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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楚。

入夜,整座客棧都似乎陷入了睡眠之中。謝琇在房間內聽了一整晚,似乎除了上去送熱水的夥計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去打擾對麵的女客。而且,送熱水的夥計就是之前謝琇塞銀子打聽消息的那一位,並不是其他人假扮的——當然,要假扮到連她也分辨不出來的地步,那麼橫豎是技不如人,她也就自認晦氣,另尋他途算了。

謝琇吹滅了房中的蠟燭,正在思考是今晚自己就先潛行過去觀察一番才好,還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自己先不動聲色地等待宋槿月先有行動的好,就聽到一片寂靜的暗夜裡,走廊上傳來極其細微的“吱呀”一聲響。

謝琇立刻一個激靈,整個人都精神百倍。

……來了!

她原本就坐在門旁的地上——因為坐在椅子上的話,以她的身高,大半顆頭顱的影子都會投在身後的窗紙上,難免露馬腳——此時一聽門外響動,她就立刻把耳朵貼上了房門。

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的主人家很明顯是有武功在身的,說不定輕功也不錯,才能把腳步聲控製在普通人的耳力幾乎聽不到的範圍之內。

然而,謝琇不是普通人。

第177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75

從前掙紮在高武世界中所經曆過的一切細節, 如今都化為她身上所攜帶的技巧與能力。

她能聽到更細微的響動,能根據室外傳來的腳步聲猜測對方的行動路線,走了多少步轉了一個彎,再走多少步, 轉彎後停在一個房間的門口, 停頓了多少秒之後舉手輕叩門扉, 是使用某種特定的節奏……

哢噠一聲,門開了。

謝琇登時更加警惕了起來。

她悄悄地、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地換成了側坐,右眼無聲地貼上房門中間的一條縫隙。

那條縫隙極小極小,即使是謝琇這樣帶有現世的5.3視力加成的人,也不過隻能通過它看到對麵的走廊圍欄, 以及——

高出圍欄上方的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被圍欄遮擋,隻露出了上半身,但看上去立刻可以判定,一定是年輕男子。

那人穿著一身深色衣袍, 隱在夜色之中,幾乎要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但就在此時, 他麵對著的那個房間內, 一點微弱的燭火點燃了起來。燭火雖昏暗,但也已足夠勾勒出他的側影。

他似乎顯得有絲不悅, “呼”地一聲就吹滅了門後那人手中拿著的燭燈, 用極低的聲線飛快地說道:“……危險。入內再談。”

隨即他閃身而入,轉過身來, 似是想把房門合上,但在合攏房門的前一瞬間, 他又警覺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好像想要再度確認自己有沒有受到監視或跟蹤。

謝琇:!

他當然不可能看得清楚對麵房間的門縫裡, 還有一隻眼睛在窺視他。但他這短暫的幾秒鐘探頭四周掃視的動作,足以讓謝琇勉強看清了他的五官。

……算是俊秀,但仿佛又和她見過的那幾位男主與男配們差一點。

這種配置,又在深夜裡悄悄與宋槿月會麵,一見麵就仿佛已經約定好了一般要密談——此人乃是那位京中諸般勢力遍尋不得的“俠盜”陸飲冰無疑。

她上個世界算是仙俠類,又是限定小地圖,出了雲邊鎮的小地圖之後,長宵又始終在她身旁未曾稍離,因此她並沒有見識過多少位其他的俊秀郎君。而且修道之人,身上多少會帶著點悟道的仙氣,那種“少俠”的英氣凜凜、意氣飛揚的感覺就會欠缺一點。因此細想下來,她上一位見過的標準“少俠”,竟然還是高韶歡。

可是高韶歡即使受了命運再大的擺弄和磨折,他的身上也有一種英氣四溢、眉眼飛揚的少年感,就如同“五更鐘”的原作中描寫他的那樣,年少時“紅衣輕裘,打馬過市街,路人為之側目”。

與他相比,對麵那位陸飲冰陸少俠,就欠缺了幾分陌上誰家的翩翩少年、必定也會秉承一顆赤子之心,持正義、行大道的感覺來。

一言以蔽之,陸少俠從前定然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或許是浸染在正義的“俠”與邪氣的“盜”這兩道中間的夾縫裡,時間已經太久了,因此他身上的氣質也仿佛有些亦正亦邪,辨不分明。

如今,這位幾乎以一己之力,掀起中京城內、朝堂上下暗潮洶湧的“俠盜”,就在距離她十數步之遙的地方。隻要她上前去——

謝琇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按捺下現在就出手的衝動。

私印其實已經不算是重點了。重點是,為什麼幾方勢力都在爭奪這枚私印。

陸飲冰又知道不知道這枚私印是如此重要?

謝琇想了又想,傾向於陸飲冰至少知道一部分真相。否則的話,杜家豪奢,看起來昂貴難得的寶物何止一件兩件?又何必非要大費周章地盜走這枚私印不可?

……還有,為何皇帝一定要她陪嫁的“長安繪卷”,才能放歸盛應弦?

說皇帝因為身體不好而喜好求仙問道吧,但他堂堂一國之君,難道真的有心搞些偏門左道之術,就沒有一個佞臣願意逢迎他、替他尋來了?何至於要氣運男主的父%e4%ba%b2去討兒媳的陪嫁,替他尋摸?

更何況,盛六郎是正義的使者,清正忠直,無所畏懼;他的父%e4%ba%b2卻是個以求仙問道之術進上的佞臣?這合理嗎?!

謝琇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她眼看對麵陸飲冰已然進了屋子,將房門合上,便一閃身踏上她早已放在窗下的繡墩,輕輕推開窗子。

她早在剛剛進入這個房間之初,便假作開窗透氣而檢查好了。這個房間的房門,門軸有些鏽澀,開門時無論如何放慢動作、小心翼翼,都會發出一點吱呀的響聲;然而對著走廊的窗子卻沒有這樣的困擾,隻要放輕些動作,完全可以做到無聲無息地打開與合上。

她就提早搬了個繡墩放在窗下,打算踩著出去。

其實以她的身手,來點輕功掠出窗外,也不是不行。隻是蹬踏牆壁那一下,難免會發出鞋底摩攃牆壁的簌簌聲。她並沒有試探過陸飲冰的武功高低,不知深淺,因此有可能打草驚蛇的部分,還是預防在先好了。

她輕似無聲地一腳踩上繡墩,掠出窗子,足尖點在走廊上,若蜻蜓點水,身形靈動。

她三步兩步就掠過走廊,來到之前陸飲冰叩門進入的那間上房門口。

那個房間內並沒有點起燈火,但隱約傳來一點極細微的語聲。

或許是因為篤定在這樣的深夜裡,萬籟俱寂,大家都已沉入了睡眠,因此在確定了門外無人跟蹤盯梢之後,陸飲冰的警惕心也就放鬆了一些。

謝琇停在門口,側耳聆聽,果真聽見他的聲音。

“……宋姑娘此舉太過孟浪。”

然後是宋槿月又氣又急、又不得不壓低聲音的語聲。

“可是……陸少俠你有所不知,那紀姑娘是我師兄的未婚妻,師兄不在眼前,那女子便極為霸道,一定要趁師兄不在的時機,鏟除了我……”

陸飲冰仿佛很短暫地笑了一聲。

“嗬,”他道,“鏟除你?如何鏟除你?”

宋槿月低聲道:“她隻要將我趕出府去,整座侍郎府還不是全憑她一人說了算……”

陸飲冰道:“但你即使在府中,整座侍郎府還是她一人說了算啊。”

謝琇:“……”

她差一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沒想到陸少俠你竟然是這樣的男二!

她忍著笑,聽著小師妹幾乎泫然欲泣的聲音。

“可……可那是不一樣的!”她的聲音裡有著委屈的情緒。

“師兄在時,她尚且有所顧忌,對我客客氣氣的,也並不阻攔我和師兄會麵……但如今師兄下獄,她一手遮天,再沒了要裝賢良的那份顧忌,就意欲在此時趕走我……等到師兄回來時,就——”

“就怎麼樣?”陸飲冰好奇似的問道,“你把你那師兄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仿佛有萬般好處,這樣一個大好人,竟然能看到師妹不在府中而若無其事,不去找你?這可說不過去吧?”

宋槿月:“……”

謝琇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e8%85%bf,才算沒有真的笑出聲來。

這哪是什麼小師妹的男二啊,這是人間大清醒吧?

她無聲地翹起%e5%94%87角,聽著小師妹真的低低啜泣起來,抽抽搭搭道:

“即使師兄有心……但奈何紀姑娘欲要從中作梗……她早晚會是師兄的妻子,難道……難道師兄真的會堅持尋我到底嗎……”

陸飲冰嗬了一聲,道:“宋姑娘,你那師兄既然已有了夫人,自然該聽夫人的,夫人若不是個慈悲人,那我們這些外人也隻能枉自替你師兄多歎惋幾句而已。”.思.兔.在.線.閱.讀.

宋槿月急道:“可是……!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好好兒的師兄為她所蒙蔽?”

陸飲冰歎息了一聲。

“宋姑娘……”他的聲音裡真正帶上了一絲無奈的情緒。

“若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宋槿月:!

陸飲冰見她終於無言以對,反而低低輕笑了起來。在寂靜的深夜裡,他的那陣哼笑聲顯得格外詭譎,令人悚然。

“……焉知不是你那好師兄早已知道他那夫人的真麵目,可仍然願意一心一意待她呢?”

宋槿月終於發出一聲難以控製音量的啜泣。

“嗚——!”

然而站在門外的謝琇,卻斂下眼眉,無聲笑著,輕輕搖了一搖頭。

……說得真好。

可惜大概不是真的。

因為在原作裡,還有一個單元,說的就是盛指揮使的大義滅%e4%ba%b2——盛家的二郎盛應弢,是二房唯一的子嗣,但他在東南做官時卷入一場私銀案,盛應弦領命查辦時,並未徇私網開一麵,而是如實將他二哥在案子中做過的事、起到的作用都報告了上去。

最後盛應弢被一擼到底,丟官去職,幸而在私銀案中還沒有牽涉過深,皇帝看在盛家一家忠心的份上額外開恩,未革除盛二郎的舉人功名,但也把他丟去了西南煙瘴之地做縣丞。

對自己幼時曾經十分%e4%ba%b2近過的同胞兄弟,盛應弦都能秉公處置,又怎麼會為了彆人徇私?

她紀折梅又有何德何能,能讓他崩人設若此?

何況,她也不想讓他崩人設。

他就應該一直那麼光風霽月、清直方正地活著,維護這世間最高的正義。

那才是他。

才是這部作品裡,最令人欽羨神往的氣運男主,雲川衛指揮使,盛應弦。

第178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76

謝琇深吸一口氣。

不知何時, 屋內的談話聲已經漸止。

而她心裡猛地一恍神,卻又瞬間靈醒過來。

……是時候去與這位陸少俠見個麵了。

想必對方從一開始,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