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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275 字 6個月前

“你這麼小個人兒,怎麼懂得這些?”

“我從小就戴的,母親每到夏至前夕就給我串這個,我還以為隻有南方才有,沒想到那年在白雲觀賣鹹菜,竟然看到有人在賣。也不貴哩,一文錢一串,我每年都去那裡看看。”說完她取下來套在蘇婼腕上,“給姑娘。”

蘇婼抬起手腕看了看,切成銅錢厚薄的蒼術大小均勻,乍看像是烏木手串兒,倒挺精致。她道:“給了我,那你怎麼辦?”

“我無妨,給姑娘戴。”

蘇婼莞爾,不曾推辭她這番心意。

“瞧瞧!”

換好衣裳的蘇祈走出來,抖了抖袍子下擺,“我就說不好看。”

十二歲的少年過了個春天,個子拔高了不少,瘦長瘦長的,五官也立體多了,配上這身銀線刺繡的袍服,驟然顯露出幾分英俊來。

阿吉說:“哇!”

蘇祈臉一紅:“彆哇了,怪彆扭。”

洗墨走進來:“二爺,禎大爺在前門下等著了,差人來問您好了沒?”

“知道了!”

蘇祈應了一聲,快手快腳地找了塊玉配在腰間。

蘇婼給他扶了扶發髻,又交代道:“去了之後常賀跟你說什麼,你迎合一下。還有,常家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端正,你給我把眼睛放亮點,不要被人家賣了都不知道。”

“我曉得了,打你讓我接這個差事,我就料到了。——我先走了!”

蘇祈應著她,然後快步地出了門檻。

蘇婼隨後走出門,跟著走到前門內,早已坐上馬車的蘇禎正撩著簾子抱怨:“你怎麼才來?都等你老半天了。”

有日子沒見他,身材本就高大的他更加健壯了,臉上還長起了紅疙瘩,年歲比蘇婼小不了多少,但看身材容貌,倒像是大出蘇婼不少的兄長。

“你在這兒看什麼呢?”

這時候忽有聲音自身後傳來,蘇婼回頭,隻見黃氏正朝自己走來。

蘇婼笑道:“祈哥兒要跟禎哥兒出門,我擔心他闖禍,跟著來囑咐兩句。二嬸怎麼也出來了?”

黃氏道:“我也是來找禎哥兒的,他出門前把荷包落在我那兒了,忘了拿。你說他們出去不隨身帶點銀子,可怎麼好意思?——你過來,把這個追上去交給禎大爺。”

說著她招手喚來個家丁,把荷包交了給他,然後才與蘇婼回身:“你這幾日瞧著有些憔悴,沒睡好?我聽下人們說,你前幾夜竟三更半夜才回來,一個大姑娘家,可不興這麼沒胡來……”

蘇婼原本好奇蘇禎的荷包竟然會落在黃氏屋,以及落了荷包,黃氏竟然親自來送,但黃氏這麼一串話下來,也就顧不上再回頭深究了。

蘇家馬車駛出胡同,家丁就把荷包送上來了。

蘇禎扯開口子看了眼,將之拴到腰上,而後就轉頭看著車窗外。

蘇祈開始沒話找話:“咱們今兒怎麼不騎馬?”

蘇禎頭也沒回:“今兒的局設在常侍郎府上,騎馬會皺了衣裳,自然坐車更好。”

“大男人家,要這麼講究作甚?就是皺了也無妨。”

蘇禎扭頭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地扭回去。

蘇祈弄了個沒趣兒。一會兒又碰碰蘇禎胳膊:“哎,你連荷包都落在二嬸屋裡,你最近真的常去二嬸麵前奉孝?二嬸對你很好吧?那二叔對你怎樣?你孝敬二嬸,沒孝敬他,他有沒有意見?”

蘇禎臉臊,瞪他說:“你怎麼那麼多話?”

“這不是拉家常麼,有什麼好害臊的?我發現自從二嬸管束過你之後,你最近這口氣可越來越不好了啊!”

“你懂什麼?!”

蘇禎直接沒好氣,隨後索性把全部後腦勺丟了給他,不作聲了。

蘇祈也生氣,再也沒出過聲。直到到了常家門下,蘇禎招呼他,說常賀在門下等候,他這才整整衣襟,宛如無事人一樣與蘇禎跨下車,笑臉衝著常賀行起禮來。

“常二哥好!”

常賀一身寬鬆道袍,顯得飄逸出塵,微笑回禮的時候優雅如謫仙:“恭迎二位公子光臨。”又道:“沒想到二公子如此天真可愛,——來,園子裡已經預備了好茶,這邊請!”

第276章 有品味的仆婦

由常賀引路,蘇祈與蘇禎循著雕欄玉砌的遊廊進入位於常家後花園裡的青竹齋。

路上常賀不時地介紹下沿途的建築,摒去了應有的生疏與尷尬,要不是蘇婼有言在先,蘇祈都快忍不住要表示下親近了。

今日與會的一共六人,除了常賀與蘇祈蘇禎,還有禮部侍郎府的孫延,宋家的老三宋沂,另還有位姓胡的官家子弟,因為此人是孫延的表弟,故而不在蘇祈的關注範圍內。他們進了園子,就聽遠遠地有言笑聲似來。

常賀笑道:“他們都來了。”

剛舉步上階,迎麵卻又走來一行人,為首的也是位年輕公子,眉眼生得有些擠,目光看著就有些銳利。到了跟前他卻衝著常賀一笑:“二弟這是又請客人了?不知這二位是?”

原來是常賀的大哥。蘇祈去看常賀,常賀也笑了笑:“是啊,這是蘇家的大爺二爺。大哥這是又去上房祖父母那兒了?”

他雖笑著,眼底卻沒有多少溫度,蘇祈不便多望,收回目光,向麵前的年輕人拱手:“在下蘇祈。”

他知道常賀是常蔚的長子,常賀這個“大哥”不用問,隻能是他大伯的兒子了。常家一共四房,有兩房在外地任官,長房二房在京,常蔚的大哥原先也在京任職,但在哪個衙門,就不清楚了。不過對外說到常家,都隻知道常蔚,而不知其他人,那麼可想而知他這個大伯官位應該並不高。

常家兄弟這麼樣打了招呼,就各自分道了。

青竹齋是座精致的小院兒,還帶著露台與敞軒,很是適合宴飲。屋裡人都到齊了,宋沂揚手招呼蘇祈,旁側還有些仆婦小廝正在服侍。蘇禎跟孫延他們都熟,一一地跟眾人見了禮,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常賀跟眾人介紹:“這位就是蘇少卿家的公子,大名喚作一個祈字。祈公子在鎖道上可是極有天賦。”

“久仰久仰!”

孫延笑著抱了個拳,“雖是沒見過麵,但也早有耳聞了。”

一旁正捧著酒壺斟酒的容嫂聞聲扭頭,目光直直地落在蘇祈臉上。當蘇祈對上她的目光,她又把頭轉了回去,然後垂首將斟滿的六盅酒穩穩地捧到桌上來。

裝酒的托盤選的是鑲五色寶石的西域銅盤,酒壺酒盅皆是成套的,妙的是每盅酒裡還浮著一兩朵桂花,酒香混著桂香,一入鼻腔,那醉意就上了來。

宋沂讚道:“真是賞心悅目!看不出來常兄家隨便一個人,竟然就有這樣的巧思。”

常賀笑道:“容嫂可不是隨便能找到之人,她從小就在南邊宗親府裡幫傭的,後來她服侍的那家主子因為人丁不旺,陸續病故,她被遣散,然後就開始四處謀生。雖然是個下人,但她手藝眼界可都不低,養花侍草,烹飪薰茶,無一不通。”

在坐眾人都頗為好奇地衝容嫂看去,孫延道:“原來一直讓常兄讚不絕口的容嫂就是這位。我曾嘗過她親手熬的酒,那委實不錯。也難怪進府不過一兩年,就能成為令堂的左右手了!”

容嫂微笑道:“孫公子過獎。諸位公子慢用,奴婢先告退。”

待她走後,孫延道:“常兄,你家這位容嫂,看上去可不像仆人啊。這模樣作派,倒跟個哪家養尊處優出來的金枝似的。她莫不是壓根不是什麼宗親的下人,乾脆就是宗親府裡的小姐吧?”

大梁開朝至今,已分封了許多宗室子弟,那些旁係的皇親經曆了多代分家,很多都已窮困潦倒,這種事情可不是沒發生過。

“孫兄何時見過流落在外的宗親貴族,會甘心給人當下人的?”常賀完全不為所動,“你也看到容嫂容貌脾性都極佳,如果不是做慣了服侍人的活兒,她又何不去尋個良人安度餘生呢?憑她,嫁個七八品小官都配得了。”

孫延取笑起來:“看你,我不過隨便說兩句,你倒還護起個下人來了。”▃思▃兔▃網▃

常賀笑一笑:“你不懂。”

蘇祈默不作聲聽著他們說話,末了扭頭去看那退在階下的容嫂,可巧,容嫂又在回頭看他。但她麵上眼底始終波瀾不驚,而她姣好的鵝蛋臉,秀美的眉眼,卻讓蘇祈怎麼也想不起來跟她有什麼交集,能令她如此地留意自己。

“……要說詩文,在座誰能強得過宋公子?來,請宋兄先作一首!”

今兒是詩文局,孫延他們已經進入了正題。

宋沂推讓著,到底做了一首,接而擊鼓傳花,到誰誰上。蘇祈也做了兩首,蘇禎隻做了一首,氣氛倒還和睦,隻是蘇禎今日並不太想與蘇祈多話的意思。

蘇祈倒無所謂,他這樣的家世出身,除了在小閻王麵前沒轍,彆的子弟他可沒怵過,一樣自由自在。

沒多會兒,兩壺酒畢,桌上已有人不勝酒力,常賀便提議接下以酒換茶,玩點兒斯文的。

他去取新得的鈞窯茶具,邀蘇禎道:“禎大爺隨我去罷,這套茶具瑣碎玩意兒多,又遺,你替我搭把手。下人們拿它我還真不放心。”

孫延道:“人家來做客,你倒是使喚起人家來了。”

常賀笑道:“在座諸位哪個我都使喚不起,不過是禎大爺體格壯,你們可都不及他罷了。”

說罷二人便起身離了席。

蘇祈瞧著他們走遠,便支肘扶起了額來。

宋沂見狀:“祈哥兒可是喝多了些?”

蘇祈抬頭:“我也不知道怎麼著,興許這酒太好下喉了,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兩杯。”

“祈二爺才多大年紀?蘇少卿又家教嚴格,往日定然是不許多喝的!”孫延是個直性子,當下指著蘇祈笑起來。

宋沂說道:“回頭請常兄弄些醒酒湯來,喝下就好了。”

“不必勞煩。”蘇祈推辭著,看了眼花園他說道;“我能去園子裡吹吹風,散散酒氣麼?”

“這有何不可?”孫延抬起下巴示意,“今日為了咱們設局,常家女眷都在前麵沒過來,你在附近走走,不妨事,回頭常兄來了,有我擔著。就是莫走太遠,省得迷路了。”

“小弟省得,多謝孫二哥!”

蘇祈起身,舉步離了席。

第277章 險處逢生

青竹齋這塊算整個後園的一角,房前屋後都是花木,包括著這座帶露台敞軒的兩層小樓,樓前兩畦薔薇開得正盛,花地中間零散種了幾株杏樹李樹和四季桂,杏李樹上都已有果子,桂花樹上布滿了花朵,想來先前酒盅裡的桂花應該就是此處現摘的。

蘇祈沿著小徑走了幾步,一看前方路分三方,一條通向南邊,記得是出園子的路,一條指向前方的荷塘,再有一條半隱在翠竹果樹之間,通往的是正是露台旁側的小樓。常賀取茶具,勢必會去有屋宇之地,首先排除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