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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度歸零、需要她重新再來的時刻。

她並不需要麵對眼前的這一切——麵對數年後的世界,看到當初的相遇和沉重的情感牽係,是如何深刻地改變了一個人,甚至將對方原本光鮮明麗的世界摧毀成了一片廢墟……

一股陌生的衝動在她的%e8%83%b8口鼓蕩著。那種衝動讓她的心臟跳得飛快,一下一下,好像馬上就要化為青鳥,衝破%e8%83%b8膛,飛向天空——

她%e8%84%b1口而出:“弦哥!放開薑小公子吧!那句話,是我告訴他的!”

女子的聲線本就清脆,落在日暮時窗外略顯昏暗的廳堂裡,更是顯得石破天驚。

盛應弦的身軀猛地一抖。

他的右手仿佛一瞬間就失去了力量似的,陡然鬆開。

而失去了這股力道牽引,薑雲鏡控製不住身體的重心,一連倒退了好幾步,直至砰地一聲,跌坐回了一張圈椅之中。

他斜斜倚坐在圈椅上,似是要抬手撫平%e8%83%b8`前被他抓皺的衣襟,但手抬到一半,卻轉而掌心向外、手背在內,蓋住了自己的眼睛,發出一陣低低的、沙啞的笑聲。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他並不擔心今天之事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去。

倘若盛六郎居然還沒有把控自己府中的能力,那麼負責監察百官的,也是雲川衛。而晏行雲早就知道他們今天拜訪盛府之行,也早就將人手後撤了一段距離。

因為晏小侯雖然不知其中緣故,但他也知道今日需要他的夫人出馬,乃是要利用一些不能為人所知的特彆手段,從盛六郎口中逼迫出一些真話;所以,晏小侯怎麼會讓其他人聽到這裡的交談聲,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夫人究竟是怎樣從盛六郎的口中套出寶貴的實情的?

所以現在,薑雲鏡再沒有了什麼顧忌,而是肆意地大笑著,嘲諷著盛六郎那副如同廟裡神像一般端嚴的形象在他麵前的崩塌。

……多愉快啊。

盛六郎,你也有今天!

第324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69

可是薑少卿的愉悅驀地戛然而止。

因為在喊出那句話之後, 一度凝滯的空氣忽而再度開始流動了——

而謝大小姐——不,紀折梅——忽然衝到了薑雲鏡麵前,爆發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與魄力,抓住他的手腕, 一用力就把他從椅子裡拖了起來!

薑雲鏡:“!你要做什麼?!”

他被迫隨著她的力道站起來, 又被她在背後一頓不耐煩的用力推搡, 推得他的後背一陣陣疼痛,腳下不由自主地隨著她推搡的方向,往門口走去。

可是他身後的謝大小姐一言不發,推著他走到門口,猛然吱呀一聲, 拉開了房門;爾後她又狠狠在他後心推了一記,讓他踉蹌著邁出門去,還沒站穩,就聽見身後砰的一聲, 房門又重重地被人關上了!

薑雲鏡:!?

“喂!”他轉身就撲到緊閉的房門上,用力捶打著。

雖然他相信盛六郎對於自家府邸的掌控力, 但畢竟此刻自己身在門外, 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地直呼謝大小姐的名字,隻好含含混混地喊道:

“你……你推我出來做什麼?!你讓我進去!”

可是他的喊叫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因為——

謝琇前腳剛剛把隻會煽風點火的薑小公子推出門外, 正準備關緊房門, 轉過身來好好跟盛六郎分說一下其中關鍵問題之時,就感覺自己眼前一花, 一道黑影撲了過來,隨即她的後背就砰地一聲, 撞到了緊閉的房門上!

而她麵前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的手死死扣住她的雙肩, 把她整個人都幾乎按在房門上,動彈不得。

謝琇下意識掙了一下,卻發覺壓根擺%e8%84%b1不掉盛應弦的箝製。他用的力度很精準,既讓她無法掙%e8%84%b1,又不會真的捏壞她的肩膀。

謝琇於是便也放棄了掙紮,而是緊貼著房門站在那裡,抬起眼來,微微仰首,望著麵前的人。

和她的一臉鎮靜相比,盛應弦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的雙?%e5%94%87緊緊抿著,%e5%94%87角下撇,仿佛竭力在忍耐著內心的什麼猛獸掙出籠柙,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他的劍眉微蹙,雙眼卻睜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地緊緊盯著她的臉,似是要透過那張不相同的皮囊,看到她的靈魂上去。

離得這麼近,她還能看到他的眼白上泛起的血絲,劇烈翕動的鼻翼,嘴%e5%94%87繃得幾乎發白……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許久之後,才用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謝琇抿著%e5%94%87,心頭一時間又是歡欣,又是酸苦,百感交集。

她凝視著他,低聲說道:“弦哥,我有一個心願,你能不能替我完成?”

盛應弦:……!

他一瞬間似是聯想起了什麼,青白的麵色上驟然浮起一抹暗紅,%e8%83%b8腔的起伏也陡然劇烈了一些。

但是他並沒有厲聲逼問她,而是低聲應道:“……什麼心願?”

然後,他就看到麵前的她,微彎眼眉,說道:“我想捧著你的臉。”

盛應弦:!!!

這是……是他與小折梅在府中的書房裡,第一次偷偷地交換%e4%ba%b2%e5%90%bb之時,發生過的對話啊。

這個世間,決不可能再有旁人知曉了。

有思及此,他按住她肩膀的雙手不由得鬆了鬆力道。

而她的雙臂借勢攀爬而上,一下子捧住了他的臉。

她的纖指柔膩而溫順地搭在他的頰側,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撫摸了幾下。那種久違了的觸?感,以及被人珍惜地捧在手心的感覺,一瞬間就令他心頭酸楚,幾欲落淚。

“真的……是你嗎?”他啞聲問道,話語一出口,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嗓子幾乎嘶啞到發不出聲音來了。

而她眨了眨眼睛,那雙剪水雙瞳之中,也隱有淚光浮動。

“是的,是我。”她清清楚楚地說道。

“弦哥,我是你的小折梅呀。”

這一句話瞬間就擊潰了盛應弦最後的心防。幾乎是猝不及防的,他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一顆大大的淚珠就打從他的下眼睫上滑落了下去,滑過他的臉頰,落到了她的手上。

他有些狼狽不堪地想要撇開臉,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軟弱無能的樣子;可是她牢牢地捧住他的臉,他動彈不了,哪裡也去不成,隻有站在她的麵前,被她掌控於指掌之間。

她似乎有些感慨,輕輕地歎了一聲,說道:“……弦哥,你為何如此輕信於我啊。我說是,便是了?”

盛應弦說不出話來。

確實,他的理智告誡他,應該問更多的問題,仔仔細細盤查,綜合分析,才能確定麵前的“謝大小姐”到底是不是紀折梅。

但是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感情和直覺都在叫囂著,說她已經露出了太多破綻了,她說出了好幾句世間唯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對話;甚至就連薑雲鏡,也沒有否認她就是小折梅的事實!

或許是看著他難以發聲的笨拙樣子,她含著淚光微微一笑,又道:“弦哥,你現在有空聽我背書給你聽嗎?”

他的心臟微微一悸。

……這是小時候的小折梅,曾經常常問他的問題啊。

於是他便沿著記憶裡的對話,低聲應道:“……你今天學了一些什麼?”

她笑起來,果真背道:“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她也果然隻背了這兩句就停了下來,微微一皺鼻子,就像童年的小折梅那樣。

“為什麼要把折梅寄到江北去?”她問。

那一瞬間,盛應弦的喉嚨似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艱難地呼吸著,好不容易調勻了氣息,才慢慢說道:

“沒有,折梅不去江北……”

可是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張開雙臂,一下子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將她死死按在自己的%e8%83%b8膛上,牢牢地嵌進自己的懷抱中,再也難以抑製聲音裡的哽咽。

折梅不去江北,折梅也不去北陵。

折梅就應該留在這裡,和他永遠都在一起。

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空落落了許久的心終於被填滿了,他那幾乎枯萎的那具徒具皮囊的軀殼也終於完整了一樣。

他哽咽著,衝口而出的,是他最想問她的一句話——

“疼嗎,折梅,你疼嗎?”

他感覺到她微微一愣。

“什麼?”她問道。

他辦案無數,也曾經遇到些“借屍還魂”的說法;從前他是不太相信的,可如今他真的遇上了,卻又不能不相信。

她如今是二十一歲的謝大小姐,不再是從前的小折梅了。換了一具軀殼,豈是那麼容易之事?

她還多了一些類似仙術的神通——他當初懷疑“定雲道長”的身份之時,也曾經去洞慧觀詳細調查過,可那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坤觀,裡麵的女冠最多也就是替人打卦占卜,算個吉凶而已,根本沒有那些定身之類的神通!

所以,在分彆的這五年,都在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假如她不想說,他就不問。可是他很想知道,她疼嗎,難過嗎,害怕嗎,孤獨嗎,恨他嗎?

他一時間難過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但她卻已飛快地領會了他的意思,默了片刻之後,反而笑了一笑。

“啊,你說當初在北陵嗎……還是說後來?”她說,“其實不太痛,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謝琇倒是沒有說謊。痛覺屏蔽是個好功能,她每次以身犯險都不忘開啟;而且當初在北陵也是到點下線,所以她其實那時候還能打,可是時間實在不夠了,也隻能賣個破綻,在混戰裡趕緊中一刀,立刻下線。否則的話,她能把北陵上層的那些宗室王爺們如同過篦子那樣挨個砍一刀!

可惜這些是不能對盛應弦說的。因此她感覺自己那種蒼白無力的辯解說完之後,盛六郎渾身一震,不但沒有釋懷,反而好像更加痛苦了一般,俯下`身來,竟然把臉埋進了她的肩窩裡!

很快地,她就感到肩窩裡漸漸泛起了一股潮意。

謝琇:!!!

她震驚得雙臂都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就那麼懸在半空,感覺著肩頭傳來的潮熱濡濕感,喃喃道:“……弦哥?”

盛應弦沒有說話,隻是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像是要把她深深地揉入自己的骨與血中去。

他渾身顫唞,而這種顫唞甚至通過了他們身軀相貼的部分,漸漸傳到了她的身上去。

謝琇閉上雙眼,微微踮起腳來,張開雙臂繞過他的背後,緊緊地抱住他。

盛應弦的呼吸沉重,一下下地響在她的耳畔,就像是受傷的猛獸那般,一呼一吸之間,仿佛正在忍耐著可怕的疼痛和激烈的情緒。

他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有在她耳邊一聲聲低低喚著她的名字。

“折梅,折梅,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