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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彏大驚失色了。

開什麼玩笑!朔方自然有那等無上野心,眼中看的就是那把椅子!若是真叫她逼著使君發了毒誓,萬一應誓……那怎麼成?!

他不再試圖與她辯個清楚,隻沉聲喝道:“左右翼前陣,進攻!”

謝太後冷笑一聲,一鼓作氣前衝,閃過衝在最前麵的兩名士卒,反而趁著他們弓步向前遞出一刀之時,飛身而起。

她踩著那兩人的膝頭,晃了幾晃就重新穩住了身形,足尖一點,向前縱躍而出,右手隨之揮下。

一時間光影翻動,闕黑夜裡雖無星無月,但灌注了內力、劍光如瀑的長劍被握在謝太後右手中,舞得如同一段雪色白練。看在盛應彏眼中,竟是倉促之下找不出任何破綻。

盛應彏所學也是盛家家傳武技——換言之,上陣殺敵時會很有用,但真如謝太後這般意欲以武懾人時,卻是打不過真正的高手了。

昔年老節度使為了磨煉和提升自己唯一的繼承人盛應弦的武藝,還曾經把他送去深山老林裡拜師學藝,而不是留在朔方軍營裡操練,便可見一二。

因此,客觀而論,若說一對一時,朔方這邊還有誰可堪作為謝太後的敵手,那真的隻能提名如今的盛使君本人。

如盛應彏這樣的小輩,自是擋不住謝太後的。

……這一點,他卻直到這一刻才明白。

“重瓣蓮花陣”對敵時極為有效,機動自如;但圍攻一人,卻好似突然變成了稚兒學步,愚拙笨重,收放不及。

謝太後總能及時在包圍圈形成的前一刻窺中破綻所在,爾後縱身從那處直掠而出。若掠出後還有一重包圍在前方擋路,她便揮劍相向,在這“重瓣蓮花”陣中,真正綻放的卻是她手中的千百朵劍花,若一夜春風至,四野百花開。

她手中長劍寒光閃閃,劍意卻並非霜雪奪魄,反而有若春風照人,無處不在,卻也無處不留情。

盛應彏心裡明白,謝太後這是並不欲多造殺孽,因此手下容情三分,點到為止,隻刺傷或砍倒麵前攔路的兵卒,並沒有真的要他們命的意思。

否則的話,怕是摘星樓前,早已血流成河!

但普通兵卒,再是老練,又怎麼能抵擋得住真正的武學高手?

盛應彏這才明白,為何謝太後有這樣的膽識,今夜竟然敢在摘星樓唱這一出空城計。

……不,她哪兒是唱空城計,她這竟是藝高人膽大,覺得隻憑自己一人的能力,就能對壘一支朔方軍小隊而不敗呢!

劍勢若驚濤,若急雨,若狂風——

但最終化為一道耀目光芒,終結於盛應彏麵前。

謝太後站在他麵前,身後已沒有幾人能好好站立——不得不說她也有幾分壞心眼,劍招過時,往往刺人大%e8%85%bf,又讓對方無法站起,又不會真的奪人性命。

而那一道劍光,最終停在了——距離盛應彏喉間僅有數寸之處。

曆經一番激戰,謝太後也氣息不穩,調勻了呼吸,這才說道:

“……你輸了。”

盛應彏:!

他不服氣地瞪眼,但在距離喉間很近的劍尖威脅下,人總是會被激發出一點求生欲的。

他白瞪了半天眼睛,最終也沒敢放句更狠的“要殺要剮隨你便!”之類的話,而是含怒重重一歎,咬著牙道:

“技不如人,是我們輕敵了……但你也不會贏的!”

謝太後笑道:“哦?此言何解?”

盛應彏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自是因為,天子已棄暗投明,如今正在老臣戒護之下!”

盛應彏沒聽過這個聲音,但來人自稱“老臣”,又有資格戒護天子,想必正是今夜朔方軍的合作同伴——也就是因為涉及會試舞弊案而被下大獄的大學士邢元渡。

他一時間竟然忘了還直指自己喉間的劍尖,猛地轉過頭去。

幸好謝太後也沒有真的打算一劍要了他的命的意思。

他們幾乎同時把視線投向聲音的來處。

果然是邢大學士。

他因為蹲了多日大獄,雖被營救,但來不及仔細梳洗,因此此刻隻是在外頭多披了一件官服,仔細看看,還能看出有幾處沒有整理好,顯得皺皺巴巴的。

他花白的頭發和胡須也有些亂了,但他的目光很亮,像是躊躇滿誌,充滿了希望和快意地緊盯著持劍而立的謝太後。

“恕臣直言,娘娘……縱然你身手再好,能殺得了一人、十人、二十人,那麼你又能殺得了百人、千人、萬人嗎?!”

第471章 【主世界夢中身】75

他厲聲詰問道, 聲音和態度都顯得那麼正義,那麼威嚴,那麼無所畏懼,像是占據了道義的製高點一樣。

但麵對他先聲奪人的詰問, 謝太後卻隻是哂然一笑。

“若逢惡人, 我可殺一人, 十人,二十人。”她從容答道。

“自然也就可以殺百人,千人,萬人——倘若他們也在世間行惡的話!”

最後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毫無一絲慚疚或畏懼之心。

“想我謝家滿門, 為大虞儘忠到最後一刻,與胡虜戰至最後一刻,闔家儘滅於胡虜之手而無人肯降!”她忽而將聲音提高了八度,厲聲喝道。

“本宮雖僥幸得以生還, 亦不敢墜了謝氏傳家之風骨!”

“爾等野心勃勃,一為朔方, 一為私欲, 可笑在場人中,竟無一人是為百姓, 為大虞!”

“胡說!胡說!!”邢大學士畢竟是老於心計的文人, 一聽之下就已經感到不對,為了避免謝太後再義正辭嚴, 反而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他慌忙提高聲調, 喊得幾乎破了音。

“你……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為了逃%e8%84%b1罪責而已!你敢說, 你……就沒有任何私欲?!”他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上去,顯得嘶啞又蒼涼。

謝太後頓了頓,並沒有繼續叱責他,反而輕聲笑了。

那低低的笑聲裡,竟有一絲豁然開朗的清爽意味。

她自是心裡明白,此時大約是已經到了這個劇本的最後時刻。

BOSS戰近在眼前——可笑的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弄清楚,她將要打的大BOSS究竟是何人。

是朔方軍?是邢大學士?還是……

朔方節度使,盛應弦?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當邢大學士老邁衰朽的聲音,逼問著她有無私欲的時候,她的心頭浮現的,不是這個劇本裡所彙集起來的人氣男主們所在的任何一個小世界,而是——

她初出茅廬時,所接到的第一個任務。

那時她還是個青澀又拘謹的實習生,偏偏運氣也非到好望角,隨機輪到的第一個任務,居然就是炮灰組的。

在某篇虐文小世界裡,扮演曇花一現的清倌娘子。

她還記得那位清倌娘子的人設也是初出茅廬,乃是全家抄沒、淪落風塵的前任官家千金,因為腹有詩書、色藝雙絕而被鴇兒小心估量著,要待價而沽。

因此她在那篇文裡登場數次,都是為了向外頭儘可能地擴大自己的名氣,顯示自己的技藝、美貌與氣質,文中的描寫儘是一堆形容詞,頗讓謝琇也深感壓力沉重。

然而這位花名“秀蘊”的清倌娘子,在第一次出場時便遇上了那個小世界的男主——英才天成卻韜光養晦的七皇子。

秀蘊輪到的就是最老套的一見鐘情梗。

哦,對了,還有個隱藏的“青梅竹馬”梗。

秀蘊被抄家殺頭的父%e4%ba%b2,原是翰林學士,也是七皇子曾經的老師。因此,這兩人還有一段幼時兩小無猜的情誼。

也因此,秀蘊與七皇子重逢之後,心甘情願地為他的大業暗中效力,為他搜集了許多情報。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不隻因為七皇子是她短暫一生中,在家破人亡之後,唯一一個真正對她好的人,也是因為唯有七皇子上位,才能為她父%e4%ba%b2的冤情翻案,為她父%e4%ba%b2平反昭雪。

但秀蘊隻是七皇子漫長故事之中的一個炮灰女配,勉勉強強夠得上白月光的資格,卻戲份不多,遲早是要下線一鞠躬的。

如今想起來,那個小世界裡的一切都已經十分模糊了,唯有她作為“秀蘊”,撫琴而歌的一曲,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因為她為了那次撫琴作歌,足足練習了一個月,指腹都反複磨破了好幾回!

那首歌裡有幾句詞,現在想來,卻仿若一個預言,深刻道出了謝太後心頭的所謂“私欲”。

【思美人兮不可招,何以報之瑛瓊瑤。含奇芬兮承湛露,期永好兮同逍遙。】

然而,謝太後的私欲是不可能為人知曉的。

謝琇微微垂了垂眼眉,複又抬起視線,平靜地直視著對麵叫囂的垂老之人。

“本宮之私欲,乃是天下太平,世間安穩。”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想讓她失態還是震愕?然後趁她心神不穩之時把甚麼罪名強行扣在她頭上,讓這場宮變顯得有理有義?

不存在的。

不可能的。

她可是連昔日同過生死、共過患難的愛侶,都可以深夜行刺,持劍相向的人啊。

今天任是誰來做這個大BOSS,她的答案也隻有一個——

世界和平!

邢大學士似乎沒有想到,到了這一步,謝太後還顯得強硬無比,不由得一噎。

他%e8%83%b8悶氣堵,實實在在地梗了數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一派胡言亂語!”

邢大學士不愧是三朝元老,在罵架方麵極有心得,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迅速敗退,而是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重新把穩了方寸。

他的話術也很簡單,就是“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強行把要給你安上的罪名硬往你頭上套”。

他嘶聲顫巍巍吼道:“可憐天子年幼,為你所製,今已數載!天子非你所出,亦未經手撫育,果無慈母之心!臣曆經三朝,世受皇恩,今夜拚卻殘生,也要為天子、為社稷、為這天下討個公道!!!”

他本就滿頭白發,被夜風一吹,麻衣白發,倒真有幾分像是垂暮之年仍心係國事的忠心老臣的模樣。此刻拚著命扯起嗓子喊起來,用力得渾身都在顫唞,身軀搖搖晃晃的,就好像痛心疾首到了極處。

他這一副作態自然有人買賬,謝琇聽到他身後的人裡亂紛紛地喊叫起來。

有的說“大學士一腔公心,可謂板蕩忠臣”,有的說“大學士千萬要為大虞保重身體”,更有人被煽動出了一腔義憤,同仇敵愾一般,朝著謝琇的方向就大罵起來。

謝琇統統置之不理,倒是忽然記起了一個問題,向著邢元渡發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天子已投奔你,命你對我不利,那麼天子何在?”

邢大學士又是一噎,還好他身後有人及時出聲:

“天子年幼,宮變之時,自是被好好護住,等候結果!難道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