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
他怒氣衝衝%e8%84%b1衣的動作忽而一頓,原本打算把外袍甩在榻上,好借此發泄一下內心情緒的動作,也戛然而止。
他拿著外袍的手微微一頓,爾後將那件外袍隨手放到榻上——並沒有甩上去——然後順手從榻上拿起那件預備他更換的鴉青色綢袍,展開來一邊往身上披,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了?”
他看到謝大小姐仿佛忽然被這個問句驚醒過來似的,受驚似的抬起眼望過來,很快就掩飾一般地笑了笑。
“……郎君可有憂慮?”
……竟是直言相問!
晏行雲正欲把手臂穿進綢袍的袖中,聞言也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今晚身上沾染了太多脂粉香氣,誰叫那些人密談偏偏愛去畫舫上,還要叫了伎子作陪?
他可以逢場作戲,但他懶得做戲。
談的是火燒眉毛的事,手裡還要做些下.作.風.流事,仿佛這一個晚上不倚紅偎翠、吃兩口香脂,就甚麼事都沒做成似的。
晏小侯自己厭惡這樣,但他不會強行要求與他合作之人不能這樣。
隻要能達成他的目的,旁人私德不修,與他何乾?
隻是,他從前也不必給其他人交代。
現在他成了%e4%ba%b2,為了安撫對他還極為有用的夫人,究竟需不需要剖白一番呢?他還沒拿定主意。
第290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35
然而他的這位夫人, 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竟然壓根沒有問及那些脂粉香,而是一開口便問了更關鍵的問題。
他知道自己最近有一點心浮氣躁。
因為事關重大,他還沒有想好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現在每一步走錯——哪怕隻是前後順序走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他必須思慮清楚。
然而, 今晚他得到的消息, 讓他第一次開始思考, 突破口是否就在他這位夫人身上?
他拉緊披在肩頭的鴉青色外袍,知道這種造型反而會顯出一絲易於摧折的美感來。
他並不忌諱向彆人示弱。在他看來,必要的示弱也是達成目標的手段之一。隻要不是卑躬屈膝,“弱”並不是錯。
——在他眼裡,“無用”才是最大的錯。
因此, 他不吝於流露出這麼一副憂鬱的姿態來,輕聲道:“是有一點……憂心。”
說完“憂心”這兩個字以後,他抬起長睫,目光卡著分寸, 落在謝琇的臉上。
……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
謝琇:……這一副欲語還休、“來啊來啊快來問我啊”的表情!是在下輸了!
她在心裡默默給小侯爺的表演打了個五星好評,表麵上卻手指一緊, 捏緊了右手裡的帕子, 關切地往小侯爺的方向微微傾身,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晏行雲這壁廂已經把氣氛烘托到了位, 這才微微歎息了一聲, 道:“近日確有一事,令我心煩意亂。”
謝琇問道:“是朝堂之事?”
“嗯。”小侯爺露出一副“即使是朝堂大事, 我也事無不可對你言”的信賴神情來,說道:“近日有人彈劾我……說雲川衛許久未曾辦過大案, 正是我能力不足的表現……”
謝琇心想:這倒是也不能全怪你,你一個耍心眼的, 怎麼能跟弦哥那種正道的光比拚實務方麵的乾練呢?
但她表麵上自不會這麼說,隻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狀,道:“這怎麼能如此說呢?難道現下世道太平,也要責怪你不成?”
晏小侯大約是沒有想到她居然從這個角度切入,微微一愕,下意識重複了一遍:“……世道太平?”
謝琇:?
她還沒有來得及分析晏小侯的心理,就見到他忽而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世道太平——哈!是的,世道太平……”
謝琇:……什麼什麼,我的相公終於瘋了??
晏小侯很是笑了一番,才勉強按捺下那股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謝琇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笑聲裡有一股乖戾而嘲諷的意味。
晏小侯道:“世道太平,也經不起有心人播弄風雲啊……”
謝琇:什麼什麼,說的這不就是你自己嗎?
她凝視著晏小侯,憐愛道:“郎君受苦了……那些為難郎君之人,說不得都是張家派來的吧……”
晏小侯歎息道:“我自然不敢貿然推測……不過,目下卻有一事,令我百思難解。”
謝琇:“……何事?”
晏小侯拉緊肩上外袍敞開的衣襟。他那雙闕黑的眼眸緊緊鎖定住她的臉,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輕微表情變化。
他慢慢說道:“……我不明白,刑部侍郎盛應弦……為何要私下調查你。”
謝琇:!!!
“調查……我?!”她失聲叫道,雙眼也瞪大了,顯得極為驚詫似的。
“是啊,暗中調查你。”晏小侯不動聲色地說道。
謝琇意識到他在不著痕跡地掃描她臉上的神情,仿佛想讀出什麼背後隱藏的深刻含義似的,立刻抿了抿%e5%94%87,似乎有點氣惱而煩躁。
“他調查我做什麼?難道是終於受不了我妹妹對他的糾纏,想找出我們謝家的紕漏,一網打儘,一勞永逸嗎?”她有一點惱怒似的問道。
晏小侯聳了聳肩,“不知。”
他輕飄飄地說道。
並且,他%e5%94%87角一勾,反而反問她道:“你覺得原因會是什麼?”
謝琇:“我不是剛剛就說了嗎?……我覺得是因為我妹妹太過——”
晏行雲搖了搖頭。
“不,盛如驚不是那樣的人。”他緩聲道,帶著一絲玩味之意,凝視著她。
“你還是太不了解他了。”
謝琇:“……”
你說什麼?!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她氣沉丹田,默默無聲呼吸了幾下,方道:“……請郎君賜教。”
誰知晏小侯卻歎了一口氣,反而走過來,坐到桌邊另一張繡凳上,單手撐在桌子上,就那麼近距離地凝視著她。
謝琇:……表情管理可更難了,誰懂。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郎君?”
晏行雲忽而一笑。
“許是因為,他也摸不透你的底細吧。”他說。
謝琇:“……誰?盛侍郎?”
晏行雲:“嗯。”
他想了想,突然伸過手來,露出一點纏綿深情之態,垂下眼簾,握住謝琇的一隻手。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對你感興趣……但眼下我有一事,卻正好借此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淡淡說道。
謝琇:“……”
啊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了什麼?!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我看透了你的本質!
她含情脈脈地回望著這個漂亮小混蛋晏長定,含情脈脈地說道:“不知是何事?需要我配合嗎?”
晏行雲竟然點點頭,握著她的手,仿佛忽然對她的那隻手產生了無限興趣似的,一根根捏著她的手指玩耍,沿著指節一點點捏到指尖。
“既然有人彈劾我沒有辦過大案子,那就找一個大案子辦給他們看看吧。”他漫不經心似的說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正巧,大理寺複核未過,打回刑部一個案子。這本不該由我管,但人命關天的,又是曾經簡在帝心的一家子……刑部和大理寺爭持不下,皇上也曾經向我透露過一二打算,大約近日便該正式下旨,叫雲川衛協同調查了。”他說。
謝琇:“……這麼重要的一個案子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儘量使自己隻露出關心和好奇的神色,其餘念頭一概暫且隱藏起來。
雖然小侯爺不會讀心,但他這麼謹慎的一個人,要跟她討論朝堂之事,卻也不易。
謝琇毫不懷疑,若不是正巧在他打算下手的時候,盛應弦忽然開始調查她,小侯爺是不會想到把這些朝堂之事透露給她,讓她去拖盛應弦的後%e8%85%bf的。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盛六郎若是全副精力都被她吸引開,那麼小侯爺在幕後想要搗鬼,就簡單多了。
謝琇當然不想讓他替什麼奸佞翻案,但這是介入他全盤大計的良機,她也不會傻到放掉。
而且隻有她也身在局中,才能得知這個案子到底如何,又有多少勢力試圖通過這個案子,來達到怎樣的目的。
小侯爺依然在一根根捏著她的指骨為戲,聞言也隻是微抬眼簾撩了她一眼,複又垂目道:
“此案名為‘蟠樓案’,因為案情的苦主——也就是犯人,正是名叫‘鄭蟠樓’,蟠桃的蟠,高樓的樓。”
他說到這裡放低了一點聲音,語速也變得緩慢。
“而他,正是皇上的奶兄鄭故嶠鄭大人的獨子。”
謝琇:!?
皇上的奶兄?
一提到這個特有名稱,她第一反應的就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
陸炳是明朝嘉靖皇帝的奶兄,深受嘉靖帝的信重,不僅出掌錦衣衛,還曆任太子太保、少保兼太子少傅、左都督,以公兼孤,身後還追贈忠誠伯,乃是一位權臣。
雖然不知道原作是不是用這種極端例子來描寫“皇帝的奶兄”這個人,不過即使這位鄭故嶠鄭大人沒有那麼多頭銜,但永徽帝心裡總有幾分香火情,竟然能有一樁大案拿下他的獨子,並且還鬨到大理寺複核的地步——大理寺複核,也就等於刑部判了他流刑或死刑啊!
……對了,大理寺少卿,不就是紀折梅曾經從長宜公主府中救出的那個小可憐書生,薑雲鏡嗎!
那他為難刑部做什麼?
這麼大的一樁案子,落在盛應弦手裡,必定是鐵證如山,才會議定刑罰,上報大理寺複核的。盛六郎不可能冤枉這個鄭蟠樓。那麼,薑雲鏡為什麼要駁回?
謝琇心下轉瞬間就湧過無數念頭,但這些念頭決不能被他人所知。
因此她隻是麵露驚訝之色,“啊”了一聲,像是在竭力消化著這短短幾句話之間巨大的信息量似的。
她刻意停頓了幾息,方才問道:“……這位鄭大人,和鄭二那個鄭家,有關係嗎?”
晏小侯似是沒想到她又問出一個彆出心裁的問題來,“哈”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沒有關係。”他說,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鄭二那個鄭家發跡後,也沒有聯宗。”
謝琇問:“是一開始就沒有聯宗之意,還是哪一方曾經提出來過,另一方沒有同意?”
晏行雲這下抬起眼來,拿正眼望她了。
“怎麼說?”他感興趣地問道。
謝琇說:“總得確定一下張家在這樁案子裡有沒有牽涉上吧……”
晏行雲歪著頭想了想,嗤地一聲又笑了,點點頭道:“也對。”
他竟然還不吝誇她:“你倒是經常有些奇妙的想法,或許我應該多跟你說說這些事的,說不定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