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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咫尺,是謝玹的心臟砰砰而跳的聲音,還有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氣息一下一下地吹拂在她的額前,帶起幾縷她的碎發。

他的左手依然緊緊握住她的上臂,那麼用力,就好像是一放手她就會跑掉了,所以必須牢牢捉住。

而她則雙手抵在他%e8%83%b8口,像是這麼做就可以維持彼此之間最後的那一線距離似的。

但是這樣做似乎並沒有用,他的心臟,正在她的掌心覆蓋之下,蓬勃而有力地跳動著,愈來愈急,仿佛想要掙%e8%84%b1%e8%83%b8腔的束縛,跳到她的手裡來一樣。

謝琇感到自己無法抬頭直麵這種情境,於是勉強把臉微微側過去,卻正好看到他原本懸在空中的右手,還呆呆地凝固在那裡;一段絲線和絡子從他的指縫間垂落下來。

啊,他握在手裡的,是那個小小的香包。

仿佛意識到她正在看什麼,他的右手恍若被燙了一般猛然縮回去,又無處可以安放,搖晃了一下,最後擱到了——旁邊的桌上。

現在,他的姿勢尷尷尬尬,她的亦然。

他沒有擁抱她,他的右手甚至還放在桌子上,但他的左手牢牢扣住她的上臂,不肯放開。

她想往後退開一點安全距離,可是他仿佛把渾身的力氣都用在了那隻左手上,竟然讓她有一點動彈不得。

第93章 【第二個世界殘夜】51

謝琇:“……”

啊, 不行,這太危險了。

作為炮灰組而言,在沒有特殊任務指定氣運男主就是任務對象的情況之下,這種普通任務中, 想要跟氣運男主刷出個HE, 就等於自己想要手動破壞這個小世界的穩定性, 回去是要被關懲罰世界小黑屋的!

那種懲罰型小世界,虐身虐心,無依無靠,挖眼挖腎,不發工資, 不設假期,沒有獎金;十個起步,二十個不多,滿打滿算, 至少要替時空管理局做白工八輩子才算完!

她頓時感到一陣不妙。

但是,在她還沒有想出能說點什麼來避開這種困境之時, 謝玹反而率先向著她傾身過來, 薄%e5%94%87貼在她耳畔,聲音低啞, 輕似無聲。

“……‘使役符’, 隻要有‘善果一族’之人的心頭血為引,即可讓他人亦獲得施咒的力量。而且, 隻要有足夠的血脈與靈力驅動,則施咒之對象是任何人都可以, 並不拘於妖鬼一類。”

謝琇:?!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怪他要特意離開都瑾的臥房,找一個僻靜地方才肯說, 甚至一開始還打算直接寫在紙上告訴她!

想必是他防備著隔牆有耳,不願讓長宵知道這個秘密,再獲得什麼可以利用或暗算她的機會。

但是——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她震驚地微微側過臉,望著他。

謝玹的麵容依然在她耳邊極近之處,沒有移開。但是他也沒有出聲回答她的話,隻是就停在那裡,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深眸裡隱有一絲痛苦之色。

謝琇便忽而悟了。

哦,想必這就是當初謝家的家主謝敖從那本古籍上撕去的部分吧。也是他教給謝玹的,讓謝玹在合適的時機將“使役符”繪在“謝琇”的身上,讓她這寶貴的“善果一族”的後裔,此後永遠為他所用吧。

而心頭血?……嗬,“謝琇”從小在都家主支的大宅長大,謝家家主有的是時間和機會騙取她的心頭血,偷偷存起來以備今日。

謝琇忽而感到了一陣荒謬可笑。

原來,在虞州謝氏的眼裡,%e4%ba%b2情不可靠,婚約不可靠,愛情不可靠……甚至連名分,謝家也不覺得可靠。

唯一可靠的,隻有這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符咒。

這道“使役符”。

隻有繪在了她的身上,符咒之力深入她的骨血,讓她一生也無法反抗,隻能乖乖馴服,乖乖順從……這樣才可以讓他們完全放心。

人心之可怕,人心之無常,可見一斑。

……還好,虞州謝氏,還有一個人是好的。

是不屑於使用那些鬼蜮手段,堅持直道而取、光明磊落的。

是清白正直的,是凜然無畏的,是承接著世間所有光芒,並會一直扶持著那道光芒永遠不滅的。

謝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將之呼出。

進入肺部的不僅僅是氧氣,還帶著一絲略微清苦的味道。

那是謝玹身上的氣味。

謝琇一直想知道他所用的熏香叫什麼,似乎和她所熟悉的那些著名香方一點也不一樣,聞起來倒像是現世裡的橙花,有種清新提神之感,細嗅之後卻又微帶一絲極不明顯的澀意,很好地中和了那種甜美的果香,多添了幾分清冷孤絕之意。

“……喚作‘孤靄入雲’。”她聽見謝玹說道。

她微微一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她不由得重複了一遍:“‘孤靄入雲’……”

啊,很對。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有那麼一瞬間,她所想到的,是崔女士有一次曾經隨口向她提起的詩句。

“君若無定雲,妾若不動山”。

而謝扶光與他的琇琇,哪一個是雲,哪一個又是山呢。

她不應該再追問了。也不適宜再問下去。

這兩句詩之後還有兩句,也令她印象深刻。

“……雲行出山易,山逐雲去難。”她喃喃說道。

謝玹握著她的那隻手微微顫唞了一下。

他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決定。

謝琇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臉來,微微抬起頭,直視著他。

然而她幾乎是立刻就震詫了。因為她看到他的麵色發白,雙?%e5%94%87微啟,%e5%94%87上也沒有什麼血色;那雙紅瞳之中的眸色,亦是忽明忽暗。

她幾乎立刻就被他露出的那樣的表情感染得難過起來,艱澀地開口,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隻能喊了他一句:“哥哥……扶光——”

這一聲稱呼仿佛像是猛然擊潰了他的某種防線,謝玹繃緊下頜,驀地一收手,就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的右手也隨之環繞過來,橫過她的後背,緊緊地箍住她。

“琇琇……”他的聲音震顫。

“我……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諒,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謝琇被迫緊緊貼靠在他的心口,聽著他的心臟亂七八糟跳得雜亂無章,忍不住眼眶也微微溼潤了一點,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不能,扶光。”她狠下心來說道。

“我的這種體質,一旦傳揚出去,便永無寧日……我不能讓你把寶貴的時間和能力,都消耗在對付那些彆有用心之人的身上,時刻警醒,防備偷襲,再無輕鬆之日,心力全被耗空……”

“而且……我現在有了這道符咒的加持,終身都要跟禍神長宵綁在一起,我不可能帶著這麼一個危險的人物,跟你一道上路,四處去斬妖除魔吧?”

謝玹的身軀一震,他沒有說話。

謝琇也沒指望他現在說些什麼,繼續靜靜地說道:

“他曾經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妖鬼,被神族騙往神界之後,雖然被封了一個頭銜,但也是‘三惡神’之一的‘禍神’——假如能指望他今後都乖乖地為你的除魔大道效力,那便是異想天開了……”

“我隻能儘我所能約束著他不去給你搗亂,也不再在這世間多生事端……但你我都知道,無論再給他加上多少約束與符咒,他也不可能變成我們的同路人……”

她停頓了一下,把手覆蓋在謝玹溫熱的心口上,懇切地說道:

“我可以約束著他,看守著他,儘我所能去牽製他……而你呢,你還有這一整個世間的正義需要你去維護……”

“哥哥……扶光。”她又這麼使用了雙重稱呼,喚了他一聲。

謝玹沉默片刻,終究沙啞地應了她一聲。

“……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琇無聲地彎了彎眼眉,淡淡笑了。

“假若這世間能夠變得更好……那一定是因為有你在維護它。”

“因此,這世間,就交托給你了——可以嗎,哥哥?”

她最後選擇了隻用“哥哥”這一個稱呼來呼喚他。

他也明白,這就代表著,他的琇琇往後退了一步,又將退回到那個“乖巧伶俐又深明大義的小妹妹”的身份中去了。

終此一生,隻能如此。

也隻會如此。

他竭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想使那一陣陣的心悸平靜下來。可是心臟仿佛有它自己的意誌,沉重地跳動著,每一下搏動都仿若一場苦刑,牽扯起五臟六腑,無一處不疼痛。

他還停留在她後背上的那隻右手五指緊握成拳,愈來愈用力,幾乎要將依然握在掌心裡的那隻小小的香包捏碎。

他忽然記起,琇琇小時候總是喜歡毫無章法、也壓根不去看那些香方子的配料,就敢自己胡亂往香包裡塞花瓣和香草,最後總是製出味道嗆鼻、一聞就嗆得讓人不由得打噴嚏的香包,佩戴在身上根本不合適,最後隻好統統都拿去熏蟲子。

他茫然地想著,他剛剛走到這裡是要做些什麼?

……啊,對。他原本隻是想來看一看,經過了那麼多年,她製作香包的手藝有沒有長足進步的。

可是現在,他們為何忽然就要離彆了呢。

可是現在,他們為何忽然就都長大了呢。

他曾經很渴望長大。在那一次出門除妖,卻遭遇了強敵、分支的堂兄們不幸一死數傷,他自己也險些喪命之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渴望著能夠長大,能夠變強,強大到成為這世間最傑出的除魔師,到時候就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從他手中將他最珍視的人或物奪走。

……可是,他現在長大了,也一定會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除魔師。

然而,為什麼他最珍視的琇琇,卻要從他的指縫間溜走了呢。

任憑他再如何握緊十指,也是徒勞。

倘若他終將抵達巔峰,卻四顧無人,那麼這樣一條孤獨的大道,又有何意義呢?

他當然知道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是這世間的正義。他也願意去竭儘全力斬妖除魔,維護這世間的正義。

然而他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他會遇上這世間的正義也填不平的鴻溝,橫亙於他和琇琇之間,迢迢不可飛渡。

心魔仿佛在他的神識中翻湧,發出得意的笑聲,要他放棄維護這世間的正義,與它一道沉淪入魔,因為那正義會阻隔他追向琇琇身影的腳步。

……可是最後,他咬緊牙關,口中甚至都泛起了一層鹹澀的血腥味,一字一頓地應道:

“好的,琇琇。”

假如這就是你的願望的話,那麼我一定會如你所願,琇琇。

第94章 【第二個世界殘夜】52

數日之後, 在雲邊鎮外的曠野裡,一條年久失修的古道旁,衰草連天。

這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