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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北陵蠻族,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幾乎人人都能猜到。

大虞富而積弱,在北陵蠻族眼中,簡直就是流淌著奶與蜜之地,仿佛一座堆滿了金銀財寶、又不設防的倉庫,隨時等著他們南下取用。

因此,即使永徽帝還能在位數年、十數年,以他的身體狀況,也必定要立太子監國,以分擔他肩上的一部分重擔。

而仁王李重霖,尚沒有這樣的能力做監國攝政的太子,更不要說還要率領大虞,對抗北陵了。

……所以,這就是為何這幾年以來,晏小侯的聲勢仿佛在中京隱隱水漲船高的真正原因。

若要說起晏小侯此人,也十分矛盾。

他從不提起任何與“遺珠”或“大位”或“認祖歸宗”之類的字眼,亦不曾高高在上地以皇子自居過。

他表現得完全就像是一位侯府世子應該有的分寸:在皇帝麵前適度地嶄露頭角,顯示自己的辦事能力,又不囂張僭越;在旁人麵前適度地表達自己作為“小侯爺”的年輕張狂,但又不真的欺壓百姓、結仇世家。

……哦,或許他還是結了一些仇的。譬如和他不可能對盤的鄭二那一群人。

但看在旁人眼裡,即使是這種“結仇”,也是適度的,是合理的;即使他哪天真的把鄭二爆錘了一頓,皇帝也隻會覺得事出有因,不會過於嚴厲地處罰他。

晏小侯繁花著錦,春風得意,卻又,滴水不漏。

……除了那些意在正統的野心家,若單說京中那些懷春少女的話,隻怕大多數都要偏向於晏小侯這一方了。

與他相比,仁王太平庸了,太寡淡了。有晏小侯珠玉在前,仁王能夠拿出來自傲的,隻有“中宮嫡出”四個字。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四個字,朝中大局如今才保持著這麼一種危如累卵的平衡。

仁王占嫡,晏小侯占賢。在信王大勢已去的如今,就更難壓製住晏小侯的光芒。

可是,永徽帝卻保持著永恒的沉默。他看似公正,不偏不倚,自從信王被流放到貧瘠偏遠的封地上之後,他就從來沒有顯示過他對仁王或晏小侯其中一人的偏愛。

第289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34

當然, 晏小侯如今執掌雲川衛,於朝堂之上,亦算是永徽帝的心腹——但前任指揮使盛應弦是必定要高升的,他離開雲川衛之後, 永徽帝總得找個信任的人來接掌。而晏小侯一貫表現不錯, 即使沒有這一層血緣關係, 他也完全有資格擔任雲川衛的新任指揮使。

不過,都到了這樣的關頭,中京平靜的水麵之下,亦是風雲暗湧。

登布祿一旦騰出手來,北陵必定會繼續南侵。可正當大家以為永徽帝會以大虞之危機作為第一處置之要務, 立賢而不立嫡的時候——

永徽帝卻突然下旨賜婚,為晏小侯指了一位家世花團錦簇,但實惠不多、助力也不多的夫人。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盯在了晏小侯的夫人身上, 要忖度出這位謝夫人究竟有幾斤幾兩重、對晏小侯的幫助究竟有多大;另一方麵,眾人也都等候著永徽帝的再次出招——因為仁王還沒有成%e4%ba%b2。

晏小侯名不正言不順, 但他有能力、有見識、有一顆聰明的頭腦, 還有入朝辦事數年的經驗,以及“雲川衛指揮使”的實職。

因此永徽帝立刻給他配一位勢力稍遜、聲名欠佳的夫人。

而仁王, 年幼而平庸, 暫且沒有入朝議政之能,卻占著“中宮嫡出”的大義名分, 倘若永徽帝再給他指一得力嶽家的話,那麼已經倒向晏小侯的天平, 又將重新搖搖晃晃地回到平衡點。

帝王心術,莫過於此。

而且, 假使他將來有了偏愛的人選,這些安排,也很容易推翻。

仁王平庸,就多多為他配一些得力的屬臣,將東宮的班子搭建得豪華一些,再加上他的得力嶽家,想必也能撐得下來。

晏小侯則更加簡單了。

他本就是有能力之人,隻是缺乏一個正當的名分。隻消大張旗鼓將他認回,記在後宮任意一位高位嬪妃的名下即可。

若是嫌棄他的嶽家不夠得力、幫不上他多大的忙,一紙休書也罷、逼迫如今的謝夫人出家清修也罷,總是有法子解決的。更何況謝夫人迄今為止,人生的前二十年本就是在坤觀裡度過的,再來一遍,不過舊夢重溫罷了。

這麼一想,京師裡的許多人,心下倒也對那位無辜的新婦謝夫人,產生了一點憐憫與同情。

謝夫人前半生的清貧守正、孤苦伶仃,與如今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形成鮮明的對照;本以為這就算是苦儘甘來了,然而天意難測,有朝一日夫君倘可飛上枝頭,但那對於謝夫人來說,便說不得就是禍事了。

可是,在這一切矚目的中心,謝夫人本人,卻從容而平靜,出席宴會交際時,禮儀不見一絲紕漏,卻也不拘泥於迎合京師貴人圈裡的那一套隱形的標準。

她仿若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行走在懸崖邊上了一般,該談笑時言笑晏晏,行止有度,該拿出真本事時卻也端肅莊重,絕不含糊。

據說她也是個有些神通之人,謝二小姐在她回家的頭一天被定身,哭喊得隔府都聽到了,自然也成了城中的話題。

然而真正見了謝夫人,她本人卻並不那麼銳氣外露,亦沒有爭鋒之心,即使遇見心慕晏小侯、忍不住就要來她麵前酸言酸語幾句的貴女們,她也總是泰然自若。

說她“竟沒想到一個女冠能有這等好運”,她便含笑說“皆是借了家父與舍妹之光”。說她“自幼身為喪母長女,小侯爺竟也不嫌棄”,她便睜大眼睛,顯得很吃驚似的說“我與郎君金風玉露,一見如故,為何要計較那些細枝末節”。

……直能把那些說話彎彎繞,心思也彎彎繞的貴女們噎個半死。

可要說她無禮吧,她行止禮儀,全無差錯。應酬起來,也是進退得當。

雖然沒有翰林家小姐那種舉手投足間風雅十足的文氣,也沒有國公家小姐那種豪奢家世打底養出的貴氣,但謝夫人自有一段瀟灑自然處,若林間微風,若原野日光,若春陽之暖,若夏花之盛,細細品味過來,竟是另有一番大方曠然之美。

……可是,優秀的謝夫人,並不能阻止張家迫不及待地在朝堂上出招。

仁王表現平平,而晏小侯如日中天,如今又已按照皇帝的聖旨成婚。

雖然夫人好像並不是貴女之中最出名的那一位,但幾個月細究下來,卻也無懈可擊。

更何況以夫人來攻擊晏小侯,終究是旁門左道。要動搖他的根基,還應著落在朝堂上。

於是有朝臣上奏,言說刑部盛侍郎昔日主掌雲川衛時,屢次經辦大案要案,表現優異,為國之棟梁;然而盛侍郎高升之後,晏小侯這位新任指揮使,接掌雲川衛已一年之久,竟然寸功未立,難免有屍位素餐之嫌。

皇帝不置可否。

雖然他當堂也說了幾句“如今四海升平,無案可辦,乃是大虞之福,何須追究長定之責”,但也並沒有立時批駁對方的上奏,還溫言向著晏小侯說了兩句“若是盤清了接手過來的案卷,也當好生找出一兩件來結案,以慰朕心”。

這一下,朝臣之間可謂是眉眼亂飛,人人都有一套自己心中的思量。

晏小侯在風波的中心,不動如山。

不過謝琇可不這麼想。

他們兩人居於莊信侯府的“含光堂”,隻不過一人住東廂房,一人住西廂房。每日晚間一關正堂大門,一向左、一向右,除了信得過的貼身仆婢三兩人,無人得知“含光堂”內的真相。

原本晏小侯總是那麼瀟灑自如,從容不迫,然而自從他當堂被人彈劾之後,謝琇就感覺他回到“含光堂”一關房門,行止就染上了一抹焦躁不安。

謝琇心想,還是太年輕啊。

……不過想一想,當年定北侯杜永熾可謂是經年的老手了,還不是被她和袁崇簡下了套,提前逼反?

無非“大位”二字動人心而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想到“袁崇簡”這個名字,她的心下忽而油然生起了一股惆悵。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處。

雖然依舊是同一世界、同一時空,但他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他們麵前了。

同樣是有才有貌,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驚才絕豔之人,然而袁崇簡卻隻能永遠隱姓埋名過一生,不能科舉,入不得官場,更不要提甚麼出將入相。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出身。

……當初他給自己起這個“崇簡”的化名,是不是也因為他同樣希望,假如一切都能簡簡單單,他不是甚麼末代皇孫,她也不是甚麼前朝餘孽,那樣最好呢?

他們兩人都有好幾個名字,但正如“紀折梅”隻願做小折梅,而不願做“拜月使傅垂玉”一樣,末代皇孫趙如漾,或許既不願做趙如漾,也不願做逐日使裴係舟,隻想做個沒甚麼科場運道的小書生袁崇簡吧。

謝琇這麼想著,心下一陣歎息。

但是表麵上,她還要演出“因為缺愛而渴愛,因為渴愛而被小侯爺的情愛所迷”的癡情大小姐人設。

於是她重新聚焦自己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小侯爺的身上。

晏行雲正在更衣。

也不知道他今晚去了哪裡,一進屋就香風陣陣。

若謝琇是真的傾心於他,現在免不了要心頭酸苦。然而她隻是在傾情演繹,把麵前的俊秀青年權當是電影獎評委,因此隻是拿捏著分寸,七情上麵、微微蹙眉,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又拚命壓抑的愁緒來。

餘下的,小侯爺自然可以自行腦補。

可能這就是看圖說話吧。

謝琇在自己腦海裡的圖庫中翻了翻,找出一張“林黛玉風露清愁”的截圖來,照著那個表情擺了一擺。

而她剛巧坐在桌邊,右手抬起搭在桌上,身軀也向著桌子半倚過去,一段皓腕之間玉鐲滑落到手背附近,正適合表演一段為情所困貌。

雖然她作為一身正義俠女型,沒有顰兒的傾國傾城貌,也沒有顰兒的弱柳扶風身,但她還是可以成功擁有顰兒同款表情!

謝琇:彆問,問就是接受過專業攝影訓練,擅長擺出攝影師和觀眾想要的POSE。

果然,這個造型成功吸引了晏小侯的注意力,並且引起了他的腦補。

他原本是微微帶著一點怒氣似的,%e8%84%b1掉外袍的動作也有一些大,行動之間未免有些粗疏,甚至還不經意地扯開了一點中衣的前襟。

在燭火之下,那露出來的一片%e8%83%b8膛有著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光潤而美味。

謝琇的眼珠子在那裡停留了一瞬,立刻又顰眉垂目,做出一副“思君令人憂”的表情。

因為她的目光在他%e8%83%b8膛上停留的時間過於短暫,小侯爺並沒有注意到。然而她那一副略有些憂慮的愁顏,卻毫無疑問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