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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知道隔了五年,皇帝有沒有聰明到發現真正的藏寶地?

可是盛應弦實在也很了解她。她的表情剛剛一動,盛應弦便沉下臉來。

“折梅,不可胡來!”他沉聲喝止她。

謝琇:……我還什麼都沒說啊?!

她還來不及把內心的感想說出口, 就看到盛應弦轉向薑雲鏡,聲色俱厲地說道:

“我沒殺鄭蟠樓,問心無愧!即使到了禦前,審問我一百次, 我也是這句話。更何況皇上聖明燭照,難道還會冤屈無罪之人嗎!”

謝琇:……您這就把皇帝架起來烤了嗎。可是皇帝他沒有您這麼高的道德值啊?俗話說得好, 隻要他沒有道德, 彆人就綁架不了他!

但她的內心感歎,正氣凜凜的盛侍郎是不知道的。他繼續緊盯著麵前同樣沉著一張臉的薑少卿, 身上毫不掩飾地散發出冷冽的威壓。

“甚麼‘長安繪卷’……以前的事壓根不必再提!薑明見, 難道你為了與我作對,竟然要把她也牽涉進來嗎?!”

這句話可真正挑釁了薑雲鏡。薑少卿暴跳起來。

“把她牽涉入險境的人, 一直不都是你嗎?!”他惱道。

眼看他們又要陷入“都是你不好,是你把折梅逼得拿性命去冒險, 你這個大壞蛋!”的無限循環中去,謝琇這個苦主被他們嗡嗡得甚為頭痛, 不得不立刻出聲喝止他們雙方。

“……你們能不能不要再拿著從前的事吵鬨了!”

她這一聲斷喝石破天驚,倒是讓盛侍郎與薑少卿一時間都息了聲,幾乎同時轉過頭來看著她,像是在等著她開口裁斷似的。

謝琇凝神思考了一下,覺得目前的局勢實在過於錯綜複雜。

盛應弦與薑雲鏡之前就因為“紀折梅之死”而鬨得水火不容,即使她現在死而複生、就站在他們麵前,隻怕數年來存下的心結,也讓他們沒那麼容易就輕易撇開矛盾,攜手精誠合作。

這就牽涉到了一個問題——

他們或許各自有消息的秘密來源和調查渠道,但他們所獲知的情報,想必是不太願意與對方共享的。

而且,多疑而昏庸的永徽帝,恐怕也是不想見到一個能夠毫無芥蒂地攜手通力合作的刑部和大理寺的。

盛侍郎與薑少卿,若是還想得到永徽帝的信任——至少是一部分的信任——那就必須一直像現在這樣敵對下去才行。

謝琇深吸了一口氣。

“我剛剛已經詢問過盛侍郎了,當夜他與鄭蟠樓會麵,的確隻詢問了鄭蟠樓當初為何要叛國、給北陵當密探,而鄭蟠樓的回答也不新奇。”她巧妙地選擇著措辭,對薑雲鏡說道。

或許是她的語氣和態度都太過坦蕩蕩,薑雲鏡微蹙雙眉,但終究沒有再拿著懷疑的眼神掃視一旁的盛應弦。

“更何況,他殺鄭蟠樓做什麼?對他有什麼好處嗎?而且,盛六郎根本不是一個會濫殺無辜之人。即使是罪人,他也執著於要查明罪名和真相,然後讓對方接受國法刑律的處罰,而不是這種私刑處死……”

薑雲鏡仿佛牙痛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得倒是挺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他低聲嘟噥著抱怨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謝琇,“那你倒是說說,你覺得真凶是誰?”

謝琇略一沉%e5%90%9f,說道:“應該是想要給刑部製造混亂、好趁機向著刑部伸手之人。”

薑雲鏡:“……哦?何以見得?”

謝琇道:“原本的刑部被鄭尚書與盛侍郎好生整頓了一番,至今已是鐵桶一般,毫無他人插手的餘地……若能在刑部製造混亂與動蕩,就像現在這樣從上到下都吃了掛落,上官要閉門思過、下屬人心惶惶,甚至有坐在關鍵職位上的人被捉拿下獄,這樣能夠漏出多少空檔和破綻,就不消我細說了吧?”

薑雲鏡:“……”

他臉上的表情有一點複雜。

但是他也明白,她分析得一點也沒有錯。

“言之有理。”他最後出聲道。

“……但你這個解釋,皇上不一定能夠接受。”他補充了一句,微帶著嘲諷之意地望向一旁靜默無聲的盛應弦。

“刑部鐵板一塊,也就等於,這片地方被張皇後和仁王一派牢牢地把持住了……旁人插不插得進手去,皇上不在乎;可是若要連他自己也插不進手,他可就會——”

他意味深長地停下了說話,未儘的餘音嫋嫋而散。

“而且他現在對著刑部出手,多少也可以打擊一下張皇後與仁王一派的勢力!因為在信王出京就封、杜家倒下之後,明麵上已經沒有了可以與皇後和仁王相抗衡的勢力!”謝琇飛快地說道。

薑雲鏡略帶一絲讚許地朝著她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他說。

謝琇停頓了片刻。

“……那就,把他的注意力轉開。”她冷冷說道。

薑雲鏡似乎有點意外。

“什麼?”他問。

謝琇冷笑道:“他要另一個勢力,那我們就給他另一個勢力。”

盛應弦猛然抬眼望向她,臉上是一片錯愕之色。

薑雲鏡的臉色也微微變了。

“你……你又要做什麼?!”他口氣和臉色都不太好地喝止她。

“你又要做什麼危險之事?”

謝琇無視他們兩人一臉如臨大敵之貌,情真意切地歎了一口氣。

“宮中從來不乏有野心之輩,去了一個杜貴妃,又有一個鐘貴妃……聽說,她最近正想收一個養子。”

“我隻是感慨一番,能做什麼壞事呢。”

薑雲鏡一滯,心頭已然明悟了。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旁邊的盛應弦,看著威名赫赫的刑部左侍郎還是一臉茫然又專注的樣子,雖然不懂紀折梅在說什麼,依然一雙眼睛都凝定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他忽然嘖了一聲。

盛應弦的腦子裡的確沒有這些後宮爭鬥的弦。但這並不妨礙他乖乖地盯著紀折梅,用那種和朱紫高官一點都不相配的熱切、欽慕、脈脈情深的眼光望著她。

腦子裡浸透了後宅與雄競之事的薑雲鏡懷疑,盛侍郎根本就忘記了,紀折梅如今的身份是有夫之婦。他若是想和紀折梅重續前緣,多半在眼下一段時期之內,還要為愛當三。

……因為以紀折梅這樣的性格與能力,堪為上佳的臂助;%e8%83%b8懷大誌的小侯爺在大業得成之前,大約是不想放棄的。

更何況,他自認能看穿一些晏小侯那個人。

晏長定本就是個生母不詳的私生子,養父又離京許久,看起來皇上也並沒有因為他“遺珠”的身份而對他過度偏愛或照拂;於是他一個人,從十幾歲的時候起就要輾轉於中京的波譎雲詭之中,權衡何時可以出頭,哪裡有機可乘。

因此,這樣的一個人,是不太在意情感與身體上的忠誠與否的。

他更看重的是精神上的忠誠——換言之,就是“能不能在奪嫡時忠誠地站在他這一邊”。

至於對方是不是妻妾成群,是不是麵首滿院,是不是在哪裡有個甚麼知己或相好……他一點都不在意。

薑雲鏡起初與晏行雲相交時,就聽過他對於這位夫人的感想。

“是個聰明人”,“幸好她不與她的父%e4%ba%b2和妹妹相同”,“能力和眼界皆非凡品”,“眼下若必須有一人來做世子夫人,她倒是很適合的”……雲雲。

薑雲鏡也知道晏行雲心裡的打算。

永徽帝從前表現得很寵愛他,但從來沒有讓他越過兩位名正言順的皇子仁王和信王的意思。

他賜給晏小侯金錢和寶物,任用晏小侯為官,但從來沒有公開承認過晏小侯的身份。

這就是一種壓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因為晏行雲的年齡比仁王與信王要大十歲上下,能力又出色,所以進入朝堂的時間也要提前許多。在仁王與信王還在上書房的四書五經之中掙紮的時候,晏行雲已然能在朝堂上做出許多成績、進而籠絡一批想要提前押寶的朝臣了。

因此永徽帝是斷斷不會真正承認他這個“皇長子”的地位的。

晏行雲一直以來都聲勢浩大,顯得春風得意、青雲意氣,但實則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他小心翼翼地一再測試和窺探著永徽帝忍耐的邊界,從中找出一條既能壯大自身、又不至於在自己尚弱小之時就招來皇帝忌憚打壓的道路來。

而妻族,正是永徽帝拿捏他的要點之一。

謝太傅是個吉祥物,謝瓔又是什麼不得了的優秀貴女嗎?

可是永徽帝卻一臉慈愛地,非要為謝家的女兒與晏小侯指婚,這背後是何意,聰穎到幾乎狡猾的晏小侯能品不出來嗎?

幸好他們謝家還有個丟在道觀裡二十年的長女。也幸好那位長女竟然和家裡的其他人都不一樣,竟然是一位有腦子、有膽識、又有能力,不可多得的妙人兒。

晏行雲自然是不曾這麼誇讚過謝琇的。但薑雲鏡能夠讀出他的潛台詞來。

晏行雲隻對薑雲鏡說過“幸好我夫人被謝家丟在道觀裡二十年,這層背景讓今上放鬆了戒心”這一句話。

但這一句話也便足夠了。

足夠讓薑雲鏡品出晏小侯現在有多麼不可能放棄這位優秀的合作夥伴。

畢竟,既身手不凡、又知情識趣,該打配合的時候還有默契,這樣的一位合作夥伴和可靠的盟友,上哪裡去找?

而晏小侯為了邀買人心,留住盟友,也是很舍得下本錢的。

……更不要說,他原本就沒多少道德可言,又怎麼會拿那些嚴苛的道德標準去約束和苛求優秀的合作夥伴呢?

薑雲鏡帶著一點憐憫、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心情,注視著一旁的盛侍郎。

不知為何,他現在覺得英名在外、正義凜然、端肅莊嚴,如同天神一般的盛侍郎,身上實則也帶著一點點清澈的愚蠢。

盛侍郎怕是壓根沒有想過,晏行雲與紀折梅……不,謝大小姐,現階段是根本不可能切割分離的。

不但晏行雲還需要謝大小姐這個得力臂助,就算是隻看如今風起雲湧、瞬息萬變的朝堂形勢,也不允許他們現在就和離。

倘若有朝一日英明神武、道德標杆的盛侍郎發覺了這一事實,他又應當何去何從?

……薑雲鏡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好奇,也太期待了。

第328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73

在薑雲鏡悟出了謝琇的暗示“鐘貴妃意欲收晏小侯為養子, 在立儲風波中一爭大位”之後,他行動得也非常快。

他本就是晏行雲的盟友,而且看起來他也受夠了被多疑且愈發昏庸的永徽帝所控製,因此他打算在晏小侯身上下注。

而明麵上, 晏行雲除了還沒能得到永徽帝公開的承認之外, 母族與妻族的缺陷, 也是他的弱勢之一。

如今,他的妻族雖然勢力還是不太夠看,但好歹有了名義和地位也相當的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