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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222 字 3個月前

究不一樣,你可記著了?”

皇帝作揖,“兒子謹遵皇阿瑪教誨,帝範帝要必當謹記在心,不敢有半絲鬆懈。”

太上皇頷首,回過頭來看皇帝,氣宇軒昂,頗有人君之風。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好兒子,甩開膀子乾吧!隻不要太勞累,勞則生怨,這話是你皇太太常叮囑我的。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輪到我來叮囑你了。”

皇帝心頭澀然,除了應承也不知說什麼好。太上皇臉上很鬆散,一副卸了大擔子的模樣,反剪著兩手,夷然邁出門檻。天上細雨霏霏,李玉貴撐傘上來,被他揮手叫退了。和太後兩個手挽著手,慢慢朝遠處堤岸上去了。

至此他才算真正掌管了天下,皇帝站在寬綽的殿堂裡,有歡喜也有失落。仿佛幾十年的父子緣分一下子被剪斷了似的,他的身邊再沒有%e4%ba%b2人能依仗,成了立在塔尖的孤家寡人。

還好有素以!他看見她垂手進來,眼珠子骨碌碌一掃周圍,沒人。叫聲萬歲爺,他似笑非笑看著她。她憋了股勁兒衝過來,朝上一縱,像隻葫蘆一樣掛在了他身上。他被她撞得一趔趄,緊緊抱住她說,“好乖乖,咱們守得雲開了。”

她直抽氣兒,“我太高興了,您能這麼護著我,真叫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兒多著呢!今兒不回宮,就歇在暢春園裡。明早太上皇和太後要上雲南去,我好送他們出城。”皇帝笑得百花齊放,“你千萬挑時候回趟家,一則安撫你爹媽,二則見見你瑪法。”

素以愕然,“我瑪法不是在烏蘭木通嗎?”

皇帝摸了摸鼻子,“朝廷在草原上設連營了,那片地劃進了皇莊,你瑪法隻好進京來了。往後你可以不用惦記上烏蘭木通了,你瞧你瑪法都不在那兒,你去了不也沒處投奔嗎?還是在京裡吧,跟著我,我給你吃香的喝辣的。”

素以惘惘的,她的夢就這麼破滅了,老家都叫他連鍋端了,看來隻有在四九城混日子了。她心裡明白,這是他留人使的手段。這陣子折騰得厲害,真辛苦他了。經過這麼多磨難,是不是該有個好結局?如果要在一起,注定她得放棄一些東西。烏蘭木通沒了,那東坡素肉呢?她還在苦苦掙紮,“我的肉鋪總得開吧,彆荒廢了這麼好的店名。”

皇帝虎起了臉,“等回宮就晉位,縱得你沒邊兒了!你再囉嗦試試,立馬把你就地正法!”

素以臉上一紅,“您就不能想點彆的嗎?”

想點彆的?猜猜她今兒穿的肚兜上繡的什麼花?皇帝嘬嘴兒思量,該叫皇後擬懿旨了,是時候了。

87

太後的壽誕做得很熱鬨,水榭台上各色戲種輪番上演,河南梆子加單皮,小鼓兒一敲又脆又爆。

看戲的人熱火朝天,皇帝不愛那些,勉強作陪,眼睛隻管往素以那裡斜。素以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光瞧戲,還愛說戲。遇上了糖耳朵,弓著腰給她解釋,這是杜十娘,她遇上了白眼狼怒沉百寶箱。那個是大爺勸大奶奶,可著勁兒立規矩,烤火不許騎爐台,鋪床不許叼煙袋。說到高興處眉飛色舞,皇帝見了也隻能歎氣。

恰逢軍機送急件過園子,他起身和太上皇告假,“阿瑪高樂,兒子手上有些事還沒辦妥,就先告退了。”

太上皇唔了聲,“你有事隻管去忙,不必顧忌我們。朕瞧你晚上沒好好用膳,回頭叫人送湯餅過清溪書屋,你再用些,啊?”

皇帝斂著神應,“謝皇阿瑪體恤,兒子這就去了。”說著打一千兒,由禦前總管伺候著往北邊去了。

素以看見他走,心裡倒有些發空。原本她是他的宮女,主子到哪兒奴才就該到哪兒。可自打有了這一層,再近身跟隨居然變得不好意思了。腳下沒挪步,隻管木樁一樣杵著,倒是太後看了要笑話她,“你主子辦機務去了,你還不跟過去服侍,防著回頭要找你。”

她飛紅了臉,所幸融融火光下看不真切。既然叫夜色攏住了眉目,便故作鎮定道,“今兒奴才是跟著皇後主子進園子的,萬歲爺跟前有兩位總管照應,奴才就不過去裹亂了。公主愛聽奴才說戲,奴才還要給公主講關公戰秦瓊呢!”

“那怎麼好!她小孩兒家家,沒的耽擱你差事。”太後說著瞧皇後一眼,笑%e5%90%9f%e5%90%9f問,“你這兒還有話吩咐?”

皇後跟著打了半天的拍子,聽皇太後問話,搖頭說沒有,“我打發人上後扈處叫晴音去了,你還是回主子跟前吧!他用不慣彆人,今兒連那貞都沒帶,端茶遞水還得是你。”說著咳嗽了下,“主子房裡要人伺候,你也彆避諱了。他辦起差來沒日沒夜,你在邊上多勸慰些個,叫他仔細身子。”

皇太後說,“頭前兒太上皇提湯餅呢,你稍等一等,叫禦膳房預備了你送過去。”

皇後和太後話裡話外存著要成全的意思,叫素以很難為情。忙蹲個福,跟著小宮女上侍膳處等候了。

太後因為她的長相難免對她多加關注,台上演《滿床笏》也沒心思看,側過頭問皇後,“懿旨擬了麼?是個什麼位分?”

“我也為這事兒苦惱呢!”皇後蹙眉道,“按理她阿瑪官銜不高,她是宮女子出身,晉位一級一級的來,上手至多是個答應。可您也瞧見了,咱們爺那份癡念,怕給低了他心裡不痛快。我琢磨著,一氣兒晉貴人躍得太多了,怕不合規矩,額涅您說晉個常在怎麼樣?往後再慢慢的升麼,等有孕了晉貴人,生了皇子再晉嬪,都是可以的。我這麼處置沒問過萬歲爺的意思,自己心裡琢磨,沒人能商議,就想聽聽額涅的看法。”

太後靠著圈椅笑道,“規矩是人定的,當初我也是宮女子出身,老祖宗體念,給了個嬪位……當然了,宮裡人多嘴雜,爬得太高對她未必就好。畢竟底下人都看著的,越拔尖越遭人嫉恨,這點我是知道的。不過礙著皇帝麵子,給個貴人的位分也不逾越。你和皇帝做了十多年夫妻,你又是個大賢國母,彆因為一點兒小事傷皇帝的情兒,不值當麼,你說是不是?”

皇後想了想,皇帝對素以寵愛,少不得會提拔她父兄,將來晉位也沒什麼阻礙。這會兒索性給足了,也顯得她大方。多積攢點人緣,總有一天派得上用場。因點頭道好,“就依著額涅的意思給她晉貴人,這麼的她能有自己的院子,吃穿用度上也寬綽些。”

太後在她手上拍了下,“長線放遠鷂,度量大的人不吃虧,彆光看眼前。”

這話撞進她心坎裡去了,皇後眉花眼笑,“額涅說得有理,我也正是這麼想的呢!”

那廂素以端著洋漆托盤往清溪書屋去,邁進院子,遠遠看見看見兩位總管哼哈二將似的各據一方,就知道裡頭議政還沒完。

長滿壽大有得勢的感覺,萬歲爺多心疼人呐,他對素以就像當年太上皇對太後一樣,是用了真感情的。父子鬥嘴,連不做皇帝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可見是真上了心,素以往後的聖眷絕錯不了。他乜了榮壽一眼,這回可被他占足先機了,大總管怎麼說?不服不行呐!

他得意洋洋招手,“素姑娘來。”

素以過去屈了屈%e8%85%bf,“諳達,我給主子送小食來,裡頭還沒忙完?”

“快了。”長滿壽道,“幾個大章京進去有會子了,料著不用多久就出來。你這蓋盅裡裝的東西恐怕不成就,天冷,一會兒就放涼了。要不叫人放在籠屜上擱著,等要用了再去取。”

話才說完門簾就挑了起來,幾個紅頂子大臣從裡麵出來,也不交談,抱著審閱好的折子往廊子那頭去了。長滿壽借著宮燈一比手勢,“看來得閒兒,趕緊進去吧!”

素以噯了聲,宮人打簾放她入內,進了門一眼就瞧見皇帝坐在禦案後,路子磨墨伺候朱批,手邊折子堆得老高。她腳下頓住了細打量,燈火下的臉賞心悅目。以前總覺得他冷漠,高不可攀,後來漸漸走近了,才發現他是個細膩的人,甚至比很多旗份大爺更重感情。-思-兔-在-線-閱-讀-

她喜歡的人就是不一樣嗬!她沾沾自喜,瞧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多好看!她在高案上擱了托盤,把勺兒放進盅蓋裡捧過去,輕聲道,“主子,您餓不餓?我給您送吃的來,趁熱用兩口吧!”

皇帝一直盼著她來,發現她進門狠狠的歡喜了一把。偏又要裝矜持,手上禦筆沒停,嘴裡淡淡應了聲,“來得好,正餓得慌呢!”

他是一語雙關,素以一根筋沒發現,忙揭了蓋兒往上遞,“那您歇會兒,也彆太勞累了。橫豎政務忙不完麼,這麼逼著自己可不好。”

皇帝慢吞吞把筆擱在筆架上,折子往邊上捋一捋。轉回手來接盅,伸了一半又把手縮了回去。朝門上瞧一眼,“園子裡水氣大,怎麼越發寒浸浸的?”對路子道,“再添個炭盆來,今兒就不用值夜了,回頭人都散了吧!”

路子最會見風使舵,一聽就明白。趕緊的應個是,急兜兜上外頭招人點炭去了。

皇帝看著素以,抿嘴一笑道,“戲聽完了?好瞧麼?”

素以點頭,“主子們點的戲有新意,沒什麼麻姑獻壽之流。那種唱吉祥的其實都聽膩了,換彆的倒好。”再往前敬了敬,“您不吃?”嘖嘖一歎,拉著長音道,“想是手酸呐,要奴才喂吧?”

皇帝飛眼看她,“腦子靈,可造之才。”

她咧嘴笑,“可不,我是有眼力的好奴才嘛!”

說真的,湯餅其實就是麵片兒湯。水開了往窩裡揪麵片,一個個揪得貓耳朵似的。老百姓吃得粗,加點兒鹽就上桌。宮裡禦膳可不是,湯頭有講究,什麼湯配什麼料,都有定規。素以舀了一勺往他跟前遞,“來張嘴。”

皇帝吃了口,問,“你前頭用過嗎?”

素以笑道,“壽宴上壽桃壽糕管飽,先前主子娘娘給我包了一手絹,我吃多了,現在還泛酸水呢!”

皇帝一聽有門兒,既然說到泛酸水,他順著話茬兒就往上攀,“離上回那個才三天,也沒進去,不能懷孩子吧?”

素以太陽%e7%a9%b4上一跳,“那套把戲快彆說了,怪臊的。”

皇帝心道哪能不說呢,這麼好機會!從窗上微開的縫裡望出去,一捧紅紅的炭火老遠過來,明暗之間已經到了門上。榮壽弓著腰進來,把倒扣著銅罩笠的暖爐放在離禦案較近的地方,順勢打了個千兒,垂手退出去,臨走還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