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頁(1 / 1)

合喜 青銅穗 4234 字 6個月前

“這本書二嬸該是熟悉?”

一本翻到磨了邊的舊書冊揚開在燈下。

黃氏臉色變一變:“你從哪兒得來的?”

“當然是從二嬸屋裡得來的。”蘇婼翻到書冊其中一頁,“二嬸向來博聞廣識,閱書極多。這書上說,衛州所產的黎黃錦,遇水不沾,濕地行走也如旱地,二嬸這襲衣裙鞋襪,倒是與書冊之中描述得一模一樣。”

黃氏美麗的容顏緊繃,裙擺無風竟然自動。

隻是她剛張嘴蘇婼又緊接著往下說起來:“但是這黎黃錦,曆來隻有宮中才有,民間是沒有的,就連咱們這樣的人家,據說也隻有當年曾祖爺才得太祖皇帝賜過兩匹,故而世間極少有人能認得出來。二嬸好大的體麵,竟然有幸得到這樣的衣料子。”

聽蘇婼說到這裡,蘇纘瞪大了眼睛,蘇綬也站了起來。

黃氏交握的雙手開始發白,但她的眼底卻閃現著利光。她定定道:“婼姐兒——”

“然而相較於二嬸的體麵,我最奇怪的,卻是二嬸為何會在今夜穿上這樣一身不沾水的衣衫,你難道是要掩飾什麼嗎?比如說,你除了與周夫人下棋,還去了些旁人不知的去處?又或者,趁著今夜這兵荒馬亂的,你還有些彆的什麼事情要做?”

“你是瘋了嗎?”黃氏笑起來,交握的雙手鬆開,甩手的動作帶飛了衣袖,無端狂戾,“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竟這樣明目張膽地往我身上潑臟水!婼姐兒,彆忘了,蘇家是怎麼對待你的,你父親那般苛薄你母親,那般無視你這個原配嫡女的時候,是誰在一門心思地護著你,親近你們,忘恩負義,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老二家的!”趕過來的徐氏奪門步入,沉聲喝斥著她,“你有話就好好說話,這般咒罵著一個孩子作甚?”

“你也來了?”黃氏望著她冷笑,“你這個後母倒是當得挺起勁,你倒不說她一個孩子不敬尊長,隻說我跟一個孩子過不去,也不知道你這番假模假式,人家領情不領情?”

徐氏是聽下人說這邊廂蘇婼要動真格的,這才匆匆放了孩子趕過來,甫一到就聽黃氏這般尖刻,因而才出聲阻止,不曾想她竟反而衝自己開起了火,當下噎住!

這邊廂蘇纘厲聲斥責:“你閉嘴!”

蘇綬走過來,將徐氏拉到身後:“你不必管她是不是真心,隻管先回答婼姐兒的話,你的黎黃錦,從何處來?你今夜穿著它,又欲往何處去?”

一屋子劍拔駑張中,他一貫冷漠的聲音反倒顯得格外厚重。

黃氏彆開臉,卻又剛好對上了蘇婼如針錐般的目光,閃避不及,蘇婼已抓個正著:“二嬸今夜好不淡定。我不過看穿了一襲黎黃錦,你就沉不住氣衝我們太太開火了,是因為胡氏沒死成,壞了你的計劃,而你根本沒想到會失手,所以之前壓根沒去想事敗要怎麼應對嗎?”

緊繃成一根弦的黃氏在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也不要緊,那我們就說說方才的話。我們太太今日受了委屈,我不得不替她說句公道話。我想知道,二嬸是憑哪點看出來我們太太這個後母是當得假模假式的?”

黃氏臉上全是譏諷:“你該不會真有那麼天真吧?會相信一個與你完全無關的,甚至所生的兒女要與你搶奪利益的女人,她發自肺腑地對你好?她們憑什麼!”

“照你這麼說,難道世間當繼母的都該死?”

“不安好心的,自然都該死!”黃氏冷哼。

蘇婼看了眼門外雨幕,再道:“那麼你父親那位趁虛而入,之後當了你繼母的表妹,在你眼中定然也該死吧?”

黃氏的一臉尖刻,隨之就破碎成了這雨幕裡的泥。

“你,什麼意思?”

在一室靜得如同凍結了的空氣裡,蘇婼收回了她幽深如黑洞般的目光:“你父親的第一任繼室柳氏,懷胎數月,也是死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裡。胡氏今夜尚且九死一生,我想柳氏死時,一定經曆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柳氏,是你殺的吧?”

第428章 不見血的殺人刀

屋裡人不太多,若在往常,彼此間卻也足以氣息相聞,蘇婼每一個字都落得不重,在雨聲掩蓋之下甚至不算突出,但此刻實在太安靜了,那每個字眼便顯得格外清晰,尤其是末尾的“殺”字。

在場人中,徐氏早驚得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瞪大眼望著素日被自己深深認為慧質蘭心的黃氏,周夫人攬緊了阿吉,作為外人不會有徐氏這麼大的反應,但也足以令她露出審視的目光。

蘇綬是見慣風浪的,但他一個大伯子,自當與弟媳保持嚴格距離,與黃家也無公務往來,他又何曾知曉這一段隱秘?更讓他詫異的,卻是蘇婼竟然會知曉這一層,她是什麼時候查得的這些?她又究竟是否有證據?

這麼多人中,最為驚駭的卻要算蘇纘。

這些年裡他一直與黃氏離心離德,按說憑他往日的成見,此刻蘇婼說出再可怕的指控,他也不會意外,但他望著黃氏,臉上卻是一片茫然。並且啞著嗓子問起了蘇婼:

“婼姐兒,人命關天,你彆亂說話……”

蘇婼目光隻對向色如白紙的黃氏:“雨夜作案,太便於銷毀證據了。二嬸為了殺柳氏,那一次一定提前籌謀了很久很久吧?後來自然就輕車熟路了。今夜胡氏遭罪,二嬸可是氣定神閒的很。”

“你通篇胡說八道!”黃氏怒道,“無憑無據妄加揣測,這就是你們蘇家人合起夥來對付我的招式嗎?”

她看向蘇纘,又咬牙道:“我知道了,如今二房有親骨血了,我這個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可以下堂了!蘇纘,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黃於秋雖未替你生下兒女,但好歹也是十來年的夫妻,你竟這般下得狠心!

“就算我得了不該得的衣料又如何?我一個內宅婦人做兩件衣裳暗中穿穿,莫非也於理不通?朝廷衙門都講究個疑罪從無,你因為一個胡氏,竟這般串通蘇家上下寵妻滅妻,你會不得好死!”

憑著她這腔忿恨,誰會不懷疑蘇婼確屬血口噴人呢?

蘇纘麵上雖有惱色,但麵對黃氏的情緒,他頭一次沒有出聲怒斥。

徐氏擔憂地朝蘇婼看來一眼。

蘇綬卻凝眉衝蘇婼道:“不要拖延時間了,呈出你的證據。”

憑他對蘇婼這段時間作風的了解,他相信蘇婼在此之前沒有準備,是不會亮出這一招來的。

“姑娘,楊護衛他們來了。”

扶桑走到蘇婼身邊稟道。

蘇婼看了眼門口,接收到楊佑比出的手勢,旋即點點頭,回身道:“二嬸既要證據,這不正好,證據就來了麼!楊護衛,請你入門把此去巡查的結果報來。”

楊佑跨步進來,先衝蘇綬俯身行禮,而後麵向蘇婼:“回蘇姑娘,方才在下奉命巡察行凶的蛇蟲,由貴府的扶桑姑娘引著到了禎大爺的屋裡,發現禎大爺一件藏起來的衣衫。”

他把手上一件袍子舉給蘇婼,而後又湊近她耳邊細說了幾句。蘇婼將之展開,望了一望後便抬起頭來:“二叔,現如今我能肯定,在胡氏屋裡投蛇害她的人就是蘇禎。”

這樣的轉折,讓人始料未及而又滿頭霧水,蘇纘道:“你方才不是說——”

是啊,指控黃氏是凶手是蘇婼說的,眼下滿口咬定凶手是蘇禎的人也是她,她在弄什麼玄虛呢?

蘇婼不慌不忙把衣裳展開,露出衣擺上一片汙漬:“請二叔告訴我這是什麼?”

蘇纘皺眉接過,仔細辨認一番後道:“是石青染料。”│思│兔│網│

“那二叔可知,我給胡氏屋裡所製的機括,比起三嬸屋裡的機括更多了道工序。我在最末一道關卡上,裝了一盒石青。進出之人若隻是如常從房門經過,並不會引發,但若如同宵小般從彆的路徑闖入,比如說翻窗什麼的,則必定難逃染料波及。

“現在,請楊護衛說說你們到蘇禎院裡,看到的情形是什麼樣的?”

楊佑依言道:“我等到達禎大爺院子時,禎大爺正在內室,因為奉命抓捕行凶之蛇,故而我們鬥膽去了內室搜查,禎大爺百般阻攔,但因為安全重要,我們還是入了內室搜尋。沒有發現蛇,但卻發現了這件衣裳。”

蘇綬等人神色瞬息萬變,哪裡是什麼擔心蘇禎安全?明眼人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幌子,真正的意圖不就是衝著逮蘇禎去嗎?

“婼姐兒,你難道早已經預料今夜之事?”

蘇纘此時想不這麼想也不能了,到目前為止看似這事查得零零碎碎,但彼此間卻又隱隱相關,為何蘇婼審著審著黃氏,又轉向了蘇禎,而且還早有動作,派了楊佑前去搜查?她到底掌握了一些什麼?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像二嬸,熟知天文,我隻是防患於未然,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然而結果還是未曾逃出我的防備,凶手有動作了,但慣於作案的她狡猾得選擇了讓蘇禎出麵,她則躲在後頭扮演著無辜清白的蘇家二太太!”

蘇婼將手指直直指向了腰背繃得筆直的黃氏,語聲也從先前的柔緩而變得冷冽,“柳氏是你殺的,胡氏也是你害的,你自幼才氣過人,好讀書,喜鑽研。

“如今你的屋裡,還有成堆的星象周易等書籍,那些書全都被你摸出了毛邊,為了殺人,你這些年苦心鑽研費了不少精力吧!”

這番指揮每一個字都鏗鏘得像石頭砸在地磚上,使人心驚惶,也使黃氏腳步虛浮往後退去!

“你當了十來年飽受丈夫欺辱的弱勢二太太,私底下卻把不見血的殺人刀,時刻磨得晶亮!”

蘇婼大步上前,雙手支在桌案瞪視著已然背抵著簾櫳的她:“你明明不情願這門婚事,卻又苦心籌謀嫁入蘇家,假意做我二叔的妻子,十餘年裡又多番算計,陷我二叔於不義。

“我知你心中有所圖謀,但你還妄圖殘害他的骨肉,做出這等喪儘天良之事,一個嬰孩罷了,他何曾無辜?你這般趕儘殺絕,究竟又是何用意?!”

第429章 給我打!

黃氏容顏扭曲,雙手在後抵住簾櫳,咬牙道:“你這不是瞎扯麼?分明查到了蘇禎頭上,如何又非得拉扯上我?你憑什麼認為他是我指使的?!”

“傳蘇禎過來!”

蘇綬沒有給她任何多言的機會,直接朝門外發了話。

蘇婼道:“沒錯,究竟跟你有沒有關係,一審蘇禎便知。”說罷她朝門口揮手:“帶蘇禎!”

隨後與楊佑同行的兩個護衛,便就“帶”著蘇禎進來了。說是帶,實則是沒有親手押著罷了,但凡蘇禎有丁點不受指揮,兩個護衛就會給出應有的提醒。

此時看到臉色慘白,頭發還濕著的蘇禎,已沒有人去顧及蘇婼如此快速的動作,蘇纘上前伸腳往他後膝彎一踢,待他跪趴在地,即怒問道:“你衣裳上的染料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