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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仿佛又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個死去的小娘子,真的做到過等閒女子無法做到之事。

她死去五年,市井之中依然有她的傳說。

說不定當她俏立於蓮舟船頭,長篙一挑將那顆繡球拋向岸上的盛六郎之時,盛六郎的心弦就已經被她挑動了吧。

世上的美人兒千千萬萬,但並沒有幾人能為了他的理想而赴湯蹈火。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盛六郎對她念念不忘的理由吧。

謝瓔徹底頹廢下來,聲如蚊蚋,細聲說道:“……實在對不住,盛侍郎。”

盛應弦並沒有回答她,而是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謝瓔感到無比難堪。她不知道自己道了歉之後,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到此了局。

還好,她那位可惡的女冠姐姐發言了。

“今日之事,是我們對不住盛侍郎在先。我回去之後,定當告知家父,日後嚴厲約束舍妹,不教這種事再度發生。若我出閣之後,舍妹又不請自到,盛大奶奶可徑行閉門謝客,拒絕她入內,亦可派人去莊信侯府告知於我,我一定不會姑息。”

謝瓔:!!!

好啊,謝大在這裡等著她哪!

她心頭一陣狂怒,待要揚頭抗議,便聽到謝大冷冷的聲音。

“謝尋珠,你也是時候用一用你那顆腦子了。”她說。

“你當知道,當我成為莊信侯世子夫人之後,我就算是把你變成一顆頑石,擺在府裡的假山旁,也沒有人敢說什麼了。”

謝瓔:!?

變成石頭?!

皇上不管管她的嗎,父%e4%ba%b2不管管她的嗎,小侯爺也不管管她的嗎?!

她真的動用自己那顆腦子,認真地想了一想,最後卻沮喪地發現,好像真是如此。

人人都說小侯爺是皇上的什麼“遺珠”,是事實上的皇長子。

她原本為了自己那點自以為是的愛情而抗婚,還覺得自己十分偉大,並不看重這些身份地位,就連未來可能成為皇後的遠大前景,也誘惑不了她!

但是現在一想,自己宛若一個傻瓜。

小侯爺對謝大“一見鐘情”的故事,早已傳遍京城。更何況自己之前抗婚,狠狠地下了小侯爺的麵子。一邊是不識相的謝二,一邊是自己一見鐘情的夫人,傻子都知道他會怎麼選!

而皇上既然是小侯爺的生父,謝大就算是他的兒媳。自己隻不過是他的表外甥女,誰會為了一個曲裡拐彎的、無用的晚輩,而駁斥兒媳的麵子?

父%e4%ba%b2雖然寵愛她,但謝大回來之後,父%e4%ba%b2明顯更聽謝大的話……更何況,以謝大之能,難道不會把父%e4%ba%b2也一齊定在假山旁邊?

謝瓔絕望了。

“我……我知道了。”她終於委委屈屈地說道。

“我……我不會再任性行事。”

可惡的女冠那張冷冰冰的、酷厲的臉上,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

“很好。這才對。”她稱讚了謝二小姐一句,又回身向著盛應弦與何氏微微福身。

“既如此,我們就告辭了。今日前來,擾了府上清靜,實在抱歉。”

這一通颶風過境般的事態發展,完全超出了何氏的預期。她呆坐在那裡,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長久以來令她困擾的問題,就這麼得到了解決。

……皇上要是早點給小侯爺賜婚謝家的女兒就好了!

她甚至產生了這樣一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她忙忙起身,卻聽見盛應弦說道:“大嫂且在此安坐。某去送送謝家兩位小姐便來。”

何氏:“……哦,哦。”

也對。既然六郎今天也發了火,好歹在外頭還是要全了謝家的麵子的。由他送出去,彆人便不會以為盛家與謝家撕破了臉。

盛應弦竟果真負手跟在謝家兩位小姐身後,慢慢走到了盛府門口。

一路上,每當謝二還想回頭多看他一眼的時候,謝大小姐總會適時在謝二背後輕搡一把。

那個推搡並不用力,但足以嚇阻謝二小姐。

盛應弦起初還帶著幾分戒心,怕謝二中途反悔,或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哭又鬨,傷了大家的體麵。

但有謝大小姐在旁約束,謝二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到得府門口,謝二也隻是囁嚅了一句“告辭”,就在謝大小姐如炬的目光盯視之下,倉皇鑽入馬車的車廂。

正當謝大小姐回身向他施禮告辭時,不知為何,盛應弦忽然%e8%84%b1口問了一句:

“恕盛某唐突……敢問謝大小姐,從前是在哪一處道觀中修行?”

謝琇一愣。

腦海之中遲了一息,驀地悚然而驚。

倘若坦誠相告“洞慧觀”的話,盛應弦遲早會查到當初的石盤山,然後他再去洞慧觀中調查,便會知道那裡並沒有什麼道號定雲的女冠,那一天下山回京的女冠也隻有一人——就是道號“清儀”的謝大小姐!

她勉強笑了一笑,沒有回答盛應弦的問題,反而問道:

“盛侍郎何故忽然對此感興趣?”

盛應弦被她這麼一反問,臉上浮現起一點赧色來,像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衝口而出就問了這樣的問題。

“某也不知。”他坦率而帶著一點歉然地答道。

謝琇:“……”

“可是謝大小姐有何顧慮,故此不願直言相告?”他又拿那雙明亮的眼眸坦蕩蕩地望著她了,就像從前一樣。

真難得。在過了五年之後,也曆經了人世風雨與人心的險惡,然而盛六郎依然保有這樣明亮、坦白、磊落、透徹的眼神。

仿佛他依然秉持著一顆水晶般明澈的心靈,不曾被任何痛苦或黑暗的經曆汙染。

……這真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一件事啊。

第286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31

謝琇在內心歎息了一聲。

……你真的能夠迎接另一個巨大的秘密背後的真相嗎, 盛六郎?你還有那樣的餘力來承擔嗎,盛六郎?

倘若你不顧一切地追尋到了真正的謎底,但在未來的某一刻,你還是會再度失去的話……

你還會保有這樣明澈的眼神和心境嗎, 盛六郎?

她久久地凝視著他, 最後說道:“……洞慧觀。”

倘若他查到“定雲道長”就是謝大小姐, 也無所謂。

隻要他不再窮究下去,他也就不可能知道謝大小姐就是當年的紀折梅。

最多隻是會奇怪,為何謝大小姐不主動出來說自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有什麼要緊?

盛六郎應了一聲,嘴%e5%94%87翕動,似乎把“洞慧觀”這三個字又重複念了一遍。

一陣涼風吹過他們兩人中間, 卷起地上未掃的落葉。

謝琇這才恍然意識到,距離十月十二已經很近了。

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

這好像是一首詩裡的句子。

那首詩還說: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 覺來無處追尋。

是啊,舊歡如夢, 無處追尋。

她最後凝視了盛應弦一眼, 目光十分克製地在他的臉上隻停留了一息,就已移開。

“既如此, 我就告辭了。秋涼風冷, 盛侍郎留步,請勿遠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盛應弦:……!

他好像有一點驚愕, 但一時間又想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於是,他隻能眼看著謝大小姐同樣掀起簾子上了車, 謝家的馬車走動起來,在他的視線裡遠去, 出了青雲巷,拐了一個彎,徹底地看不見了。

……

十月十二,倒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雖是近冬的深秋,但那一天甚至連風都沒怎麼刮。

謝太傅府雖然人丁寥落,但前來道賀的人極多,因此場麵依然顯得十分盛大。

謝琇和謝瓔關係極為冷淡,因此謝瓔雖然按照禮儀,不情不願地作為新娘的妹妹,坐在了新娘的閨房裡陪著謝琇,但她們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過謝琇倒也十分能夠自得其樂。

她就那麼當著謝瓔的麵,屏退左右,提起筆來,畫了很多張黃符。

當然,她畫的都是最簡單的。藏幾張在衣袖裡,備著等一下覺得疲累的時候提神醒腦用,或者萬一有人敢給她下馬威的話,暗中給對方使個絆子之類的……

但謝瓔坐在那裡,看清楚了她這個可怕的姐姐正在畫什麼之後,表情就變得愈來愈驚恐。

……還、還可以現畫的嗎?!是要帶過去給小侯爺一點顏色看看的嗎?!

謝瓔一腦補,就更加抓狂了。

好在小侯爺本人倒真是出色,很能稱得上允文允武,再加上謝太傅壓根無心為難他,因此他在門外沒有受到多大的考驗,催妝詩也順利地做出來了,由謝琇的大丫鬟青女恭恭敬敬地呈到謝琇案頭。

謝琇掃了一眼,隻覺得小侯爺字寫得還真是不錯。

之前收到他%e4%ba%b2筆寫的帖子時,她就覺得他的書法自有氣場,如今看了他在意氣風發之下寫的催妝詩,那一筆行書流暢寫意,讓人看了也不由得對他多生出幾分好感來。

謝琇抿著%e5%94%87,恰如其分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回頭吩咐青女將那張紙折好收進一個錦匣裡,自己則放下手中飽蘸了朱砂的筆,將那幾張黃符疊起來,十分自然地收進了自己嫁衣寬大的衣袖之中。

謝瓔:“……”

然後,趕在晏小侯進來之前,謝大小姐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端坐好,她的大丫鬟青女這才將外間的喜娘等人重新放進來,為她遞上一柄團扇。

這裡的婚俗,新娘以團扇遮麵即可,並不需要紅蓋頭遮住視線。

……因此,晏小侯等一下還得再做至少一首的卻扇詩。

謝琇這麼想著,帶著點幸災樂禍似的心情微微笑了。

今日的新娘眉目如畫,在團扇的正上方微微彎起來,正好迎上新郎一腳跨進閨房時,抬起來望向她的第一眼。

晏小侯既是俊秀若好女,穿一身正紅色的喜袍便更加顯得穠豔出眾。

他似是沒有想到剛一進門,就能正好與新娘的眼神來個對視,但這毫無疑問是吉祥的巧合,他自然展示出了喜色,目光微微一亮,便站定在門口,像是一旦看到了今天他的新婦,便已經全副心思都投到了她的身上,渾然忘卻了其它似的。

不得不說他這個定格真是太刷好感度了。

跟在他身後前來迎%e4%ba%b2的人們,以及謝家這邊派出的%e4%ba%b2友團,凡是有資格在謝大小姐閨房這邊出現的人,都發出了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謝琇:“……”

演。接著奏樂接著演!

她亦眉眼彎彎,愈發將團扇貼緊一點,卻微側過臉,像是一瞬間感到有些羞澀似的;長睫翕動,一下子抬起,向晏小侯的方向投過去一瞥,又飛快地移開目光,垂下視線,新嫁娘的滿腔期待、喜悅與含羞,真個被她演繹到了十足十。

“吾來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