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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色 李暮夕 4426 字 3個月前

楚楚勾人,欲語還休。

他沉默地坐在那邊良久,看得背脊略有些僵硬,皺眉彆開了視線。

就這樣冷眼兀自看著窗外不間斷的雨幕,很久很久。

有一些情愫,本就如晦暗陰濕的苔蘚,隻適合生長在常年不見陽光的陰暗角落。

恐怕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堂堂九五之尊,還要用那樣卑鄙下作的手段來得到一個女子。

舒梵睡夢裡覺得有些冷,手下意識動了下,誰知卻碰到了略有些涼意的東西,像是皮膚的質感,她霍然睜開了眼睛,再無睡意,半坐在塌上訥訥地看著閒散側坐塌邊的皇帝。

他在看書,神情有些懨懨的,甚至比往常更加倦冷。

一雙眼黑暗幽邃,好似望不見底的一口枯井。

明明室內燠熱,她卻不知道自己打哪兒來的錯覺,一陣陣發著冷。

她忙將不小心觸碰到他手的小手縮回來:“奴婢失禮。”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了龍床上,背脊有些汗涔涔的,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

李玄胤的目光平靜地駐留在她臉上,越靜越讓她心裡發慌,想要即刻逃離,可%e8%85%bf腳像是泡在醋缸中一樣虛軟無力,隻能靠雙手勉強支撐。

四目相對,他約莫是笑了一下:“你怕什麼?”

舒梵茫然無措地看著他,手指搓了又搓,一雙杏眼睜得滾圓。

老半晌,她才終於發出一句“我沒怕啊”。

李玄胤輕輕勾%e5%94%87。

都自稱“我”了,還沒怕?

舒梵被他看得更慌,過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覺得這樣不行,自己要離開這個地方。

意識到這點,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李玄胤冷眼看著她一係列的舉動,沒有任何動作。

坐姿也是閒適的,仿佛隻是在看一出鬨劇,顯得她慌張惶急離開的樣子愈加可笑。

舒梵本就尷尬,慌亂中更容易出錯,腳下一滑人已經超前麵傾去。

李玄胤手臂微抬就穩穩支住了她。

她收勢不住,就這樣跌入了他懷裡,一時之間,他身上那種特殊的冷香將她團團包裹,一絲一縷從她的每一個毛孔中滲入,還夾雜著略有些乾燥的體溫。

有那麼一瞬,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不自覺繃緊了,手也牢牢攥著他的堅實的臂膀。

不是不願鬆開,是那一刻她好像失去了支配身體的能力,隻能木訥地望著她。

頭頂是他杏黃色的衣領,略有些挺括的料子,襯得往上的下頜線愈加分明,微抬的弧度,也是睥睨的弧度,眸底是沒有什麼情緒的。

或者說,她看不透這一雙深沉的眼。

舒梵掙紮了一下,終是往後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距離:“奴婢失禮。”

李玄胤有一些失神,停頓了片刻才抬頭,眸底映入的是這樣一個窈窕清麗的少女,雖嫵媚天成,一雙杏眸清亮而婉約,隻有幾分恍若誤闖皇家園林的驚慌,並無絲毫扭捏造作之態。

寢衣下,她清瘦的雙手撐住身後床榻,低垂眉眼時,那一截玉頸的婉約弧度更加誘人。

一肌一容,儘態極妍,風姿之美實屬生平僅見。

李玄胤很難說清自己當時心裡的感覺,好似潮悶的仲夏夜,萬籟俱寂中忽然下起了淅瀝小雨。

他年少時隱忍蟄伏,苦心孤詣,一腔悲苦憤懣無處宣泄,偏要裝作那四大皆空的清修之士,想來也是可笑得很。

自登基後便沒有求不得之事,何況是一女子。

如他這般驕傲的人,不屑強迫他人,可帝王之下皆為螻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萬法從自性生。思量一切惡事,即生惡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1]。

他那一刻的心旌動蕩,已將其他拋諸腦後。很難得的,不去考慮這樣做是否會遭人詬病,受她鄙棄,是否與他縝密持重的人生有了分歧?

人的情感和理智往往很難完全把控協調。

舒梵和他目光對視,總感覺有不祥預感,便垂著眸快速從側邊下去。

還差一點就離開了,可那點兒劫後餘生的欣喜還沒完,手腕已經被穩穩攥住。

她的驚呼還沒開口,天旋地轉,人已經被他按在榻上。

他略俯身便撐在了她上方,舒梵驚怒,心跳得從沒有這樣快過。可比憤怒更大的其實是驚恐,他一雙眼太平靜,好似蘊著能吞噬一切的暗。

“陛下!”她高聲提醒,給他台階,“你喝多了!”

“朕沒喝酒。”他絲毫不領情,一錯不錯地望著她,“舒兒,你到底在怕什麼?”

他低頭要%e5%90%bb她,她下意識往旁邊側開,他的%e5%94%87偏了,斜斜擦過她頰畔,陰差陽錯卻更有欲語還休的挑逗。

那一片肌膚被觸及的地方,熱燙撩人,好似夏日烈陽般要灼傷她。

也正如光芒萬丈的他,靠得太近,連睜開雙目都艱難。

第15章 養崽

到了傍晚,雨停了,天空中又開始降雪,斷斷續續如扯絮般漂浮在空曠的殿宇中。

從透著蒙蒙灰白的窗口望出去,屋脊上、甬道上、庭院裡白茫茫一片,視野裡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舒梵的呼吸都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不敢看他,隻聽到自己一聲又一聲紛亂的心跳聲。

像一首打破了節奏正慌亂找回旋律的樂曲。

“你很害怕朕嗎?”半晌,皇帝平靜地開口。

“奴婢不敢。”

“說實話。”他的聲線平寂到近乎冷漠,神色毫不動搖。

舒梵心裡微微提起,過一會兒道:“有一點。”

“為何?”雖是這樣問,語氣不易察覺地緩和了一些。

隻是,舒梵心裡緊張,那一刻沒有注意到。

在她猶豫著要怎麼說時,皇帝似是想明白了,笑一笑道:“你還是在怪朕當日乘人之危。”

他雖然是在笑,語氣裡毫無溫度。

帝王心術,最是難測,舒梵隻覺得一顆心好似在油裡烹炸,連呼吸都滯塞艱難,老半晌出一句:“奴婢沒有,當日是陛下救了奴婢性命,奴婢感恩戴德。”

“這話不儘不實。”他倒是沒有生氣,神色淡然地看她半晌,又轉而平靜望向殿門外。

舒梵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微微顫了顫。

“還說你不害怕,手都冷成這樣。”他沒什麼預兆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又倏然鬆開了。

除了指尖殘留的那一點溫度,舒梵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梵娘,你我認識多久了?”半晌,皇帝開口。

屋內的安息香沒有催人心靜的效果,反而徒增了一絲煩躁,舒梵垂著眸不敢抬,心裡亂做一團,萬千思緒好似都被纏裹在繭子中。可皇帝問話,怎麼能不回答?

她隻好茫然地說:“四年。”

“是啊,四年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

不得不承認,拋卻帝王這個高高在上的身份,他生得是極好看的,鳳眼修眉,氣度不凡,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有無儘心事,讓人不自覺被吸引。

但其實見麵的次數不多,身份是這樣的天壤之彆,他平時又忙,十天半個月見上一次都感覺陌生得很。

這樣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後來竟然陰差陽錯有了團寶。

舒梵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他相處,每每和他共處,隻覺得茫然惶惶得很。

又怕說多錯多,便一應謹小慎微。

其實她和母%e4%ba%b2生活時、和師父一道闖蕩江湖的時候挺自在開朗的,後來到了京城,雖說是在自己家,和寄人籬下也沒什麼差彆。

衛敬恒一直偏袒柳姨娘和衛文漪,又因她未婚生子和不願和裴鴻軒複合的事再次遷怒她。

她隻能搬了出來,一個人討生活。

雖然衣食不缺,一直過得如無根浮萍,毫無歸屬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其實她好想回到雲州陪阿娘和舅舅,可雲州毗鄰黨項又有征北軍節度使坐鎮,局勢動蕩,儼然割據自成一局,從長安通往雲州道路艱難險阻,實在不是她和團寶兩人可以安全抵達的。

而且,她也不放心孩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長大。

屋外的風愈大,不知不覺已經入夜,殿門口的五色垂簾被揚起又落下,伶仃作響不斷。

兩個小太監低眉順目地守在門口,偶爾朝內殿望一眼,時辰已過,皇帝卻沒叫晚膳,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有個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不自覺看向另一個。

舒梵沒有為難人的愛好,不著痕跡道:“陛下,該用晚膳了。”

“你餓了?”他囅然,“是朕倏忽了。”

起身抬手,雙掌在空中互擊了一下,殿門外伺候的人聽到示意忙趕了進來,有的侍奉茶水,有的侍奉更衣,還有的去傳了晚膳。

皇帝不好口腹之欲,飲食也非常簡單,今天卻破天荒叫人多上了幾個菜,且都是長安權貴圈子裡盛行的菜肴。

“這道櫻桃酪清甜甘香,入口順滑,你嘗嘗。”他略略抬手。

下麵立刻有人上前替她布箸。

舒梵嘗了一口,確實不錯,甜而不膩,很合她的口味。

“喜歡嗎?喜歡多吃點兒。”他難得這麼溫和。

舒梵默默吃著,一頓飯卻吃得如坐針氈。

跟皇帝同案而食,換了舉國上下任何人,恐怕都會和她一樣,甚至還不如她。

李玄胤吃得不多,吃完便擱了筷子在一旁看著她吃。

舒梵吃了會兒就再難吃下去了,也放下筷子說她吃飽了。

“真吃飽了?”他輕勾%e5%94%87角。

舒梵硬著頭皮點頭。

他揮揮手讓人將菜肴撤了,之後便扔下她去一旁處理公務了。

舒梵待在那邊實在無所適從,隻好拿了幡布擦拭桌椅,順道將花瓶裡的鮮花換了庭院裡盛放的紅梅。

這幾天大寒,紅梅在這樣的季節裡更是幽香撲鼻,沒多久殿內便滿室馨香,沁人心脾。

“你倒是挺有巧思。”

身後驀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回頭,不知道何時他已經站到了她身後,舒梵手裡的幡布掉落在地。

她忙告罪將之拾起,下意識捏在手心緊了緊。

李玄胤看出她的緊張:“想回去?”

舒梵咬了下%e5%94%87:“今晚不是奴婢當值。”

他聽出了那點兒不對付,隻是笑了笑,放鬆地往塌上一坐,手拍一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舒梵隻好坐下。

這樣近的距離,他身上那股剛剛書寫完還未散去的墨香味環繞著她,揮之不去,讓她心跳不由加快,不自在得很。

其實他有一雙很勾人的眼睛,隻是,大多時候不笑,看著疏懶冰冷,讓人望而生畏。

她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但和他並肩而坐已經給了她極大的心理壓力。

“舒兒,朕封你為後可好?”冷不防他說了這樣一句,語氣清淡,卻如石破天驚。

皇帝沒有妃嬪,更因和太後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