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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色 李暮夕 4379 字 3個月前

三位男子,其中一人便是劉善。

可他隻是站在一側奉茶,神情恭謹而謙卑,一點也不像她平時認識的那個趾高氣揚的紈絝子弟。

另兩位年紀稍長,一人相貌清雅而俊美,一雙桃花眼非常勾人,氣質卻很是沉凝,目光隨意掃來時便讓周青棠微微一凜。

原以為此人容貌已是她生平僅見,直到她看到最左側的這位男子。

他衣著是三人中最樸素的,修長的手微微握拳搭在桌上,除了拇指上那枚玉扳指外身上並沒有彆的配飾,麵白如玉,神色冷淡,卻是說不出的清貴不凡,昳麗雍容。隻端坐在那邊,就如高台明月般令人不敢直視。

周青棠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闖了禍。

新帝登基後,嚴禁官員狎妓,除了以正不良風氣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遏製官商勾結、結黨營私的亂象。梁時便國庫虧空,財富大多集中在江南一帶的士紳和豪強富商手裡。

她曾聽她父%e4%ba%b2說過,這種花船明麵上是尋歡作樂之地,其實是各種消息往來、彙聚各種黑暗交易的場所。

那個相貌清雅的青年看向身邊端坐著的那位,似是在請示什麼。

那位還沒說話,周青棠就感覺渾身發冷,忽然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則京中秘聞。

原吏部侍郎的小女兒出於好奇,女扮男裝混入一艘花船上,翌日卻被發現浮屍河上,都說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得罪了權貴。

原吏部侍郎到處鳴冤,結果卻是蚍蜉撼樹,連官職都丟了。

“你來乾什麼?!你這個潑婦!彆說你我沒有婚姻之實,就算有什麼也輪不到你來管老子!”劉善忽然暴起,推搡拉扯著就要把周青棠拽了出去。

“你這麼急著趕人作什麼?”崔陵輕笑,叩一下桌麵,“把人留下,我且問她兩句。”

“崔大人……”劉善額頭滲出冷汗,小心翼翼道,“她……她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娃娃……我保證她什麼都沒聽到,請您高抬貴手。”

崔陵麵色毫不動搖,垂眸把玩著手裡的一隻酒杯:“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拿英國公府三百多條人命嗎?”

輕飄飄一句話,頓時讓屋內氣氛降至冰點。

舒梵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皇帝,再聽到劉善口稱“崔大人”,京中姓崔且身居高位的年輕士子,便隻有出身隴中頂級士族博陵崔氏、時任中書令的崔陵。

據說他自幼便有“文曲星在世”的神童稱號,善作詞,以辭藻華美詞風犀利著於文壇,幼時便進士及第,被先帝欽點為探花。

後先帝病重時他早早站隊二皇子,實則為新帝內應,有從龍之功,新帝登基後受到重用,曾任靜江巡按使,在抗擊南詔中建有大功,極具才乾,後官至中書令,是皇帝用來打壓製衡內閣眾輔臣的隴中士子之首。

從他說話的姿態來看,他在皇帝麵前是極說得上話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李玄胤和崔陵其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被幽禁掖台時也是崔陵在外為他奔走,而他的養母劉貴妃更和崔陵的母%e4%ba%b2是極要好的手帕交,可以說二人是情同兄弟。

“行了,讓她們走。”一直沉默的李玄胤開了口。

崔陵有些意外,回頭看了他一眼。

李玄胤頭也未抬道:“還不快走?”

舒梵三人這才如夢初醒,逃也似的奔了出去。到了外麵還心有餘悸,互相看一眼,都從彼此慘白的臉上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一開始還驚魂未定,平複了會兒氣氛總算沒那麼壓抑了。

周青棠拍著%e8%83%b8脯,心裡又害怕又歉意:“對不起啊,差點連累你們。”

她本以為是千載難逢的可以抓住劉善把柄的機會,誰知道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而且,沒想到劉善竟然還幫了她。

周青棠心裡五味雜陳。

劉善似乎也不像她想象中那麼討厭。

舒梵其實也有點後怕,但一想起李玄胤,不知為何又不害怕了。

她無聲地笑了笑。

這一抹笑容正好讓衛淩雪捕捉到,眸光微轉,卻沒開口說什麼。

她是有見識的,之前在衛國公府上初見這位公子時就覺得他氣度不凡,當時以為他和晉王一樣是什麼勳爵人家的貴公子,但今日見他和中書令崔陵說話時平靜的姿態,似乎並不是如此。

世家豪門的公子雖然聽著風光,哪裡比得上手握實權的大臣?

“你與那位大人是不是舊識?”送走周青棠後,衛淩雪忽然轉身,笑%e5%90%9f%e5%90%9f地望著她。

她問得猝不及防,舒梵尚且來不及收起臉上的驚訝。

轉瞬即逝,已被衛淩雪捕捉到。

她心裡更加確信,衛舒梵和那位大人有舊。

怪不得她不怕衛敬恒,原來有這樣的靠山。

衛淩雪更堅定了不能和衛舒梵交惡,見她躑躅便笑著轉移了話題,上前挽住她:“你在宮裡當的是什麼官啊?跟我說說唄,我可好奇了。”

“隻是個閒置,替陛下保管巾櫛、膏沐等事宜的。”

“那你豈不是能見到陛下?他生得好看嗎?聽說他是本朝最年輕的皇帝。”

舒梵猶豫了一下,臉微紅:“好看。”

衛淩雪的目光徐徐停在她臉上,掩著%e5%94%87笑:“那你有沒有……”

“什麼?”舒梵不解地望向她。

衛淩雪又湊近了幾分,壞笑著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舒梵的耳朵立刻爬上了一層紅暈,低啐道:“彆胡說八道,我隻是一個宮人。”

“怎麼是胡說?”衛淩雪低笑,覺得向來沉穩的衛舒梵害羞的樣子格外可愛,忍不住再逗她,“按照祖製,宮人女官也是後妃一員,若是必要也需要司寢。當今陛下並無後妃宮嬪,說起來你可是他跟前的紅人啊。”

“我不跟你說了。”舒梵負氣離開。

她雖因幼年的經曆較同齡人要早熟些,到底還是個年輕女孩,實在聽不得這些。

她在宮裡任職時也是恪守本分,乾的也是分內之事,司什麼寢?

隻是,衛淩雪這日的話多少還是在她心裡種下了一枚種子,在晦澀潮濕的角落裡生根發芽。也是這日她才知道,原來女官也是要司寢的。

往日李玄胤從來沒有要求過這個,她也不知道有這樁事。

這麼想更是禁不住地暈紅了臉,感覺臊得很。

第14章 戀愛

因那日在花船上被撞見一事,舒梵回宮後心裡仍是惴惴。

好在皇帝忙著處理河南鬨災荒的事兒,急詔眾大臣商討,連著多日都宿在宣德殿。再見他已經是五日後,有了些許緩衝,她心裡也安定些。

這日進殿奉茶,不料崔陵也在,聽他們說到“土地兼並更甚,貧者愈貧富者愈加富”時她緊急刹住步子。

聽到動靜,崔陵也停了下來,不經意地朝這邊投來一眼。

目光落她臉上時微微怔愣了一下,回頭詫異而征詢地望向李玄胤,顯然是認出她了。

李玄胤微垂著眼簾翻著奏疏,並無解釋的意思。

崔陵是個人精,不再追問,尋了個由頭退了出去。

隻是擦肩而過時對舒梵笑了一下。

舒梵總覺得他的笑容裡有彆的更深層次的含義,午後的陽光火辣辣的,從側殿入口斜照在金石磚地上,明晃晃的刺眼,她麵上也有些不自然的暈紅。

“愣著乾嘛?”李玄胤掃她一眼,無波無瀾。

舒梵連忙弓著身走上前,完全踏入內殿,剛才在風雪裡凍得通紅的手才暖和了些,她忍不住搓了搓手指。

李玄胤看到,將手邊一物什隨手抬起。

舒梵看著那手爐微怔,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皺眉:“還不拿去?”

她連忙接過了那銅製的手爐:“多陛下賞賜。”⊙思⊙兔⊙在⊙線⊙閱⊙讀⊙

又忍不住捧了捧手裡的小東西。

雖是銅製卻非常輕巧,除了上方露出的細白通孔底下都用防燙的錦緞細密包裹,非常精致。

她沒見皇帝用過這東西,看這錦緞的鮮豔色澤,倒像是女兒家用的……她不敢往下想了。

她不是個自作多情之人,但他連日來的種種行為,似乎就是明擺著告訴她什麼。

她不應該亂想的,可腦子裡很亂,莫名又想起前幾日衛淩雪的話,麵上不受控製地一絲一絲透出紅霞來。

安靜的氛圍和香爐裡徐徐飄出的沉香加劇了這種不安。

時間緩緩流逝,皇帝微俯著身子站在禦案前批閱,除了方才賜予暖爐的動作後再無其他,她一顆心才漸漸定下來,垂著頭,靜靜地候在那邊。

午後倦懶,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時候,加之鼻息間這一抹若有似無的安神香,舒梵便覺得昏沉,人不由輕晃了一下。

李玄胤擱筆,抬眸看她一眼:“若是乏了就去歇息吧。”

舒梵立刻清醒了,躬身告罪:“奴婢不累。”

“你的意思是,朕眼瞎看錯了?”

語氣是清清淡淡的,舒梵卻覺得頭皮一陣發緊。

這樣騎虎難下,不知道該說什麼補救,她額頭不由滲出冷汗。

好在李玄胤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下去吧。”

舒梵躬身就要退下,卻聽得他又道:“朕讓你去裡麵休息。”

舒梵的腳步生生刹住,像是被人點了%e7%a9%b4似的。

似乎覺得她這樣的表情很好玩,皇帝笑道:“這是君命。”

輕飄飄一句話便給這件事定了性,舒梵隻好去了內殿。

屏風後是明黃色的紗幔,半攏半垂掛著,掩映著偌大的床榻。

這龍床她是怎麼也不敢上去睡覺的,目光瞥到一旁的貴妃榻,心裡舒了口氣,也不敢寬衣,躡手躡腳地過去半躺著睡了過去。

李玄胤批完奏疏進來,已經是寅時三刻了。

但見她閉著眼睛蜷縮在塌上,小小的一團,白白的一張臉,皮膚晶瑩,因地龍熱而雙頰透紅,恰似天邊醉人的晚霞,嬌美清麗,映襯得珠簾四合的暗沉室內都明亮了起來。

那麼小小的身影,好似不安全似的抱緊了自己,被角一側拖曳到了地上,睡夢裡她似乎還在找尋,手無意識地伸張了一下。

李玄胤有些無語,過去將被子拾起,手裡又頓了下,改而將她打橫抱起輕輕地擱到了龍塌上。

到了日暮時分,天色卻逐漸晦暗下來,陰沉沉的好似要下雨。

殿門口的紗簾被吹起一角,便見雨滴墜落下來,劈裡啪啦如斷線珍珠,一顆一顆砸碎在冰冷的欄杆上。

李玄胤拿著書坐在塌邊看了會兒,心裡也有些亂,往日向來能靜得下的心莫名定不下來。

他攏了攏眉,微眯著眼回眸朝塌上看了一眼。

舒梵睡得正是香甜,似乎夢到了不好的事情,手緊緊攥著繡著五爪金龍的寢被,細細的眉毛有些痛苦地微皺著。

清麗絕俗的容顏,微有憔色,恰如庭中那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白梨花,就連纖細的脖頸都好似一掐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