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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長女,即便是做真正的皇子妃,在名義上都是足夠的。

永徽帝可真是用心良苦。既不能給這位“遺珠”真正強而有力的嶽家, 又不能拿那些芝麻官兒家的姑娘們來敷衍,導致反而大削晏小侯的實力、增添仁王一派的希望。

他委實深諳平衡之道。

當然,若是晏小侯當初真的娶了謝二小姐,想必張皇後和仁王會更開心些。

不過謝二小姐那副模樣, 對哪一派來說都宛如一個不定時炸彈,張皇後當初大概也沒拿定主意, 這顆炸彈將來萬一引爆, 是會炸到晏小侯,還是會把己方也一起拖下水。

相較之下, 謝大小姐被放逐於荒郊野嶺二十年, 什麼貴女教育都沒有接受過,想必也上不得台麵, 或許是更適合的拖後%e8%85%bf人選。

因此,張皇後一個猶豫不決, 倒是讓晏小侯錯有錯著,補強了妻族的缺陷。

如今, 隻要他再尋一有力的母族,情勢便會大致均衡……不,稍微偏向他這一方了。

而同為貴妃、卻多年被杜貴妃壓製,而且無子的鐘貴妃,如今升上了後宮第二號人物的位置,也終於有了另起心思的餘暇。

……這就是晏行雲的機會。

也是謝琇挑動風雲的機會。

她為永徽帝送上了一份大禮,足以讓他愕然發現第二股勢力已經成形,他不能再去打壓張皇後與仁王一派,以免兩邊失衡。

……也就是說,隻要促成鐘貴妃成為晏小侯的養母,永徽帝就不能再打壓刑部上下——尤其是張皇後的表妹夫刑部尚書鄭嘯,以及鄭尚書的愛徒盛侍郎了。

而這個計劃,同樣對晏行雲有利。

他不能把寶全部都押在永徽帝的父愛之上。更何況永徽帝壓根沒有許多父愛。

與鐘貴妃結盟,他就又往上走了一步。

他總不能一直單打獨鬥下去。有一位地位高貴的養母,在後宮之中與張皇後抗衡的話,將省掉他許多事情。

薑雲鏡正是看出這些隱藏的好處,才沒有阻止謝琇從這一點下手。

而晏行雲,即使還不知道盛侍郎與謝大小姐之間的這一番糾葛,他在麵對機遇時,反應也很快。

之前,鐘貴妃便有意認下晏行雲做養子,但永徽帝那邊總是態度曖昧。

晏行雲也不灰心喪氣,私下裡與鐘家來往勾連多時,利益分配都談定了,儼然一副已成了一家人的心照不宣模樣,隻是在表麵上還隻是客客氣氣來往,並沒有走得過近。

鐘貴妃同時在後宮中以無子為由,試探著請求收養莊信侯世子晏行雲,但被永徽帝拒絕。

永徽帝用的理由是“朕尚有子,何須收養?愛妃一片慈母之心可嘉,唯朕目下並無此意。長定聰敏穎悟,必能體會朕心”。

然而,過了大約十幾天之後,仁王於禦苑之中乘舟遊湖,忽起狂風,仁王於眾目睽睽之下落水,很是費了一番周折才被救上岸,因此受寒,纏綿病榻,說是因為仁王不諳水性,落水時肺中入水,因而總不見好,時常咳血。

永徽帝震怒,發落了一乾人等,下令徹查。張皇後因為獨子受此大罪,亦是驚怒非常,下了死力去查,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無論是鐘貴妃,還是晏小侯,看起來好似還真的沒有在其中插手。

張皇後雖沒有大本領,但永徽帝至今隻此一個嫡子,張皇後自是看得很緊,仁王身旁的人都是經過再三篩選調查的,沒有一個不是自己人。

事發當時,仁王身旁也並沒有人碰撞或推搡他,一切真的就是偶然。

仁王落水之後,也有船上和岸邊宮人即刻要跳水施救,但當時就是那麼不巧,狂風驟起,日月無光,水麵波濤洶湧,舟船都搖搖晃晃,無法保持平衡,拖延了施救進程,才導致仁王被救上來時已經喝了好多水,傷及肺臟,久治不愈。

這一下,前朝後宮,皆是愈發暗潮洶湧。

鐘貴妃自然不好在這等時刻再提出相同的請求,但朝堂中已有許多人坐不住了。

其中有忠臣,憂心皇嗣之危,認為仁王尚未完全長成、也未證明過自己的能力,還遭此大難,恐不足以扛起社稷重任;當然也有想要押寶或渾水摸魚的、各有心思的其他朝臣勳貴,覺得自己既然挨不上張家的邊,不如做點其它打算,說不準將來還能混個從龍之功——

這種山雨欲來的情勢下,還有誰能記得莫名橫死的鄭蟠樓。

雖然刑部落個看管不嚴的罪名,但既是板上釘釘的北陵密探,早晚也是要秋後看斬的,如今不過是先死一兩個月,誰還有心思追究?

可奇怪的是,或許是因為皇帝終究上了年歲,竟格外地重視起中宮嫡子來。朝堂上暗潮洶湧,後宮中亦非一片平靜,但在這股暗流的正中心,永徽帝竟然一直堅持著,要讓太醫先治好仁王,再說其它。

仁王卻也沒有甚麼生命危險,隻是一直麵色蒼白、身體虛弱,起初半月起不了身,後來好一些了,也不再咳血了,漸漸地能夠下地行走幾刻鐘,再往後,下地也走得穩了一些、時間也長了一些,隻是看上去還是虛弱不堪,不知要將養多久才能恢複如常。

可這個時候,朝堂上引而不發的焦慮和矛盾幾乎已經累積到了最高點。

永徽三十九年九月十六,乃是大虞的開國皇帝正祐帝的冥誕。按照往年的規矩,應當由皇帝遣使——一般是皇子——前往為了紀念正祐帝而建造的永固寺上香致祭。

永固寺裡有一座大琉璃塔,是大虞第二任皇帝廣雍帝為了紀念父皇的功績和慈愛而建造的,費工費時,奢侈至極,甚至在廣雍帝駕崩時還沒有完全建成,直到永徽六年才正式落成。

早年都是永徽帝%e4%ba%b2自致祭,後來仁王與信王過了十歲,便由他們其中之一代皇帝前往上香致祭。在杜家覆滅後,信王幾乎是被流放到了封地上,祭大琉璃塔的任務便落到了仁王身上。

可是今年仁王落水,身體孱弱,尚未康複,九月中旬以來中京的天氣又一直反常地有些寒涼,於是永徽帝和張皇後便猶豫起來。

還是仁王本人,忖度著自己的健康已恢複了一多半,不能一直躺在病榻上,招來前朝諸多猜疑,於是再三再四地懇請皇帝允準,說自己完全有能力繼續代行永固寺祭祀。

彼時前朝已經有壓不下去的議論,說既然仁王連身子骨都不健壯了,即使隻是為了做個備胎,也該提前打算起來,讓鐘貴妃認晏世子做養子,以免真有甚麼萬一,國朝後繼無人。

到了這個時候,永徽帝自然再也沒有提起過要為了鄭蟠樓之死而窮究刑部上下之責。不過朝堂上總有與張家不太對付的臣子,偶爾還是會拿這件事來試探一下風向。

永徽三十九年九月初十,中書舍人邢彥施上表,奏稱仁王沉屙久治不愈,為國朝後嗣計,請皇帝允準由後宮鐘貴妃撫養流落在外的皇長子晏行雲,以順天時以應不測。

皇帝震怒,極言申斥邢彥施為不忠不義之輩,著令即刻押出崇天殿外,杖刑五十,貶為白城縣丞。

但龍顏一怒,並未能完全堵上朝臣進諫的口子。

並且有機伶醒覺之徒,早就從邢彥施被貶謫之地品出了彆樣的機鋒——

白城,就是白城關所在地。而晏行雲如今還是莊信侯世子。莊信侯晏尚春本人,此刻正在白城關養病。白城關一線的廣信軍,也皆出自於晏侯麾下。

……這是既重罰了貿然出言進諫的邢舍人,又把他保送到了晏侯家的勢力範圍裡啊!而邢舍人既然是為晏小侯上奏的,明顯是站在晏小侯一方,那麼他到了晏家的勢力範圍裡,也就不可能受到什麼刁難。

於是,隱然押寶晏小侯的一些朝臣,也都在接下來的數日之中陸續上奏。

這個說“既是仁王病重不能起,今年的永固寺祭祀,皇上不妨指定一位勳貴代祭,臣觀莊信侯世子文武雙全,神清骨秀,睿智天成,十分適合擔此重任”。

那個說“後宮之中,鐘貴妃居次,乃是聖上潛邸舊人,一向謹慎侍奉,柔和謙退。如今貴妃娘娘無子承歡膝下,長日孤獨;而莊信侯世子生母早逝,未能有一日仰受慈母撫育之恩;聖上何不成人之美,令貴妃娘娘撫育晏世子,如此兩廂皆能仰承天恩,闔宮上下無不感念聖上慈德”。

終於,在九月十三當日,皇帝當朝宣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九月十六當天,仍由仁王李重霖代行祭祀永固寺大琉璃塔。

此旨一出,朝堂嘩然。

第329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74

謝琇反應得極快, 立刻下令莊信侯府閉門謝客。

謝琇暗忖,今日還是大朝會,晏小侯身為雲川衛指揮使,應當也在崇天殿上, 不知道他%e4%ba%b2耳聽到皇帝這麼宣布之後, 還能不能做好表情管理, 內心又作何感想。

可如今外頭情勢不明,貿然四處打聽內線消息,隻會給彆有用心之人以可乘之機。

謝琇雖然有易容和輕功兩樣本事,甚至還可以給自己繪個隱匿符,但現在這個世界靈氣太少, 隱匿符發揮不出最大效用,萬一走到一半露出一隻手臂一條%e8%85%bf,反而會震驚整個中京。

而現在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莊信侯府,輕功也隻能讓她飛簷走壁, 不能讓她隱匿身形。光天化日之下,若是有個人打從莊信侯府裡飛身出來, 即使頂著一張陌生的臉孔, 也足夠打草驚蛇。

所以謝琇隻能等。

而且,薑雲鏡或者其他小侯爺的盟友要給他傳遞消息, 除非今天在外頭什麼地方有些其它的手段, 否則若是要傳信到莊信侯府,也隻有入夜之後方才便於行動。

謝琇安坐於“含光堂”內讀書, 一本封皮上寫著“拈花詩集”的話本子拿在手裡,讀得飛快。

忽然底下有丫鬟來報, 說出府采買的翟婆子有事要單獨回稟。

謝琇放下那本偽裝成一本詩集的話本子,命翟婆子進來。

翟婆子也是莊信侯府的老仆了, 一進來就跪在地上,雙手高舉托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說她今日到了集市上,人群擠擠挨挨的,也不知為何,手裡一緊,已有人塞了這張紙條過來,嚇得她心驚肉跳的,也不敢聲張,采買完畢就匆匆回府過來稟告夫人了,雲雲。

謝琇坐在椅子上,又問了一些問題,翟婆子答得也沒多大破綻,活%e8%84%b1%e8%84%b1一個“有點見識但也沒有搞過這種地下工作”的世仆模樣。

謝琇接過紙條,發現上麵寫的是今夜戌時初刻在中京城中運河畔的某處酒食攤子旁會麵,落款寫的是“明見”。

……可是,薑明見——也就是薑小公子——的字跡也不是這樣啊?

謝琇拈著那張紙條,拿不定主意這是個陷阱,還是薑雲鏡真的要約見她。

最後她決定:易容前往。

她懂得易容之術的秘密,並沒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