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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

梅瑜澤一直想過來瞧瞧黛玉。水溶北上之時已經有書信給他,要他在京城無論如何都要保黛玉安全。李雲綿在北靜王府堵著黛玉的事情梅瑜澤也聽說了。當時他正被東平郡王有事叫了去,因東平郡王是皇上的心腹,所以梅瑜澤在他麵前也要細心應付。

“卑職參見郡主。”梅瑜澤在書房裡用茶,聽見外邊有腳步聲伴著環佩叮咚的聲音,一路走來,便知道是黛玉回來了。於是忙起身迎到門口,對著進屋的黛玉跪了下去。

“梅大哥快快請起。”黛玉忙彎腰虛扶了一把,含笑道,“去年元宵節,梅大哥還帶著我去吃糖葫蘆,如今卻這般客套起來。”

梅瑜澤開心的笑笑,站起身來,一身絳紫色福字軟緞長袍,腰裡係著玄色閃金宮絛,和田玉佩垂在腰下,真是玉樹臨風,神采飛揚。對著黛玉又輕身躬躬身子,“早就該來給郡主請安,因雜事繁忙,一直耽誤到今日。忽然聽人說華妃給郡主接風洗塵,所以忙來探聽消息,不想郡主這會兒回來了。”

“哎,不過是一場鬨劇罷了。”黛玉搖搖頭,轉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丫頭忙端上熱茶來,黛玉又問:“把我們從南邊帶來的茶葉給梅公子沏一碗來。紫鵑去把給梅公子帶來的東西收拾一下,一會兒公子走的時候正好順便帶回去,也省的咱們的人再跑一趟。”

紫鵑忙答應一聲轉身下去。梅瑜澤笑道:“不想在下這次來竟成了給郡主要東西來了。”

“憑著梅大哥跟王爺的交情,還說這些話。沒得叫人笑話。”黛玉吃了一口茶,淺笑著說道。

“宮裡沒事吧?他們沒為難你吧?”梅瑜澤斂了笑容,關心的問道。

“沒事兒。她們自己窩裡鬥還鬥不過來,哪裡還顧得上我呢。”黛玉輕笑,安心的吃茶。

“那就好,那就好。那個新貴人跟郡主是老熟人。當時官賣的時候,被內廷選了去,送到浣衣局當差。一來二去的,跟永福宮的那位拉上了關係。真真是不不算計啊!”梅瑜澤輕歎,“若不是當時聽說賀蘭臹無意間從宮女的手裡看見了郡主的畫像,我們都沒注意到這件事。宮裡麵能畫出郡主的肖像的,除了她,想必再也沒有人了。”

“是啊,雖然華妃早時見過一麵,但華妃那人的性子要強,宮裡的人一輩子想不起我來才好呢,她是不會弄這樣的事情。如今想想,也隻有她了。”黛玉把茶杯放在一側桌子上,暗暗地出了一口氣。這個女人如此不依不饒,真真令人厭惡。

“她既然成了皇上的新寵,必然不會就此罷休。皇上對郡主的心思如今明鏡兒似的,如此一來,恐怕宮裡的那些女人一個個對郡主懷恨在心了。”梅瑜澤眉頭微微皺起,看了看黛玉平靜如常的神色,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郡主這幾天要多加小心,據我們的人上報的消息,賀蘭臹又悄悄地進了京城。剛才我已經跟管家說了此事,北王府的戒備防護必須加強,但若宮裡再有人召見郡主,這來回的路上,公主可要小心些。”

“又回來了?”黛玉心中一驚,臉色微微變了變,陷入了沉思。

原來黛玉想著,李雲綿怕惹惱了皇上先吃了虧,皇上又怕惹惱了水溶,讓李雲綿鑽了空子。李雲綿也好,皇上也好。黛玉都不怎麼害怕。畢竟這些人都心存顧忌。但賀蘭臹不同,他暗中潛入京城,雖然目的不僅僅是自己。可他畢竟沒有什麼顧忌,暗中下手,倒是更加可以為所欲為。

外邊隱隱約約有人說話,驚擾了黛玉的沉思。細聽時,卻是何氏訓斥小丫頭的聲音:“你們也不長眼,沒瞧見郡主在待客?相乾的不相乾的,都跑到這裡來站著,一個個皮都癢了不成?”

黛玉心中一沉,高聲問道:“誰在外邊?”

“回主子的話,是秋夢齋的人從門口路過。何大娘在同她們說話。”杜鵑忙從廊簷下閃身站在門口,輕聲回話。

秋夢齋的人?探春住的院子叫做秋夢齋,如今黛玉把鶯兒嫣紅二人也安置在那裡。那兒是北王府的一個特彆所在,那院子裡的人如何能隨意走動?

“是哪一個?”

“是那個叫鶯兒的丫頭。”

“嗯,你去說給何氏,她也是辦事辦老的人,如何連這等小事都做不好?”黛玉皺著眉頭,若說處置這樣一個丫頭,何氏應該不至於沒了主意。難道她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

杜鵑答應著下去,梅瑜澤便奇怪的問道:“秋夢齋的人是怎麼回事?”

“是簡王府使來的四個人,先是送個王爺的,後是派來照顧我的。都讓我留在那裡住著。”黛玉笑笑,對於梅瑜澤,沒有隱瞞的必要。

“如何不打發了出去?”梅瑜澤不解,這樣的人留在府上,無疑是給自己添麻煩,如今非常時期,還是以萬全為準,有嫌疑的都應該攆出去,何況這樣的人。

“把這四個攆出去,難道這府裡就少了他們的眼線?”黛玉笑看著梅瑜澤,他的意思,黛玉自然明白。但有些事情防是防不住的,隻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這樣養在府裡難道不是麻煩?”梅瑜澤驚訝的看著黛玉,這丫頭的思維方式與一般人不大一樣。但似乎她的方法總是高明一些。

“養在府裡,著急的是對方。”黛玉輕笑,李雲綿花了這麼大的本錢,送到北靜王府來確起不到什麼作用,抽又抽不回去。不著急才怪,“再說,把她們留在府裡,也算是誘餌了。”

“吊府中潛在的大魚?”

“你們能投其所好,把那些戲子送到人家的府裡,還收買人家的奴才,難道人家就不會收買這府裡的下人?總要有個通風報信的吧?”黛玉輕笑。

“這話很是。”

“總是防著,也不是辦法。乾脆穿在一條線上。哪天不高興,一把拉出來,便連根拔起。豈不更加痛快?省的今天防這個,明天防那個。”黛玉一邊說這話,一邊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看上去心不在焉,但每一句話都在心裡過了好幾遍。

“話雖如此,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可不能乾。”梅瑜澤擔心的看著黛玉,生怕她以自己的行蹤當線,去穿那一條藤上的人然後再連根拔起。水溶可是已經把話說到了,若黛玉傷了一根頭發,他可是要跟自己絕交的。

“梅大哥放心。這次在南邊我們死裡逃生,這命來的不容易。絕不會輕易地交出去。”黛玉笑笑,忽然抬頭看著梅瑜澤,宛若鄰家小妹一般,純純的,十分可愛。

梅瑜澤霎時腦子裡一片空白,眼前心裡隻有黛玉如花的笑臉,這麼純淨的笑容,仿佛天山上盛開的雪蓮,聖潔的不容一絲一毫的褻瀆,又像是天降甘霖,滌蕩著那些醜惡的靈魂。梅瑜澤忽然覺的這個小女子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數一般,縱然為她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黛玉見梅瑜澤呆呆的看著自己,仿佛入定了一般。便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奇怪的問道:“梅大哥,你……沒事吧?”

“呃,沒事。”梅瑜澤尷尬的收回眼神,從心裡暗暗地罵自己:怎麼能這樣看人家,難道忘了兄弟情義,朋友道義?就算喜歡她,憑自己已婚之身,又有什麼資格去和她並肩而立?

恰好此時,紫鵑已經把從南邊帶來的給梅瑜澤的東西打點好,裝了一個箱子,叫兩個婆子抬著往書房來給黛玉瞧,何氏又叫廚房做了一大碗紅豆胭脂米粥,和四樣新烤的點心來。黛玉起身去看那些東西,見樣樣都很妥當,便轉身笑道:“梅大哥,宮裡的飯我沒吃兩口,這會兒已經餓了。不如你也一起用些點心吧?”

“多謝郡主盛情,在下來時剛用過午飯。既然郡主安然無事,那我也放心了。瑜澤告退,郡主有事,儘管遣人來梅府找我。”梅瑜澤見黛玉要進食,不便久坐,忙起身告辭。黛玉又叫婆子抬著東西給梅瑜澤送到車上。梅瑜澤也不跟黛玉十分客氣,畢竟兩家的交情不是一日兩日,很多事情不用說在嘴上。所以他隻簡單的道了謝,便帶著東西回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黛玉吃了點東西,便去了內書房。書房裡一切都是最初的樣子,回府後,每次進這間屋子,黛玉都能感受到第一次進來時水溶一個人坐在一大桌子菜跟前,一臉冰冷的握著酒杯,全身上下那種孤獨的氣息充斥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他原來是這般的苦,十多年來一點都不比自己好過。每天都渴望著自己的消息,但每次聽到從寶玉嘴裡說出來的那些話,無疑隻是雪上加霜。在幾乎絕望的時候,他不顧一切的把她帶到這裡,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了兩個人新的開始。

黛玉輕歎,此時才明白,原來自己這些年來走的竟是一段彎路,這段路彎著彎著,又把她帶回了起點。而那幾年的夢一樣的生活,卻已成泡影,無影無蹤。

慢慢的走到窗下的暖炕上,側身坐在那一副沉檀木的棋盤前,伸手撚起一枚黑色的玉棋子,酸澀一笑,手台棋落,‘啪’的一聲,站住了一目。然後再伸出另一隻手,撚起一枚白色的玉棋子,在相對的位置,再落下。

寧靜的屋子裡,紅蘿碳燃燒時畢刻的聲音伴著極有節奏的啪啪聲,有著空山鳥語的寂靜和寂寞。

一盤棋下的極慢。

勝負尚未分出,天色已經暗下來。紫鵑劃開火折子點起了屋裡的蜻燭,溫暖的光照在玉棋子上,閃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主子,該用晚飯了。”紫鵑點燃了燭台上的七隻紅色的蠟燭之後,站在黛玉身側,輕聲提醒。

“嗯,擺飯吧。”黛玉手中撚著一枚棋子舉棋不定,這一枚棋子落下去,勝負立刻便有分曉,隻是這樣兩敗俱傷的結局,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主子,用飯吧。”紫鵑看著小丫頭們擺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其中都是水溶和黛玉愛吃的彩色,兩副碗筷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燭光下五顏六色的菜肴陪著青花瓷餐具,那樣的溫馨。

“嗯。”黛玉始終沒有落下那顆棋子,而是輕歎一聲,把棋子放回去,淡淡的看了一眼如今的棋局,轉身下榻,輕著腳步走到飯桌跟前。

冷風不知從哪個縫隙裡灌進來,燭台上的火苗晃了一晃,黛玉猛然轉身,便看見南宮傾城如鬼魅一般站在屋子裡,正微笑著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疲憊。

“你何時變成了鬼魂?這樣無聲無息的樣子,出來嚇唬誰?”黛玉橫了他一眼,徑自坐在主位的一邊,伸手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竹筍,放入口中,輕輕地嚼著,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原來你早知道我要來,所以叫人準備了兩副碗筷?”南宮傾城答非所問,一邊用力的嗅著空氣裡飯菜的香味,一邊走到飯桌前,便要坐在放了碗筷的主座上。

“坐那邊去。“黛玉抬手擋住了他,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空座,對一邊的紫鵑道:“再加一副碗筷。”

“嗯?這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