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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都沒有。

他低頭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瓷杯——這還是他剛剛在那間“疏月”閣中順手拿的——就往前拋去。

那隻茶杯被他一下子丟出去很遠,落下去時還骨碌碌繼續往前滾動了很長一段,但四周寂無聲響,並沒有什麼機關被觸動。

盛應弦謹慎地一點點往前走著,但腳下踩著的也始終是堅實的地麵。

看起來這條通往密室的通道就隻是通道,並不是為了防禦外敵來犯而使用的。

他不知在黑暗裡走了多久,中間還為了不驚擾到前方潛在的敵人而數度熄滅了火折子、隻用左手扶著牆壁,一點點往前摸索地走著;最後,這條仿佛無窮無儘的甬道好像終於到了儘頭。

並沒有出現他期待中的什麼密室,甬道的儘頭就隻是——儘頭。

盛應弦望著自己麵前的三堵牆壁,以及身後仿佛無窮無儘的黑暗來路,陷入了沉默。

……是哪裡應該有一扇暗門,但是他錯過了嗎?難道還要讓他摸著黑在甬路裡找開門的機關不成?

他十分一言難儘地望著麵前的牆壁,剛想著重新點亮火折子照一照四周,就聽見了說話聲。

說話聲正是從他麵前這扇看似光潔的牆壁之後發出來的。

盛應弦伸手到蹀躞帶上掛著的鞶囊裡摸索火折子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說話的似乎是一位青年。聽他的語聲傳過來的清晰程度,盛應弦就可以判斷得出,這扇暗門應當是直接開在某個房間的板壁上的,因為這板壁壓根沒有什麼隔音的效果。

若是他麵前的這道牆不是木板做的,而是在石壁上或地洞裡開鑿出來的話,傳過來的聲音應當是嗡嗡的,有點發沉,也絕對不可能這麼清晰。

“……我終於知道你為何要把盛六郎約到這裡來了——”

“你是想一網打儘!”

盛應弦:?!

他一下子就打消了在牆壁上尋找開門機關的衝動,決定先在這裡多聽一聽外頭的對話。

雖然小折梅如今依然下落不明,令人憂心如焚,但外頭的人很明顯是什麼“天南教”一類的首領,因為等閒人士是不可能有資格進入這種設計極花心思的密室的。

此刻聽起來,板壁的那一頭很顯然至少有兩個人,但那位被說話之人指控的對象,卻沒有立刻開口反駁。

那個說話的青年似乎氣急敗壞到了極處,對方不還口,他就一口氣地說了下去。

“你是想把我們的勢力也——”

“為什麼?!”

盛應弦:……?

內訌嗎?

這個時候,另一個人終於說話了。

“因為,信王不堪大位。杜家背地裡搞的那些勾當,我不信你一點都不知情。但是你仍然——”

他的聲音很奇怪,像是青年人才能發出來的,但又低沉得可怕,就像傷到了嗓子,已經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之前指責他的那個青年沉默了一霎。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

“……就因為這個?!”

而那個嗓音低啞的青年冷哼了一聲。

“這個,還不夠嗎?!”

“仙客鎮曹家的大主顧,你道是誰?——正是定北侯,杜永熾!”

“杜永熾就是一個心理扭曲的殺人狂和虐待狂……他身為武將,渾身的殺意本應隻朝向敵人,但他現在卻把手伸向了無辜之人!”

“若是信王上位的話,那麼杜永熾的罪惡將永遠不可能得到懲罰!信王又不是個多麼仁愛的明主,他會選擇不包庇他的%e4%ba%b2舅舅嗎?!”

盛應弦:!!!

啊,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仙客鎮一案,以“曹家往北陵國買賣人口以牟取暴利”而結案,他當時也有疑慮,但曹觀咬牙死扛了下來,買賣人口在本朝,又實在不是一個能將人問斬的罪名……

於是最後,曹家不過是全家被流放北方邊境的白城關,即使還有著“三代不得科舉、全家為苦役”的處罰,但是除了手上確實落下了人命的曹隨被問斬之外,全家的性命都得以保全。

現在想想看,白城關不就是定北侯杜永熾曾經的轄下嗎?雖然現在他受命執掌北大營,和白城關的邊軍已經拉開了一點距離,但真的到了那裡,誰能不念一點他當年留下的香火情呢?想必曹家也能由此得到一些庇護吧。

他心思遊移不定之際,又聽到一開始那個青年開口了。

“好,好……”

他仿若是被氣得狠了,連連喘熄了好幾聲方繼續道:

“就算……杜家你看不上,那麼‘末帝秘藏’呢?!”

盛應弦:??

下一刻,那青年張口就爆出一個驚天大秘密。

“它本就應當是我的!傅垂玉,你難道不清楚這一點嗎?!”

盛應弦:!!!

傅垂玉!

板壁的那一頭,果然是“拜月使”傅垂玉!

那個聲音低啞的青年!

……但是,這個正在指責傅垂玉的青年,又是誰?!

結果傅垂玉下一刻就乾脆利落地給了他答案。

他短促地低笑了一聲。

“裴係舟……”他念著這個名字。

盛應弦:!?

裴係舟?!那不是天南教左護法“逐日使”的名字嗎?!

板壁那一頭的密室裡,天南教的左右護法,竟然同時現身了?!

然後,傅垂玉的下一句話,幾乎要將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盛應弦也驚得倒退一步。

“……或者,我該稱你為‘趙如漾’?”

盛應弦:?!

趙……那是前朝的國姓啊!難怪那個“逐日使”裴係舟,會理直氣壯地說“末帝秘藏”本就應當屬於他!

第194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92

說起來……前朝皇室凋零, 在大虞建國之時,前朝皇室的男性後裔,不就應當差不多死絕了嗎?

大虞的開國皇帝正祐帝,本就是武將出身, 也沒多麼心慈手軟, 收拾起前朝餘孽來也是毫不留情的……那麼, 這位裴係舟——不,趙如漾——究竟是如何幸免於難的?!

趙如漾卻並沒有半點身份被人揭穿的震驚或緊張之感,聽上去,這個秘密在他們之間,竟然早就不是秘密了。

“……我之身世, 自從傅叔離世之後,這天下唯有你知我知……”他竟然長長歎息了一聲,緩和了一些語氣。

“垂玉……你要知道,在這世上, 唯有你我才是同路人……其他人都不足信!”

“你忘了當初我們輾轉逃%e8%84%b1追殺的時候是怎樣艱苦的嗎?當時虞朝立國多時,就連開國的那個狗皇帝父子倆都死了!三代人了, 他們仍然還不放過我們……要對大榮最後剩餘的這一點點人趕儘殺絕!”

趙如漾語氣悲憤, 而盛應弦著實愣住了。

啊,對。

從年齡上來判斷, 若是天南教左右護法都是榮朝餘孽的話, 他們年幼之時遭遇追殺,當朝的皇帝應該已經是今上了……

那麼, 這兩人就是當時走投無路,投入了“天南教”的嗎?

他斂下眼眉, 靜聽著趙如漾語氣激憤的控訴。

“你還以為現在是大榮年間嗎?還以為你死抱著你那點祖傳的正義之心,會對我們的大業有用嗎?”

“啊……對了——誰叫你一家子都是那副樣子呢, 什麼忠臣風骨……什麼直道而取……”

他竟然嗬嗬笑了起來。

“空有風骨是成不了事的!傅垂玉!而且,你也彆想還有能夠跳%e8%84%b1在外、袖手旁觀的一天!你的手上和我一樣已經沾滿了罪惡,落到盛應弦手裡,照舊是死路一條!”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盛應弦:!!!

趙如漾卻仿佛對盛六郎憎恨到了極處似的,冷笑了一聲,道:

“更何況,你不是知道嗎?難道盛家又是什麼好人不成?要照我說,天底下頂頂奸惡之人,便是盛六郎那位好父%e4%ba%b2,盛和禮!”

盛應弦:!?

他的心臟“咚”地猛跳了一聲,像是一塊石頭落入了深井之中。

趙如漾還有下文。

“哼,還有他那位好祖父,盛道淵……他們父子倆在大榮時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以忠臣良將自詡,騙得我祖父將‘末帝秘藏’的消息告知,本指望著他們能夠匡扶社稷,護著趙家後人逃%e8%84%b1追索,尋回‘末帝秘藏’東山再起……但大榮一有難,他們逃得比誰都快!哼,‘盛’?!”

他諷刺似的慢悠悠念出了這個姓氏。

“為了掩飾身份,逃%e8%84%b1追捕,他們不惜連老祖宗給的姓氏都改了!”

他咬牙切齒,念出了一個似曾相識、但又顯得無比陌生的名字。

“段和禮!”

“‘盛’難道不是他母%e4%ba%b2外祖家的姓氏嗎?嗬……繞了這麼多回合,其中的奧秘還是被我窺知了!”

趙如漾的聲音裡帶著那麼清晰的嘲諷意味,盛應弦一時間竟然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他說,他們本應姓“段”?“盛”不過是他祖母的外祖家的姓氏?!

盛應弦竭力思索,卻怎麼也不記得祖母在世時有沒有提過她的外祖家了。

他印象中祖母很早就離世了,在盛家村時,家中的女眷隻有他的母%e4%ba%b2和二嬸三嬸,沒有更高一輩份的了。也從來沒有人提起過祖母家中的情況。

他的母%e4%ba%b2姓薛,也因此他當初在仙客鎮要想個化名的時候,才會說叫“薛鴻”——

但是小折梅那個時候卻非要叫他“薛霹靂”,而且還一股腦地把他用過的化名混合起來亂叫一氣,什麼“阿炙”啊,什麼“三郎”啊……

他的臉上,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溫馨的回憶,而露出微弱的笑意,但那笑意太輕淡,很快就在密道的黑暗中化為無形。

趙如漾依然在板壁的那一邊,諷刺地說道:“……段和禮他們父子既然當初貪生怕死,到了段和禮這一代還投靠了新朝,又來謀算大榮的秘藏,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傅垂玉沒有言語。

盛應弦聽得真切,臊得臉上發燒,腦袋都在脹痛。

若趙如漾——也就是“天南教”的左護法“逐日使”裴係舟——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的父%e4%ba%b2、他的祖父,從前曾做過的事就真的……真的……

他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一個字眼能夠形容。

可是,這其中還有一點違和之處。

是什麼呢?

他左思右想,大腦卻一時間仿若被凍住了一般,怎麼也想不出來。

然後,他聽見那位“拜月使”傅垂玉歎了一口氣。

這聲息裡仿佛蘊含著一些和剛才有點不一樣的東西。但在盛應弦能夠捕捉到那一絲的靈光之前,傅垂玉已經又開口了。

“已經夠了,如漾。”

傅垂玉的聲線忽而變了。

和剛剛的低啞粗嗄完全不同,他的聲音現在聽上去清琅悅耳,如山間跳躍的小溪。

“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