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1 / 1)

未曾見過,又哪裡來的‘好久不見’?

晏亭眨眨眼睛,明黃色的眸子轉向郭嵩陽,他瞧見男人身後背負著的玄色鐵劍,似乎一下便了然道:“嵩陽鐵劍?”

郭嵩陽大抵聽過很多次這樣的問話了,他頷首:“正是在下。”

其實當日遊龍生的第一反應也是這樣的問法,似乎在江湖上每個人都要有什麼名號,見麵不叫名字先叫這名號。

晏亭也點點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問他從哪裡來?初次見麵是不是太過突兀了?這似乎已然屬於私人問題了,與他有何乾係?

而郭嵩陽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他雖然好相處,但這要看對方是否和他脾氣。

因此這一時間場麵難免僵持,最後是晏亭抿抿嘴,試探道:“如若無事,我便先告辭了。”

郭嵩陽卻坦然製止了他:“你可是有什麼麻煩?”

晏亭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他隻道:“沒有。”這麻煩,並非是他自己的麻煩,而這麻煩也很快就要解決了。等官家的秘密詔書下來,這平南王再怎麼努力也蹦躂不起來了。

……畢竟他收買的人都在京城的皇宮與禁軍之中,自己也沒有養私兵,更沒有鑄造兵器。

換言之,隻要擒住了平南王與平南王世子送往京城,不驚動宮九那邊與襄陽王,防止打草驚蛇——最好是絕密,誰都不要驚動才好!

郭嵩陽似乎並不習慣解釋,他沉默半晌,在晏亭終於忍不住要走的時候,緩緩說道:“一月前,陳州有件大事,想必你也聽過。”

見晏亭頷首應下,他這才繼續道:“我去那裡待了一月,幾乎什麼活計都做過,才覺出百姓不易。”

晏亭愣了。他想起那次見麵之時,遊龍生的確提到過陳州缺人手,而郭嵩陽又是一個俠士,在老家的口碑可是非常之好,他既然想知曉事情進展如何,便真的親自去了那邊幫忙一月……

“我雖沒像蘇樓主那般參與北方戰爭,但我也是十分熱愛我腳下這片土地。”,郭嵩陽如此道,“我與冷血捕頭待了幾日,前幾日見他路過,行色匆匆,想必是有什麼大事,他與赫連將軍又算得上是同僚……”

赫連春水又在這兩日突然出現在平南王封地,此前並沒有消息。

他未曾說完,晏亭已經明白了。

左不過是郭嵩陽聽到了些許風聲,察覺到了似乎有大事要發生,而他雖然接受不了軍中束縛,卻很願意為他熱愛的這片土地貢獻一份力。

他實在是很敏銳,有著與陽剛外表不符的細心。

郭嵩陽鄭重道:“我若幫了你,你可否答應與我一戰?”

這個已過而立的漢子很重視承諾,更注重義氣,他每說出的一句話都像是釘子一般,釘出去便不會改變了。

他不會說謊,因為他不屑於說謊。

——嵩陽鐵劍人如其名,如鐵劍般厚重,亦是鐵骨錚錚,有著沉重的擔當。

隻不過人有些死板,對自己定下的那套標準一板一眼的實行。他要用幫忙來換晏亭願意與他一戰。

這事放在彆人身上,彆人大抵是很願意的,與成名許久的前輩交手,那不管輸贏說出去都是美事一樁,可晏亭不同。晏亭本身是醫者,也並不好戰,並不是他提出對戰就能夠如願以償的。

他的那些思量晏亭是不知道的,小狐狸隻按照自己的想法說到:“我不用你幫忙。”

也實在是沒什麼可以讓他幫忙的了,畢竟有這種大事,官家當然會先用手中的力量啊。

而且先前青衣樓的人、石觀音的徒弟們、一點紅那個組織剩下的殺/手們都被收編,官家會完全不動用麼?想想也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晏亭:“我答應與你一戰,但無需幫忙。”

郭嵩陽立刻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晏亭:“……不用。”

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

第73章 存活+73

這場景自然是似曾相識的, 畢竟是真真切切發生過一次。

當初遊龍生出陳州遇見郭嵩陽,郭嵩陽從他那裡得知了陳州的情況時——事實上不過是說了幾句幾天後就會人人皆知的話罷了——他便是如此說的。

遊龍生幾次推拒未果,便收下了這一個人情, 想要以後用一個無傷大雅的請求來讓郭嵩陽幫忙, 好了卻這一人情。

晏亭當時是站在桌子上, 以白狐的形態旁觀了全程的,如今自己親身經曆,反而很是不習慣。

他試圖推拒:“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人情。”

他有手有腳的, 有能力與精力,做什麼要讓郭嵩陽幫他?

郭嵩陽卻格外固執:“不,你需要。”

晏亭頓了一下,還是不打算與他爭辯了。既然如此,便應下吧。

他在前麵走, 想尋一偏僻地方再比劃, 便道:“走。”

郭嵩陽便也不問緣由,不問目的,隻頷首後沉默地跟在後麵,距離他大概五尺, 不會太近讓人不適,也不會太遠還要讓人分心去看他是否跟著。

其實嵩陽鐵劍的武功隻比那有名的小李飛刀李探花要稍遜一籌——這是百曉生探得的, 他向來很權威公正,眾人也便認可,隻是郭嵩陽對此事有些耿耿於懷, 想要同李尋歡比劃兩下, 可後者如今遠在關外, 暫時是尋不得了——這麼說隻是想說, 以他的武功, 若是他在背後五尺的這個地方偷襲,即便是那天機老人與上官金虹、獨孤一鶴、木道人這樣的頂尖武者,也會瞬息之間死去的。

而晏亭如今正走在前麵,放心的把後背暴露在郭嵩陽的麵前。

他有倚仗,知曉以自己的武功即便是被偷襲了也絕不會死,甚至還能反殺。

可郭嵩陽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在郭嵩陽的眼中,便是晏亭這人似乎十分容易輕信他人,連後背都暴露了,卻還是淡然自如的,就仿佛是在篤信他絕不會出手的。

郭嵩陽眼神閃了閃,很快又收回目光,背負著自己的鐵劍而目不斜視。

——因為他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

他嵩陽鐵劍便是一諾重如山,義氣比天高,隻為俠義與本心而出手。這也是他名聲如此之好的緣由。

晏亭不知身後的人在想什麼,他隻是自顧自地走到一安靜而開闊的地方便停下腳步:“這裡如何?”

郭嵩陽亦停下步伐,神色認真:“足矣。”

他拿下背後的鐵劍,擺出起手式:“請!”

晏亭便也打開折扇:“請。”

兩人對視起來,一時間誰也沒有先動,這一片地方可以稱得上是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同時眨了一下眼,便在瞬息之間撞到了一同去!

那看起來如紙又如絲綢般脆弱的扇麵與那重達好幾十斤的鐵劍撞在一處,居然發出了鏗鏘之聲!

清脆激越的聲音一經響起,郭嵩陽的目光便瞬間變得興奮而好戰,但其中不乏有冷靜與理智。他在認真的觀察晏亭的出招,想通過晏亭的姿勢預判他的路數。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晏亭武功高,郭嵩陽是知曉的,他也知曉石觀音的武功不知比他高了幾何,可晏亭能夠一招製敵,顯然也是比石觀音強上了許多!也因此晏亭不論麵對何種招式,都可以用任何的姿勢開始變招,輕鬆抵擋郭嵩陽的招式。

隻不過在晏亭看來,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比試罷了,因而他沒有用全力——不如說他根本不可能用全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晏亭的動作乾淨利落,出招也很有他的風格。明明平平無奇,卻總是令人無法躲避。

何止無法躲避?在隻能硬抗的情況下,郭嵩陽其實是有些苦不堪言的,畢竟那是實打實的力度。

四兩撥千斤這種技巧,郭嵩陽是一向不喜但也不會貶低的漠視態度,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用偏見來否認彆人為此做出的努力,所以他隻管練自己的重劍,練自己家傳的嵩陽鐵劍,從不多說什麼。

可這不代表能揮得動重劍應敵的他不對自己的力量引以為傲。

然而在麵前的這人眼中,似乎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也並不需要驕傲——白發青年的眼中隻有淡然與從容,哪裡看得到半分驕傲與自滿?

更何況晏亭麵對郭嵩陽的一次次殺招,居然未曾產生過絲毫的殺意,仿佛這真的是一次普通的、點到為止的切磋。

可郭嵩陽知道這不是。不是他沒有殺意,也不是他手下留情,更不是他發揮不好,隻是他的殺招沒有起作用。而晏亭對他手下留情了,幾次晏亭本都能夠殺了他,叫這世間再無郭嵩陽這個人,叫嵩陽鐵劍成為絕響,叫這鐵劍無人繼承,也叫他自己再度揚名……可他沒有。

這如何不讓郭嵩陽敬佩?他率先停下動作,看那材質奇怪卻堅不可摧的鋒利折扇奔著自己的喉嚨處而來,心跳如擂,手中卻沒有半點抵擋之意,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篤定。

果不其然,那把‘劍’停在了他的致命之處前,輕輕抵著,沒有任何力度。晏亭的表情有些不解,他感到了真切的茫然:“郭嵩陽?”

郭嵩陽這個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的漢子光看表情看不出絲毫的懼意,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的笑意:“正是在下。”

他用方才的話再一次回答了這個問題,隻不過這兩次問的不同,回答也有不同罷了。

見麵時,晏亭是在問他是不是‘郭嵩陽’,他回答‘是他’;這一次晏亭問他為何停手,他回答‘是他主動想停手’,也因此才點到為止了。

晏亭:“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郭嵩陽卻不想那麼快放走他:“你為何要停手?”

晏亭想了想道:“我首先是個醫者。”

雖然隻是限定在了這個世界裡,但是就算沒有這個前提,他也絕對會秉承著自己的身份便是了。

他首先是一個大夫,後才是習劍的人,因此在他的觀念裡,生命要比武功之高低更重要。

況且,那時候的郭嵩陽停止了反抗,那就等同於手無縛雞之力的等死之人,他為何要動手?

若郭嵩陽是那屍位素餐、罪大惡極之輩也便算了,可他行的端,做的正,無愧於天,不委於己,不畏於言,立身處世正大光明……這讓晏亭如何能突破自己的心理下得去手?

更彆說他們不僅沒有那生死大仇,更是即將要相交的好友了。

郭嵩陽忽而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是如此!”

他收起了他的沉重鐵劍,問了一個略有些奇怪,但是聽起來很是江湖的問題:“喝酒麼?”

晏亭頓住:“……不太方便。”

啊?現在?喝酒?真的嗎?

不是許多習劍的人不喜喝酒,就是因為怕手不穩嗎?怎的這郭嵩陽似乎並不在意?

不過也的確,他們兩個武功也沒有像那些普通人一樣需要擔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