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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大夫來了。“王耕昌從門外低聲回話,打破了黛玉的思緒。

“請大夫進來。”黛玉轉身,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王耕昌推開門,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胡子皆花白的老者,提著藥箱進了屋門,躬著身子,走到黛玉跟前,彎腰行禮。

“請大夫去給病人診脈吧。”黛玉擺擺手,碧落便上前福身,帶著大夫往床邊去。

老大夫一邊診脈,一邊輕輕地搖頭。最後掀開薄被看了看,沉沉歎息一聲,起身回來。

“怎麼樣?可還有救?”黛玉臉色蒼白,看著大夫,低聲問道。

“可憐一個如花女子。”大夫歎了口氣,“慘遭蹂躪,就算是救得了身也未必救得了心啊。”

“先救了她的命再說!”黛玉沉聲吩咐。

“是,小人這就去開藥,隻需按時服藥,她身上的病五日後便可痊愈。

“去吧。”黛玉說著,看了一眼王耕昌。

王耕昌忙俯下`身子,靜候黛玉吩咐。

“在何處發現她?和她一起的,都是些什麼人?!”

“昨晚奴才帶人巡防,在城西的白樺林裡,發現三男兩女,其中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稚童。男人或是匍匐,或是仰臥,頸間腹部布滿刀痕,兩眼翻上,均是死不瞑目。當時這女子發出輕微的聲音,才引起我們的注意,否則,我們都以為她們是戰亂而死呢。”

“王爺知道此事了嗎?”

“王爺今天一早便帶著鳳將軍等人出門了,屬下還沒來得及跟他彙報。屬下覺得,還是救人一命要緊。”

“嗯,你下去吧,這裡有我跟碧落呢,安排人跟著大夫拿藥,煎好了送過來。”

“是。”王耕昌答應著退出去。在他而言,如今之計是趕快找幾個仆婦來伺候著受傷的女子,王妃是多尊貴的人啊,哪兒能讓她乾這種事兒?!

第57章 殘身心弱女驚仇恨

天有些陰沉,連空氣都濕漉漉的,從帳底偷溜進來的風帶著幾分寒意,碧落倚在另一邊的榻上,閉著眼睛打盹兒。黛玉坐在床邊為床上昏迷的女子掖了掖衣角,借著飄搖的燭火低頭看去。榻邊的暗影裡一株野草在風中戰栗,倔強地往上生長著,渴求著陽光雨露,不願隨風偃去。

黛玉抬頭望向眉宇含愁、麵帶苦色的榻上人,握緊她冰涼的手:隻要走過慘淡的秋境,便可以迎來暖熏的春信。到那時,不再為誰盛開,也不再為誰凋零,但求隨心所欲的心情。

“呃......”乾裂的薄%e5%94%87微啟,輕輕翕合。柳眉緊皺,一雙杏眼緩緩睜開。她直愣愣地看向帳頂,微微動了一下`身體。“呃!”痛苦地低叫,朦朧的睡眼陡然清澈起來。嬌顏慘白,雲鬢散亂,她驚恐不定地掀開薄被低頭一瞧,亮眸陡然失去了焦距,奔湧而出的清淚衝刷了僅有的幾絲生氣,眼中沒有一絲表情。

“平兒。”俯身對視,那雙美目裡空洞的看不到底。

“是你嗎?”黛玉搖了搖她的肩膀。四野悄然,淒風厲厲,仿佛置身無人的墳地。她好似被抽光了魂魄,躺在黛玉麵前的不過是一具空殼。

就這樣靜靜的凝視,不知過了多久,杏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她直起身不顧一切地向塌角撞去,又哀又怒。

“就這點出息?!”黛玉忿忿地大叫,聲音在屋子裡回蕩,“怎麼?在埋怨我為何救你?在怨天怨地怎麼沒讓你當場死去?”

“主子!”碧落忙上前來,幫著黛玉把平兒攙扶起來,又轉頭勸道:“主子切莫生氣,切莫生氣,萬一氣壞了身子,王爺可饒不了我們。”

黛玉對碧落不理不睬,繼續怒罵:“白樺林裡還有四具屍體。”平兒雪白的身體微顫,“不管原來如何榮華富貴,如今你跟著他們,他們應該是你的%e4%ba%b2人吧?!血海深仇在身,而你卻要舍棄%e4%ba%b2人奢望的生命。若是真念著他們,就勇敢的活下去,用雙手埋葬仇人的明天,埋葬自己恥辱的記憶。若因身受淩辱而自儘,那我就清楚的告訴你。”冷哼一聲,說出近乎殘忍的一句話,“平兒,你這是在逃避!”她半轉身,一臉淚痕,驚異掩蓋了眼中的絕望,愣怔在那裡。

“想死還不容易!”黛玉從懷裡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扔到她身前,“要抹脖子,我決不攔你,省得要死要活的看著煩心!”帳外草聲澀澀,塌下淒風蕭蕭。濕氣透過窗紗吹進來,令人煩躁不安。

黛玉靜靜地看著她,等她轉念,等她求生,等她決定。

平兒拽起衣袍遮住%e8%a3%b8體,纖細柔美的五指顫顫伸直。微僵,終是選擇了黃泉路嗎?藕臂輕舉,鋒利的匕首閃著冷光隱射在她的臉上,為那雙楚楚動人的淚眸染上了一抹堅定。

“啊!”慘唳驚心,銀練乍起。黛玉哀歎一聲合上眼,普天之下,失貞的女人總逃不開這樣的命?唰地一下,並沒有血液噴溢的細聲,黛玉詫然睜眼一瞧,一把青絲飄落在地。

她棒著銷魂,裹緊外袍匍匐在榻上:“多謝王妃救我性命,多謝王妃幾句話將我點醒!”

黛玉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不必謝我。”收回那把短小的匕首,依然放在懷裡,那是水溶給自己的防身之物,是不能輕易丟開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難道不知時逢戰亂,不該四處走動?”黛玉平複了心情,又坐在床邊,看著滿臉淚痕的平兒。自從寧榮二府抄家,她再也沒有這些人的消息,此時乍見,恍如夢裡。

她蜷縮身體,將每一寸肌膚都裹在衣袍裡,愣愣開口,聲音破碎:“當日抄家,被發賣,原是被一個鄉紳買去,給他的兒子做妾,平平穩穩的過了兩年日子,後聽說王妃的事情,奴婢還時常感歎。上個月夫主病逝,我帶著年幼的少爺準備去嘉城投奔他的姑姑。可到了城裡才得知,姑奶奶前些天剛剛病去,姑父一家也不願收留我姐弟。於是便準備打道回府,再圖後路。”

平兒淚珠結雨,丁香含愁,星眸流火,柳眉倒豎,“今日午後我們一行剛路過城外的林地,就竄出來一夥賊人,他們......他們......”櫻%e5%94%87被生生咬破,鮮紅色血滴為暗夜添上了一抹詭異的豔色。她發泄似的以額敲榻,短了半截的秀發覆蓋在臉上,讓我看不清麵容,隻能聽見壓抑的抽泣。

秋夜,慘戾。

聲聲戚戚,到天明。

黃泉兩隔淚淒涼,何懼風刃剪寒霜。

待到秋逝冬去後,春雨淡染一技香。

“王妃,王爺回來了,請您到前麵書房。”外邊一聲冷清的回話,似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不用問,黛玉也知道這是三箏的聲音。

“我知道了。”黛玉點點頭,看了看碧落,“你找一套衣服來,給平姑娘換上。”

碧落答應著下去,不多時便拿了一套自己的半新不舊的衣衫來,不好意思的笑道:“主子的衣衫奴婢不敢亂動,奴婢乃是習武之人,也穿不慣那些長裙寬袖的衣裳,隻這一身倒還罷了。”

黛玉回頭看時,見碧落手中棒著一套湖綠色衣裙,點點頭歎道:“你們兩個的身量也對,先湊合著穿上吧。”

平兒方顫顫巍巍的起身,在碧落的幫助下換好了衣衫,紅著眼圈兒,等黛玉的吩咐。

“你跟我去見王爺,也好讓王爺派人幫你安葬家人。”黛玉對平兒憐憫的很,但此時乃是行軍打仗的特殊時期,有些事情還是不能瞞過水溶。

步出房門方才發現,空中已然飄起了細雨。淅淅瀝瀝,青磚地麵上都汪起了水漬。碧落忙拿過一把油紙傘來,撐在黛玉頭頂,身後的平兒卻不在意,隻跟在黛玉身後,冒雨而行,任憑雨絲打濕她的臉,而她卻仿若沒有知覺一般。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三人一路轉股蜿蜒的夾道,進了守備府的書房。門口的侍衛一個個把好奇的目光投在平兒的身上,好像是看著一個怪人。黛玉微微側目,方看見平兒半短的烏發披在肩頭,被雨絲打的半濕,湖綠色的衣衫肩頭濕了一片,看上去越發楚楚可憐。

“隨我進來吧。王爺麵前不怎麼好說話,不過王爺雖然冷漠,但心底善良,你放心就是。”黛玉再次從心底暗歎,碧落已經打起簾子,黛玉方抬腳入內,平兒略一遲疑,亦低頭跟上。

水溶一身玄色長袍,直直望向黛玉身後,沉默不語,目若寒星。

黛玉偏身一指,慢聲介紹:“這位就是昨夜王耕昌救的那位郝姑娘。”

平兒偷看了一眼水溶,微微向後撤了一步,福了福,並沒有說話。

水溶靠在長椅上,深不見底的瞳眸微微一瞥,審視的目光快速掃過平兒微懼的俏臉,嘴角刮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玉兒跟這位姑娘認識?”

“她原是榮國府的人,也算是舊相識了。”黛玉點點頭,又憐惜的看了平兒一眼。

“軍令如山,水氏大營不染紅粉。”黛玉聞言微驚,急欲開口,忽見水溶肅肅的睨視,“姑娘家住何方,本王可派人將你護送回去。”

平兒纖身微顫,啞啞低應:“小女子家破人亡、苟且存世,多謝王爺好意,待平兒殮葬了%e4%ba%b2人便自行離開,決不破壞軍令。”語調雖軟,卻透出不屈。

水溶眉梢微動,微微頷首,揚聲叫道:“水韻!”

“將軍。”一名清秀的士兵走進帳裡。

水溶揮了揮衣袖:“帶這位姑娘出去安葬家人吧。”

“是!”

“多謝王爺。”平兒微微屈膝,柔柔地看了看黛玉一眼,又俯身深深一福,“王妃保重。”然後翩然離去。

“玉兒。”水溶聲音低沉,“以後切不可和路不明的人走的這麼近,謹記。”

雖然這樣有些不通人情,但是行軍打仗來不得半點鬆懈,黛玉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越發應該謹慎小心,隻得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應聲:“王爺說的是,妾身記住了。”

“怎麼,不高興了?”水溶擺擺手,碧落忙轉身退下,屋子裡便隻剩了水溶和黛玉二人。

“不敢,軍令如山,王爺自己尚且自律,何況妾身?”黛玉淡淡一笑,眼睛裡卻帶著不滿。畢竟自己和平兒原來一起生活過幾年,她的為人也令人可憐。如今又遭了這樣的事情,能不能活下去尚且是未知,水溶又把她趕出去,可以說是生死未卜。

“玉兒,既然她是你的舊人,你收在身邊也沒什麼。但我們總要弄清她的來曆。你不覺得兵荒馬亂的,他們一家子忽然出現在慶州城邊,很奇怪嗎?”水溶拉過黛玉的手,耐心地說道。

“我也想過了,但她被人糟蹋成這樣,總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