一筆大財。他聰明狡猾得很,看到崔家安然無恙,對崔武那是畢恭畢敬。

“做善事好啊,我最喜歡做善事了!崔爺放心,彆的不敢保證,在府城隻要肯吃苦,倒不至於餓死。就說桑榆裡,嘴甜一些的,跑腿利索的,得了貴人喜歡,一出手打賞,就足夠活上一年半載了。婦人隻要有個落腳處,縫補漿洗,幫廚燒火粗使活計,都得要人,做工這塊,我包圓了,保管給他們安排得妥妥當當!”

錢已經花得一乾二淨,程子安哀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好人難做啊!”

程箴笑而不語。

拉起了這麼大的陣仗,等於筵席擺好,客人都已經到來,程子安這個主人家,隻能出席了。

對於方寅的打算,程子安不會強加乾涉。

且方寅說得對,要是地方得了隻會紙上談兵的父母官,與禍害也差不離了。

程子安沉默了下,問道:“方寅,你為何而讀書?”

這是方寅第三次聽到程子安發問,他愣了下,想了想道:“我不否認,我想出人頭地。我恨辛寄年,恨騎在如我這等窮人頭上欺侮的權貴!等我做了官,他們就不能再隨意欺我!”

程子安理解,道:“那你可會報複回去?”

方寅神色迷茫了,半晌後,他搖搖頭,坦白地道:“我現在一時也說不清楚。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了,憑什麼他們就能世卿世祿,什麼都不用做,靠著好的投胎,就能高高在上,享受著權勢榮華富貴!我哪裡比他們差了,哪裡差了?!”

漸漸地,方寅情緒激動起來。

中舉之後,他的人生,可謂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鄰裡之間看到他畢恭畢敬,前去“書齋”,以前他去抄邸報時,進來買書的有錢不屑目光,變成了討好,趕著上前與他道賀,寒暄。

一舉成名天下聞。

方寅起初誠惶誠恐,後來就漸漸習慣了。

如今,他敢大大方方說出來,恨辛寄年,恨權貴。

深埋在心裡的話說出口,方寅長長舒了口氣,感到輕鬆無比。

“程子安,我知道,你以前幫了我很多。”方寅突然道。

程子安挑眉,笑笑道:“你還放在心上啊?”

方寅道:“我都清楚記得呢。那次辛寄年要朝我衣領裡扔臭蟲,你喊夫子來了,我才躲了過去。其實夫子沒來,是你故意喊了出來,好嚇走辛寄年。”

“還有看龍舟那次,辛寄年來欺負阿爹,你故意要買阿爹的草編蛐蛐,抬高價錢,讓阿爹賺了一筆,辛寄年沒能得逞。”

方寅猶豫了下,道:“你幫我那般多,我開始總是躲著你,因為我在你麵前抬不起頭來。你是程家少爺,我多靠你阿爹才進了府學讀書,阿爹經常在家裡說,要記得程舉人的恩情。你再幫我,你們父子的大恩,我銘記在心,卻深感惶恐,怕無以為報。”

後來,程箴受了傷,方寅主動與程子安接近,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