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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247 字 6個月前

就該回來,但我還多住了三個月,就是在村裡查三年前那場水患。我發現村子被淹最大的問題就在那個涵洞。如果說那個涵洞無人故意開啟,那麼河道中的水是無法倒灌進去的。即使有泛濫,也絕不會有比對岸村莊還要嚴重的程度。按照對岸村子隻淹了沿河一半來看,我們那個村,最多也就是堤下一片。如果是這樣,那我母親即使冒雨掉進水渠,也根本不會死。”

秦燁消化了一下,道:“即使如此,那她也是意外落水,並不是有人直接導致。那開涵洞的人,也隻能承擔一半的責任。而且,你說的是她已經有厭世之意……”

蘇婼唇角噙起一絲苦笑:“本來我也是很相信她一半是死於意外,一半是死於對婚姻的絕望,但直到我看到了她生前留下的幾本手劄。”

前陣子她從庫房拿走的那幾本手劄,就是前世夫死後她進京那趟,拿走的部分謝氏的遺物之一。

原本她隻是帶走幾件東西以作慰懷,人世間顛沛流離的那些年,她苦攻祖傳技藝,無暇理會其它,因此一直都原樣封存放著壓箱底。

直到她年過四旬後終於在湖州憑借闖開的名聲,為自己賺下了宅院與鋪麵,這才有閒暇回首前半生,把那些收藏了許久的遺物給打開了。

“手劄裡,我的母親熱情,溫厚,在丈夫冷落下,她即使有過怨懟,也從未放棄過對生命的珍惜,和對我們姐弟的牽掛。

“即使是那日父親再度拋下了她和我們,備受打擊的她再也掩飾不住失落和失望,她隨後留下的最後一篇記載裡,也絲毫沒有提到輕生的念頭。她甚至流露出此後也不在乎父親的態度,她隻管好好教育我和蘇祈。

“氣頭上的她都未曾想過輕生,事後她怎麼可能還會有這樣的念頭呢?何況,她是因為愛惜蘇祈,擔心蘇祈才冒險前去的,她這麼疼愛我們,怎麼可能舍得丟下我們受苦?”

那些書劄,也是謝氏在漫長時光中用以消遣的起居錄,所以留下的蛛絲馬跡絕對不止這些。

前世的蘇婼在打開它們後,當場就有了猜想,可惜那個時候已事隔近三十年,不可能再找得到證據和凶手。

所以這也成為了她前世最大的遺憾。

她沒有想到她還有機會重生,還有機會重新來挖掘這樁案子——憑謝氏當時的身體狀況,她實則很難活到她和蘇祈長大,她和謝氏早就有心理準備。

所以重生回來也沒能趕上阻止她的死去,可是能夠著手追查她的死因,也成了蘇婼心中莫大的安慰,這也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

“回蘇家之前,我確實也是像你剛剛這麼想的,我想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所以對這件事的疑惑一直被我壓在心裡,我也害怕是自己情緒過激,弄錯了什麼。

“但是前陣子我再次看到這些手劄,反覆比對手劄裡涉及的內容,又親自去過村子裡後,我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輕生,涵洞也是有人提前暗中打開的,她的死並不尋常,是有人想讓她看上去死於意外,死於蘇家人眼裡的輕生!”

蘇婼這些話擲地有聲,方才幽暗的雙眸,此時也迸射出了灼人的光芒。

第61章 什麼破玩意兒?

秦燁在她這席話下,已然目瞪口呆。

“我說呢,你在莊子裡悶聲賺大錢賺得好好的,怎麼非得回蘇家不可。這麼說你賺錢也是為了查案唄?”

蘇婼揚唇:“想辦事,怎麼可能少得了銀錢?”

秦燁撓頭:“你沒打算過把這事告訴你爹嗎?出事之時他不在場,應該可以撇清嫌疑吧?”

主要是他想不出來蘇綬殺妻的理由,他一不為財,二又連妾室外室都沒養過,何苦如此?而蘇綬哪怕再冷血,關乎發妻被謀殺之事,他總歸也不會不聞不問吧?

“蘇家人我如今誰都不相信。”蘇婼抿著茶說,“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母親那樣聰慧的女子,都著了奸人的道,誰知道凶手有多會偽裝呢?”

“那你就打算自己查麼?”

“在沒有拿到確鑿而有力的證據之前,何必打草驚蛇?讓他認為我還被蒙在鼓裡,不好嗎?”

秦燁無以為辯。一會兒他忽然掏起自己的袖口,又把荷包反過來倒在桌上,一小遝銀票與幾顆碎銀滾得四處都是:“我好歹受你恩情,如今這些錢也是托你的福才賺到的。哥們兒不說二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兒我就帶這麼多。不夠的話回頭我把家裡存的都給你拿來!”

蘇婼定定望著他。

秦燁道:“發什麼傻呀?你趕緊把案子查清楚,查清了我還等著你帶我賺錢!”

蘇婼垂下雙眼。

一會兒把茶喝完,她環起雙臂:“錢還是得賺,就算不能直接賣鎖,總歸天無絕人之路。”

“還有什麼路子?”

“我現在還不知道。總之你既然信我,我總歸不會讓你白跟隨我一遭。”

蘇婼把他的銀子推回去:“你回去後,先按我說的做便是。我今日特地找你出來,是因為被他們這麼一找,好多事就不方便親自去做了。接下來我還要找到更多關於村子被淹實屬人為的證據,你得攬下我這樁差事。”

“事情我會辦,這銀子你先拿著呀!你娘不在了,我娘也不在了,你爹不靠譜,我爹也不靠譜,咱倆也算是難兄難妹,以後等賺了錢,你再還我不就是了?”

“等我要再找你拿。”

秦燁知道她說一不二,既然決定了,他反駁也無用。收了銀子,他道:“不過此事蘇家著急找人還能說得通,韓陌也如此重視,這又不關他的事,眼下吳家案子也破了,他非要找到鬼手做什麼?”

“作為一個從東林衛鎮撫使被打落到衙門裡小小捕頭的人來說,怎麼會嫌幫忙辦事的人多呢?”蘇婼站起身來,“我要是沒估錯,他猜到蘇家會怎麼對鬼手,眼下正想辦法怎麼接手占這個便宜呢。”

思來想去,韓陌早前連蘇祈一個孩子都不惜威逼利誘讓他順從,聽到京城還有這麼一個人,韓陌是怎麼都該把人找到看看的。吃準他不是為了把鬼手當成盜賊抓捕,是以她也能從容地挪到今日見麵。

“那你沒想過把案子交給他麼?”

“想過,不過他也不能讓我放心。”蘇婼睨他一眼,“彆忘了我跟小閻王有過節,眼下人家正滿世界抓我的把柄呢。這個案子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不容許它有任何被外力乾預的可能。”

她若不是有過這想法,早前也不會把南郊河的事說出來,引導他去工部拿卷宗,事實證明這家夥確實有兩把刷子,能把秦燁和她攆到那份上,不算徒有虛名,可畢竟這家夥太囂張了,而且本事歸本事,人品歸人品,她又不了解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冒冒失失地告訴他,萬一到時候他拿來當把柄要挾她呢?

“我先去樓下鋪子裡轉轉,回頭你事情辦好再來找我。”

係上披風後她就走出門口。

秦燁為免引人注目,將稍後再走,他舉杯回了聲“知道了”,又坐了回去。

一場大雪過後,京城的早春就漸漸顯露出了麵目。

蘇婼下樓進了隔壁的天工坊鋪子,對麵的金器行的店堂裡,呂夫人正等著店堂去庫房取她訂好的福祿壽三仙。吃了口茶,她也看向對麵這間闊氣的鎖器鋪子。

店子占了三間門臉兒位置,十分闊氣,門楣上掛著“天工坊”三個字。呂家原先都在外地任官,進京不過年餘。對蘇家的名氣雖說不陌生,到底鎖器這行與仕途關係不大,因而對他們家的產業,具體也不甚了解。但是天工坊幾個字,還是如雷貫耳的。

想到先前在蘇綬跟前碰的壁,呂夫人心裡沮喪,忽然生出了探訪之意,起身道:“家裡正好要換鎖了,我們去瞧瞧。”

遊春兒說如今蘇纘派出打聽“鬼手”的人都是鋪子裡的人,蘇婼進鋪子,當然是為了探聽風聲。

店堂裡買鎖的主顧倒是不少,畢竟蘇家的招牌擺在那裡。店裡夥計不認識她,隻當她來看鎖的,憑她不俗的衣著,專引著她往價格不菲的高價鎖麵前走去。

蘇婼指了一把鎖,拿在手上把玩著:“我聽說京城裡又出現個鎖道高手,叫什麼鬼手的,比蘇家的鎖製的還要好。”

那夥計一聽,當下沉臉:“姑娘這話說的,大梁天下,哪裡還有比蘇家技藝更高的鎖匠?那鬼手來曆不明,也不知是哪裡學來的旁門左道,會得幾手三腳貓功夫,便在京城興風作浪。你看他敢在人前露麵麼?”@思@兔@網@

“這麼說你們也不知道她的底細呢?”

夥計嗤道:“我們是不屑於知道。”

蘇婼好奇:“那要是我有線索呢?你想不想知道?”

夥計愣住,上下打量她:“你?”

“掌櫃的呢?掌櫃的在哪兒?!”

剛說到這兒,店堂另一邊就傳來了高喊,蘇婼循聲望去,隻見那邊廂來了幾個漢子,正拍著櫃台在那兒高喊,旁邊一圈主顧都被他這聲勢震住。

夥計趕忙丟下她,走了過去:“這位客官,你可是有什麼事找掌櫃?”

“我前兒花八十兩銀子在你們這兒買的鎖,還不到三日就壞了,什麼破玩意兒,還‘天工聖手’呢,我看根本就是徒有虛名!

“趕緊把你們掌櫃的給我叫出來,我要退貨!還得讓你們賠錢!”

第62章 你和鬼手很熟?

開門做生意,退貨換貨都很正常,天工坊縱然把關嚴格,也偶有問題出現。但是像這樣來勢洶洶找上門的還從來沒有過呢!二掌櫃與店內夥計漸漸都聚攏來。

蘇婼把鎖放下,也走了過去。

來者有四個人,一個個膘肥體壯,頂著一臉橫肉麵向著掌櫃和夥計們。站在頂前的絡腮胡子手上確實拿著把銅鎖,當他啪地把銅鎖拍在櫃台上,厚重老榆木製成的台麵頓時被砸裂出幾道痕,這已擺明了是來鬨事的。

“這位客官,您這把鎖是哪裡出了問題?”

二掌櫃拿起鎖來看了看,然後問道。

“你們天工坊不是號稱天下第一嗎?哪裡出了問題,你們看不出來?”

絡腮胡的手勁大,嗓門更大,這一聲便有如惡狼咆哮,店堂裡圍觀的人都在,甚至外頭的人也引來了許多,但是卻更安靜了。

“還號稱天工聖手呢,不行就趁早關張!彆在這兒騙人錢財!”

蘇婼站在櫃台旁,原本正隔空打量著那把鎖,此時聽到末尾這句,她立刻看去一眼,絡腮胡與身後三人腰間鼓鼓,看得出來是塞了趁手的家夥什——看來這還是有備而來了。

彆的都好打發,這衝著敗壞蘇家名聲來,就不可能姑息他了!

她出聲道:“你這把鎖我看著挺好的,讓你說你也說不上毛病來,為何張口就說人騙錢?蘇家鋪子賣了這麼多年的鎖,品質有口皆碑,難道彆人都不騙,就隻專門騙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