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打實的實權大官,可不是衛敬恒這種閒職可以比的。
得知周思敏一家來訪,莊氏喜不自禁,甚至有些受寵若驚,一大早就把一宅子人聚集起來,早早就守在了前廳。
鄭芷蘭年過三十有四,體態較為苗條卻不失風韻,一身天水碧襦裙淡雅清麗,梳的也是時下較為流行的墮馬髻,一雙勾挑的桃花眼倒是與姐姐鄭氏如出一撤,隻是氣質上較鄭氏更為婉約,眼角還有一顆淡褐色的淚痣。
一開始還以為是個好相與的,誰知一開口就問舒梵在哪,等舒梵姍姍來遲後又眉梢一揚,詫異地望著她道:“都說長安的風水養人,怎麼舒兒來京不過三年就清減成這樣了?倒是你身邊的這位妹妹,豐腴肥碩,一看就是養得極好。”
不止莊氏愣住,柳姨娘和衛文漪母子倆都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
反應過來,衛文漪的臉都青了,差點就按捺不住要衝上去,好在柳姨娘暗暗掐了她一把給攔住了。
京兆尹夫人她們可惹不起。
彆看衛敬恒明麵上寵她,可一旦涉及官亨仕途,她連站角的地兒都沒有。
周思敏如今風頭正盛,衛敬恒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姨娘去得罪這種貴人?
這麼想柳氏便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文漪身體康健,自小吃得便不多,奈何吃什麼都長肉。”
暗諷一把衛舒梵浪費糧食,吃什麼都不吸收,可不是她們苛待她。
“那不就是飯桶嗎?”鄭芷蘭還沒開口,她身後一個身著胡服的妙齡少女嘀咕道。
聲音也不大,但屋內太靜了,一屋子人都聽到了。
柳姨娘被噎得了個結結實實。
都說童言無忌,她要是跟個小女娃斤斤計較,人大可推%e8%84%b1一句“稚女不懂禮數,姨娘還望見諒”,倒頭來還是她自討沒趣。
她思來想去隻當自己沒聽見,麵上笑意依舊。
鄭芷蘭不鹹不淡斥責了一句“沒規矩”就沒說什麼了。
周青棠還是有些不滿地皺皺小鼻子,顯然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
見過禮後,廳裡隻剩下了幾個長輩還在相談敘舊,幾個小輩都從側門離開。
到了外麵周青棠就拉住舒梵的手驚喜地說:“阿姐,我們好些日子沒見了,你可有想我?”
“自然是想的。昔年一彆,我們也有多年未見了。”舒梵拉著她的手細細看了會兒,隻覺得她出落得非常標致,忍不住摸了摸她鬢邊的累絲鑲寶步搖。
印象裡的周青棠還是一個小孩子,沒想到轉眼間就這麼大了。
周青棠興致勃勃地拉著她說了好多話,有路上見聞,也有往年待在齊州的趣事,嘰嘰喳喳如一隻百靈鳥。
舒梵卻不覺得吵鬨,和她一直說笑到晚間。
到了卯時三刻,歸雁見時候實在不早才挑了簾子進來,提醒道:“姑娘,該用晚膳了。”
“好呀好呀,晚膳吃什麼?!我初來長安,都不知道長安有什麼好吃的呢!”周青棠已經站起來。
舒梵對吃食不是很在意,但為了招待她還是帶她去了長安城內較大的酒樓,一堆銀兩砸下去,最好的東西都往廂房裡送。
周青棠吃得肚皮圓滾,再看舒梵,細嚼慢咽吃了幾口就不怎麼吃了,瞧著興致不高。
“你在宮裡吃的都是什麼山珍海味,這些入不了你的眼嗎?”方才兩人閒聊,她便知道衛舒梵如今在宮裡當差。
“不是,我隻是不喜歡甜食,團寶倒是喜歡。”說著舒梵讓歸雁打包一些糕點帶回去。
周青棠也就不再詢問這些瑣事,說起她父%e4%ba%b2的事兒她也有些憂心。
京兆尹雖然是大官,但責任重大,又是在天子腳下辦事,稍有不慎便會招來禍患。
“姨父精明強乾做事又謹慎,你且放寬心。”
二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舒梵才將她送回,臨走前互贈了小禮。
周青棠送給團寶的是一隻布老虎,惟妙惟肖很是生動,舒梵帶回去後團寶非常喜歡,幾乎不離手,但玩了兩天就厭了。
他對玩具的新鮮勁兒似乎永遠隻有兩天,為此舒梵也有些頭疼。
直到這日在暖閣裡休息時,劉全揮著拂塵進來,將一個鑲嵌著珍珠的寶匣遞給她。
舒梵詫異地打開,發現裡麵是一套木質的玩具,有鍋子也有鏟子,一應比例縮小了很多倍,正好是小孩子可以把玩的尺寸。
她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手細細地撫摸著光滑的小鍋子,這鍋子打磨得很細致,上麵一點兒粗糙和倒刺都沒有。
“替我謝過陛下。”
因著周家的到來,衛敬恒對舒梵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有兩次還將她叫到棠棣院詢問,言辭是之前沒有過的和藹。
舒梵一一應答,說得滴水不漏。
衛敬恒看她的目光比往日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半晌笑道:“梵娘,我們是一家人,父%e4%ba%b2的榮辱便是你的榮辱,你這麼聰明,這個道理應是明白的。”
舒梵笑一笑稱是。
衛敬恒道:“既是姻%e4%ba%b2,你與周家應多走動才是。”
舒梵口稱唯唯。
衛敬恒皺了皺眉,顯然對她這種消極的態度不甚滿意,但暫時也挑不出什麼錯漏,揮揮手便讓她回去了。
隻是臨走前叫住她問了兩句她在宮裡的事,顯然也覺得蹊蹺。
說是進宮給太皇太後當差,可宮裡那麼多出色的繡娘,哪裡需要她去?
這一去就是個把月,實在奇怪。
舒梵隨口一扯:“太皇太後有件累絲鳳袍勾絲了,花樣繁複,修補頗費些功夫。”
衛敬恒見問不出什麼隻好讓她離開,隻是,望著她的背影略微沉思。
第13章 養崽
到了年節前夕,舒梵終於有了較長的一段休沐期,在衛府多滯留了些時日。
自周家搬遷到京城後,周青棠一有閒暇就過來找她。
周家的府邸在太白街往西百裡處的天橋下,毗鄰雙江河,一到秋冬門口的兩棵柿子樹便會開花結果,沉甸甸地掛滿枝頭,猶如垂著無數小燈籠。遠遠望去橙黃一片,很是喜慶。
舒梵就問過周青棠這是什麼品種,為何花期這麼長。
“不知呢,這是淩雪姐姐送的,回頭我幫你問問她。”周青棠道。
舒梵沒實在沒想到她和衛淩雪還有交情,便不著痕跡地多問了兩句。
周青棠沒什麼心眼,自然一五一十全告訴了她。
舒梵這才知道衛淩雪一直在長安貴婦圈裡活躍,與不少貴婦小姐都有交情,經常舉辦什麼茶會、馬球會的,手裡也有不少田產鋪子。
她不是衛敬恒%e4%ba%b2女,父%e4%ba%b2又於衛家有恩,出於名聲考慮,衛敬恒也會優待她。她利用這一點為自己百般籌謀、與京中權貴命婦往來也在常理。
這麼想,舒梵便沒有什麼意外了。
隻是她猜不透衛淩雪忽然和周青棠走這麼近的原因。
之後接觸了幾次,發現衛淩雪不止對她和周青棠客氣,對其他人也一樣,似乎並不因旁人身份高低而輕慢或巴結,一顆心才落回去。
周青棠現下裡卻有一件煩心事。
“我今年不過十六,用得著這麼早議%e4%ba%b2嗎?”說起來她就有氣。
這日用膳時,她氣得就差把碗裡的米飯戳爛了。
舒梵和衛淩雪陪了她將近一個時辰,聽她不間斷的顛三倒四的嘮叨,隱約拚湊出了大概。
她此次議%e4%ba%b2的對象是英國公的小兒子劉善。
這英國公是曾經被廢黜的先帝寵妃劉貴妃的兄長,昔年劉貴妃因巫蠱案被廢黜幽禁時,英國公一家也受了累,不但被削爵還被趕出了長安,儼然成了京都名門圈子裡的笑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新帝登基後,這種情況就變了。
劉貴妃是新帝養母,又有患難之情,新帝不顧太後反對,一紙詔令就將劉貴妃尊為貴太妃,還恢複了英國公的爵位,將他們一家重新接回了京都。
如今,英國公府備受寵愛,儼然是聖上眼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隻是這一家子離京多年,蟄居幽州苦寒之地,英國公又空有爵位無實際才乾也無官職,在勳貴人家眼裡還是上不得台麵的。
這便有了和周家議%e4%ba%b2之事。
論家世和聖上恩寵,英國公府自然更勝一籌。但周家是書香門第,周思敏又在京中任要職,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也不失為良配。
隻是,周青棠聽說那劉善是個走狗遛鳥的紈絝子弟,對這樁婚事實在不喜,這才拉她們二人相商。
衛淩雪是個圓滑的人,嘴裡千般安慰,可說來說去也隻用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傳聞未必是真總得見上一麵才知好賴”的話來搪塞,實際的法子半點沒出。
舒梵自然也不敢隨口貶低英國公的嫡子,且也覺得衛淩雪說的不無道理,便道:“你與他也不熟,未必如傳聞說的那般。”
周青棠隻好道:“那好吧。”
隔了兩日又叫人把她們找了來。舒梵和衛淩雪下馬車時明顯都怔了一下,說起來這也是長安城裡有名的一處地方,朱雀橋邊人流如織,不遠處便是停泊在岸邊隨浪沉浮的花船。
粗略數了數,足有數十隻之多,碼頭上人聲鼎沸,更有花娘在招攬遊客,嬉笑宴樂之聲不絕。
“放蕩不堪的登徒子!和我議%e4%ba%b2不過兩日!”周青棠快咬碎一口銀牙,不由分說拽著她們沿著岸邊往西走,直到一條巨大的花船前。
此處和彆的花船不同,船頭隻亮著兩盞紅燈籠,船下另有侍衛肅立,瞧著氣氛和剛才那些花船不同。
“我聽說這等花船都是有背景的,我們還是不要去鬨事為好。”衛淩雪道。
舒梵不是個怕事的人,但也覺得詞句不妥。可話根本來不及出口——
“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周青棠甩開她,“那我和梵娘上去好了。而且我們又不是去鬨事,隻是去找人。”
她這樣說衛淩雪也不好說什麼了,被裹挾著上了船。
“三位小娘子,來錯地方了吧?我們這兒可不接待女客啊。”一位衣著華貴的半老徐娘緩緩上前,纖纖十指往後隨意一點。
燈籠燭火映照下,“春江花月”四個字赫然刻在牌匾上。
花船雖不似什麼窯子勾欄卻也不是什麼雅地。
舒梵和衛淩雪都有些臉紅。
舒梵拉了拉周青棠的衣角,周青棠卻有自己的打算。
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她非要讓劉善下不來台好退掉這門%e4%ba%b2事。
最好他識相點自己去退。
說罷竟不管那女人勸阻,直奔花船二樓。
她早得到消息,自然輕車熟路,很快就摸到了船尾的一間廂房前。等舒梵和衛淩雪趕來時,她已經衝了進去。
屋內原本有人在交談,登時安靜下來。
原本怒氣衝衝的周青棠也愣住了。
和她想象中%e6%b7%ab-糜浮浪的場景不同,屋內陳設簡單,也並無妓子在側,屏風後約莫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