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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得的機緣,反而越抱越緊。

在這寒冷的空氣裡,天空還未泛出魚肚白,仍是由暗夜籠罩。星鞭一陣恍惚,心下覺得目前隻有麵前的那個少年的懷抱,是這時唯一的溫暖,讓人貪戀不想離開。

她不知為何,像是被巨大的幸福衝昏了頭腦一般,忍不住想要流淚。頭頂傳來了那個少年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以如雷的心跳,讓她感覺無比真實的安心感。

董雲淵沒再說話,隻是無比溫柔的伸出手,將她的淚痕一一拭去。溫熱的%e5%94%87試探性的停留在她的眉心,雖然恍若蜻蜓點水,卻足以在她心頭打下一輩子的深深烙印。

“你愛過我嗎?”不確定的問話響在她耳畔,如同羽毛劃過絲絨般清渺。

“這個不重要。”良久,她的回答才鑽入董雲淵的耳朵裡,小小的,低低的。

“那什麼重要?”董雲淵有些著急起來,扳過懷中之人的臉,目光深情的劃過那熟悉的清冷眉眼,苦笑著誚道,“又或許,我在你心中,根本就是一個路人甲,對吧?”

星鞭不答,心內如同被冰火纏繞交織,漫延而來的,是一陣冷,一陣熱。

董雲淵的眼眶溼潤了,那裡麵閃過亮晶晶的液體,似乎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絕望:“不,估摸著我在你心中連路人甲都不如。若是一個路人走過去了,你出於辦案的需要,還會多打量那人幾眼。而我走過去了,你隻會選擇直接無視,是不是?你回答我啊……”

少年的“啊”字猶未說完,目光頓時一緊,那雙明亮的眼睛瞪得老大,怔怔的看著那個素日清冷得如同冰雪一般的少女%e5%90%bb上了他的%e5%94%87。他在她眼睛裡,終於尋到了那一絲區彆於冰冷之外的東西,正是他這些年來苦苦追求的東西。

星鞭,用行動來回答了董雲淵。她在放開他的同時,湊到他耳邊輕輕的吐出一句:“我知道,你就是陳謐和張天一的兒子。”

董雲淵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像是不認識懷中的少女一般,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過了許久,他才感知到自己周圍被寒風包圍,冷得刺骨的鑽心,那懷中的溫香軟玉已經俏生生的站在離自己幾步之外。心內的失落感無限製擴大,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站立不穩,恍然回神,身邊卻無任何可以倚靠的東西:“你是如何得知的?”

“張天一騙我說他妻子生的是女兒,目的倒也不難猜,不過是不想讓我順蔓摸瓜,查出你來,”第一次,星鞭開始厭惡起自己這般清晰的思路,巴不得什麼都不懂,一輩子活在渾渾噩噩中,“你實話說,無量法師是不是你殺的?”

這張天一也算是心機縝密之輩,為了讓將星鞭的思路引入歧途,讓她去懷疑董雲庭,不惜撒謊騙她說自己的妻子生的是女兒。

“你不是一切儘在掌握中了麼,又何須來問我?”董雲淵伸手扶住了門框,慢慢站起身來,笑得一臉悲愴的寂寥,“我答不答,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有,”星鞭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的望向董雲淵,“我想聽你說。”那無量法師的屍體上,即使被斧頭砍痕掩飾了原來致命性的傷口,可到底還是讓星鞭瞧出了些許端倪——那傷口,赫然顯示著唐門“暗器老祖”董敬獨家的暗器功夫!

“是我殺的,他要殺我母%e4%ba%b2,我是迫不得已。”董雲淵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說出。那一晚,張天一穿著一身黑衣,頭戴黑色鬥篷,%e4%ba%b2自去尋了自己,明確告知了自己的身世。而自己,從小到大一直以來隻知道自己是被師父董敬從一個廢舊的客棧那邊抱來的,現在終於得知了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第 7 章

天,漸漸的亮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隻有他們二人,氣氛靜謐得有些怪異。

董雲淵看向站在他麵前的少女,隻覺得心頭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任由冷風直直的灌入。他極力想在那少女清亮如水的眼眸中尋覓一絲一毫的暖意,似乎想極力證明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是否真的存在過。結果,他並沒有失望。內心湧起一陣暖流,逐漸在四肢百骸遊走。她果然,心裡還是有他的。

星鞭站在這漸漸明亮起來的光暈裡,臉上好一陣失神,明顯怔忡了許久。現在,他和她之間又多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她是女捕,他是殺人凶手。老天似乎以拆散他們為樂趣,此起彼伏的折磨接踵而至,而且樂此不疲,似乎永遠都到不了頭。

星鞭竭力收回思緒,努力的眨了眨眼睛,這一幕大概是自己的幻覺吧。麵前的那個少年似乎在笑呢,可為何,他的心臟處卻不停的湧出些鮮豔奪目的液體呢?

董雲淵向來對自己的暗器功夫很是滿意,然而這一次,他玩轉過千百遍的暗器,卻插向了自己的身體。

他感到一直支撐著自己的那股力量逐漸消失殆儘,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直直的靠在牆壁上,延緩了他下墜的力道。真是奇怪,明明流了那麼多的血,卻是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痛意。直到這時,他才終於明白,原來自己的心,早已遺落在那個叫做“星鞭”的女孩身上。

董雲淵似乎已經嗅到死亡的氣息,感受到生命的熱度在慢慢消褪,與此同時,耳邊仿佛也能聽到死神猙獰的召喚。神智也開始渙散不清,手的力道也感應不到。原來,這就是瀕臨死亡的滋味啊。一抹苦澀的笑意漫延至他的%e5%94%87角,這輩子,他遺憾的事情太多了,居然就這樣掛掉了,真是不值得的緊。

拚命睜大眼,他終於看到那個少女驚慌失措的奔了過來,他能模糊的聽到她在顫唞的喚著他的名字。真好聽啊,隻可惜,以前一直沒機會聽到。

以前麼?以前她喚他,永遠都是那冷冰冰的一個字“喂”或者是“你”……

星鞭緊緊地摟著他,察覺到了他的身體逐漸冷卻下來,她努力而又徒勞的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那家夥一定是很冷吧,穿的這麼多還冷,要是以前,以他那種沒事也要抱怨三分的性子,早就叫嚷開了。可為何,這次卻這麼乖,這麼老實,一聲也不吭呢?

“喂,你若是醒過來,我再也不讓你去背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了。”

“喂,我向你保證,你隻要應一聲,以後下館子的錢我全包了。”

“喂,那我再加上一條,讓我做你的新娘,可好?”

星鞭泣不成聲,眼淚已經決堤而下,她將自己的臉頰緊緊地貼在董雲淵的臉邊,隻不過後者,再也感受不到這渴求已久的溫存。星鞭這才悲哀的回過神來,懷中之人,已經永遠的離自己而去,再也聽不到、看不到這一切了。

往事洶湧在腦海,幾乎要將她吞噬在內。

初冬稀薄的陽光一點一點的爬上她的臉頰,這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不自覺的稍微閉了閉眼睛。這一刻,陽光覆麵,她終於淚流滿麵。

“啪”的一聲,一聲清脆的耳光驟然響起,刹那間,星鞭白皙的臉頰上就多了五個鮮紅的手指頭印。她怔然轉臉,隻見身邊多了一道熟悉的少女身影,正居高臨下的瞅著她。董雲庭往昔的溫婉再也不見,代之以令人心悸的忿恨之意,仿佛要嗜血啖肉一般淒厲可怖,聲音如同平地響起的一陣驚雷:“星鞭!是你逼死哥哥的,是不是?”

星鞭不答,清冽的眸光像是被冰封住一般,隻是下意識的收緊了胳膊。

“你不說話是麼?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會原諒你麼?”董雲庭流著淚,瞳孔中閃爍著刺痛人心的光芒,“是你,是你害死了哥哥,是你害死了我心愛之人。我董雲庭這輩子,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任由惡毒的詛咒響徹在耳畔,星鞭終於有了反應,她輕輕的鬆開手,慢慢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子站了起來,清冷卓絕的目光直直的逼了回去:“董雲庭,你這番恨意可謂來的毫無道理!方才你那一巴掌我不再計較,可你也彆胡亂給彆人安上罪名!從此以後,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就此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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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逃避什麼?是我戳中你心底的痛處了嗎?”董雲庭的麵色上現出些許猙獰之意,聲音激動得一路揚高,再也刹不住,“好好好,你有種,你行!從今以後,你我麵對麵走過,我隻當你是一團空氣。若是我嘴賤跟你打招呼,那我就不姓董!”

她在發誓的時候的確忘記了,她原本就是不姓董的。

星鞭原本的確是對董家兄妹心懷愧疚之意,可董雲庭二話不說劈頭蓋臉的一個耳光,徹底斷送了她倆之間僅存不多的姐妹情誼。沒錯,董雲庭字字句句都戳中了她內心不願揭開的傷疤,終於使得她喪失理智,放出狠話來。

不知為何,話甫一出口,整個人頓時就覺得輕鬆多了。

人這一輩子,終究是有得有失。隻是讓星鞭沒想到的是,自己在這麼輕的年紀,就把這得失之苦全部嘗遍了。幸耶?非耶?

王為殺了張天一,依律法下至江都府大獄,擇日處斬。

董雲庭自從那個清晨之後,悄悄收拾了行囊離開,不知去向。

雲山上,又添了一座新墳。由於此時寒冬臘月,所以周圍並無任何野花野草來點綴,看上去愈發添了一絲淒清之意。隻有雪白的紙錢隨風飄蕩,有的旋轉之後落在了墳頭,有的卻掉在了跳躍的火光之後,猶如漆黑的蝴蝶般,跳出了生命最後的舞蹈,最終化為灰燼,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一個略顯簡陋的石碑靜靜的矗立在墳頭,上麵卻是用鮮血鐫刻的碑文,隻有簡短的七個字,“亡夫董雲淵之墓”。

也罷,既然活著的時候不能在一起,那麼死後就同%e7%a9%b4,了此夙願。

一陣陰厲的寒風肆無忌憚的吹過,揚起了那少女的秀發,拂過了她指尖上正在滴血的傷口。她的背影,比以往更為淒絕孤傲,仿佛天下再也無事能撼動她堅忍的內心。

手指的傷口還會有痊愈的那天,但是心呢,它在結痂的時候又會經曆怎樣的痛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 8 章

江都府郊外的雲山腳下,水鏡庵。

傍晚時分,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花,團團簇簇,幾乎把老樹枯藤都給壓彎了。間或傳來幾聲“哢嚓”聲,細瞧之下原來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