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1 / 1)

合喜 青銅穗 4268 字 6個月前

各人皆點頭應下,分開行動不提。

蘇婼跟隨胡魁,順著昏暗的廡廊便出了門。

扶桑隔片刻,把蘇祈請到蘇婼房裡,然後也跟著走了出去。

……

村子裡交三月的春夜依舊透著沁骨的寒意,伏在田埂之後的韓陌攏了攏領口,眼望著兩丈之外星空下的黑幽幽的涵洞。

涵洞之上就是南郊河的河堤,而河堤那邊自然就是南郊河。工部的卷宗他拿在手上看過至少五六遍,著實沒有看出什麼不妥,但蘇婼為何會在指使秦燁盜取卷宗之後,又再次來到了這裡?

他有預感,蘇婼對那場水患的重視絕不止於她對佃戶的關心。

“有人來了。”

耳畔傳來楊佑的提醒。

他朝聲音來處看去,隻見暗夜之下,自村子裡踏著星光走來一人,站在堤上左右看看之後,便席地坐在了低窪處。

沒一會兒,村口又來三人,前者長腿窄身,後倆人則身形矯健,一看便是護衛模樣的人。

“是秦公子。”楊佑道。

韓陌沒吭聲,隻把雙眼眯了起來。

河畔有風,好在不大,也不算太過寒涼,秦燁做足了準備,扛得住。他先看了一圈四麵,隻見沒有人來,猜得蘇婼還沒到,便招呼扈從找片草地先潛伏下來。誰知扈從卻驀地指著近前一處窪地拔劍低喝起來:“什麼人!”

地裡便有人高舉兩手站了起身:“我是吳勝,是秦公子?”

早前蘇婼住莊子裡的時候,秦燁為與她聯絡,她身邊的人幾乎都見過,尤其吳勝還替他送過幾回信。當下他走上前,細辨一番後認出果然是他,便問起蘇婼:“你們姑娘還沒來?”

“已經來了,公子稍候片刻!”

田埂這邊的韓陌看得莫名其妙,那丫頭找秦燁在涵洞裡碰頭,竟然還帶了這麼多人!她這是要還要搞個排場不成?

正想著,另一邊就有腳步聲來了,來了三個人,兩個看步態明顯是女的,另有一個男的。三人卻都是粗衣布裳。不過,再怎麼改裝扮,韓陌也還是藉著微弱的星光一眼認出了走在最前麵的蘇婼,——旁人要走出她那指天罵地的氣派還真是不容易。

“他們下去了!”

楊佑指著田埂下的渠道。

韓陌按住他意欲下躍的身子,靜聽了片刻,隨後自己如鬼魅般地掠了下去。

洞裡伸手不見五指。蘇婼讓吳勝在上頭望風,然後讓胡魁擦亮火折子。很快洞裡情形便顯露無遺。多日不曾過水的洞內隻餘底部連鞋麵都浸不濕的水跡,麻石砌就的四壁除了積年留下的水漬之外完好無損,兩道沉重的石門呈打開之勢,控製著石門的簡易機括除了生了點鏽,也很完好。

胡魁指著機括上的掰扣:“隻要把這塊鐵片摳下來,機括就能動了。”

蘇婼自然早就看出來門道,伸手那麼一照做,隻聽卡卡聲作響,石門轉動起來。而這時發出的聲音也激起了不遠處的幾聲狗吠。蘇婼停下來,說道:“機括發出的聲音這麼大,隻有白天附近勞作的聲音能掩蓋。但是白天操作起來太難了。若是借助雨天行事,倒是完全可以。可是我記得很清楚,當天白天是沒下雨的,入夜才下。難道他是入夜下雨後才來開的?”

秦燁道:“這刮風下雨的事,但凡識些天文地理,不難判斷水患的可能性。你這個猜測是合理的,有人知道那天即將有暴雨,提前打開了石門——甚至,上遊決堤不一定完全與凶手沒關係。”

“如果是這樣,那其餘的事就應該一起考慮進來了。”蘇婼定睛望著機括,“那天夜裡,明明天色不對,為何還有人在河邊夜捕?而偏偏這消息又傳到了蘇祈耳裡,誘使他走了出去?”

秦燁愕道:“你懷疑祈哥兒出去也是個局?”

蘇婼望著他:“如果開這個石門的人不尋常,那麼如此設想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蘇祈生性頑劣,這不是秘密,不光是蘇家本家人都知道,在莊子裡住了近三年,除近村裡的人也知道。利用他貪玩的弱點,把他引出去,然後遇到暴雨使他回不來,那麼我母親會著急出去找,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秦燁一時愣住。

蘇婼站起來:“在這個家裡,母親隻剩下我和蘇祈了,不管是我還是蘇祈遇到危險,她都一定會跑出去——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一定對我們是熟悉的!”

“但是,熟悉你們家情況的人也太多了,你父親婚後就出去,這麼多年留在家裡的時間極少,外界早有猜測,也有很多打聽內情的人,知道你母親的情況。”

“沒錯。”蘇婼點頭,“凶手還是難以鎖定,但至少已經有了一個更加能說得通的猜想了。我母親的死很可能就是一個提前設計好的預謀,蘇祈就是那個引子!”

第91章 聞風喪膽的小閻王

“但是為什麼是她?”

秦燁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母親隻是個內姹女子,與外頭素無瓜葛,為何會有人設下這麼個陰謀來殺她?說句實話,我覺得有人想殺祈哥兒的理由比殺你母親的理由更充足。畢竟蘇家家大業大,而當時你父親又隻有祈哥兒一個兒子。”

“是。”蘇婼點頭,“為什麼殺她,為什麼偏偏殺的是她?這個的確還需要解釋。”

說完她站了起來,看了看四麵,注意力又回到石門上,說道:“吳叔去跟裡長的長工喝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探到什麼線索,伍兒屯離京城這麼近,每日來這裡路過的外人那麼多,既然裡長偏偏到了那幾個掛了腰牌的人,我相信裡長肯定還留意到了彆的。可惜我又不能直接去找他問。”

吳勝說道:“索性小的去探探好了,裡長人還不錯,小的也認識,順道看能不能探得點什麼。”

蘇婼點頭。

吳勝離去,蘇婼又看向胡魁:“我再試試把這石門開合一次。你有辦法不讓它發出聲響嗎?”

胡魁撓起後腦勺:“也不知道上點桐油能不能好些?要不小的回去拿?”

蘇婼未置可否。

這時候,忽來“噗”的一聲,黢黑的洞口外忽然亮起了光芒,一道火折子擦亮了,映現出一道人影來,這人影高壯如鐵塔,原本高而闊的涵洞相形之下頓時變得矮了許多……

“……世子?!”

秦燁當先失聲,如同失了魂般吐出口的聲音也帶著顫!甚至他連腳步都往後退了三尺!

這個時候隨便出現一個人都夠讓人嚇一跳的了,沒想到來的還是韓陌!是京城裡從上到下聞風喪膽的小閻王!

韓陌眼角睨了眼他與蘇婼,然後板著臉抬步緩緩走進,他高大的身軀和強勁的氣勢頓時撐得寬闊的涵洞變得逼窄起來!常年的田莊裡的胡魁不曉得他是誰,見秦燁都如此害怕,也不由得往後退去。但看到蘇婼還站在原地沒動,他又立刻走上來擋在蘇婼身前:“你是誰?!……”

蘇婼沒動,韓陌也沒理他,逕直走到蘇婼身後的石門旁,嚓地抽出了手裡的長劍!

秦燁啊地一聲抱頭轉了過去!

但聽接下來又是嚓的一聲,身後卻又傳來了巨粅移動的沉重的沙沙聲。

秦燁扭頭,隻見那把寒光閃閃的長劍竟然插進了石門底下,而石頭在韓陌右手下竟然在緩緩關閉中。石門底部因為長劍的插入使得門與地板有了空隙,先前巨大的磨擦聲再也沒有了,僅僅傳來的沙沙聲也隻有蟲鳴大小而已……

“匡!”

石門最後碰到門擋,傳來一聲悶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韓陌寒涼的目光轉向身旁的蘇婼:“通常石門與門擋之間是留有一截空隙的,這道石門如今直接落在了地上,而作為開合機括的鐵栓頂部又有明顯的下滑痕跡,這足以說明原來作為隔擋的底部石錐破損了,沒有了這段石錐,石門就坐在石板地上。也就是這樣,開合石門時才會發出巨大的聲音。”

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蘇婼此時方才挑起眉頭:“韓捕頭怎麼會在這裡?”

“你說呢?”

韓陌回話的聲音緩慢又綿長。根本不用多費工夫,都聽得出來他言語底下的陰涼。

蘇婼未語。

“你是誰,為何對我家姑娘無禮?!”

胡魁看不慣他的樣子,再一次喝斥。

蘇婼道:“胡魁你們去外邊候著,我呆會出來。”

胡魁怎肯走?但秦燁已經一把抓起他胳膊往外帶了,這個時候還跟小閻王講道理?蘇婼能有辦法的事根本就用不上他們,蘇婼要是沒辦法,那他們就是留下來也沒有!

扶桑收到了蘇婼示意,也出去了。

屋裡沒了彆的聲音,韓陌才又往下說起來:“看鐵栓頂部的鏽跡有明顯分界,下滑的部分幾乎還沒有什麼鏽,底部的石錐應該破損還不久。如果這兩三年裡沒有遇到故意撞擊的話,那麼它應該是毀於那場水患之中。但洪水也不至於摧毀得了一個固定的石錐,所以,還是很可能毀於意外。”

蘇婼道:“韓捕頭果然不愧是東林衛的良材,這份觀察入微的本事很不尋常。”

韓陌沒接這茬兒,他看了看四下,伸手在涵洞頂上的水漬上抹了一把,然後看著手指上已然乾涸的泥濘說道:“原來你當初騙我,讓我查南郊河的案子,說是這案子不清不楚,喪生其中的幾十條人命尚有冤情,都是騙我的。事實上你是要借我查你母親的死因?”

“韓捕頭言重了,自與韓捕頭相識以來,我一直以誠相待,怎麼會騙你?”蘇婼指著石門,“韓捕頭也該看出來,情況實屬不對。即使我是為家母之死而關注這案子,最起碼,石門在雨前開啟放水進來,禍及整個村莊,這也是官府該查之事。”

韓陌望著她:“你為何會突然懷疑你母親的死因?”

一路跟蹤至此的他打定主意要探聽出來她和秦燁之間的秘密,卻沒有想到她要查的居然是她親生母親的死因……在洞門口傾聽的那片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她說南郊河水患一案有疑,不是搪塞他,而是她真正在意的是水案背後莊子裡所發生的事。所以她讓秦燁去偷卷宗,卻又在看完之後就讓秦燁還回去。

“兩個月前。”蘇婼道。

“為什麼會突然懷疑?”

“一直都覺得她的死沒有疑問,但是前不久看了她留下的起居錄,我察覺出了不對。那天夜裡發生意外的確實有數十人之多,但所有人都是在沿河搶險的過程裡被激流衝走,隻有她是在水勢緩且並不深的溝渠裡溺亡。

“在身邊有人伴隨的情況下她還當場溺亡,自然是不對的。但是當時家裡所有人都認為她是有了棄世之念,這才沒救回來。可事實上,她把我們姐弟疼入骨髓,就在我父親執意離家外任,相爭之後她都沒有流露過棄世之念,她尋短見的理由站不住腳。”

韓陌略默:“那你有沒有告訴你父親?”

蘇婼搖了搖頭。

韓陌還要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