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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神族交合所生的混血。

但為何“善果一族”之人,後來就漸漸絕種於世了呢?

那是因為,他們的特殊體質。

他們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一種特殊血脈傳承,讓妖鬼心甘情願吃下自己的血肉,便可以暫時迷惑妖鬼。再借助在妖鬼身上畫下的特殊符籙紋樣,他們甚至可以暫時控製妖鬼。

當然,若是想一直控製妖鬼的話,須得不斷喂妖鬼喝下他們的血,或食用他們的肉。

“善果一族”之人的體質和天分也不儘相同,若是普通族人,若給妖鬼飲血,可控製他們一月;若喂妖鬼食肉,則可控製半年。不過,因為血總比肉易得些,所以“善果一族”控妖也總是喂血為多。

正是因為這種特性,所以“善果一族”之人都活不長。能活到三四十歲就算是高壽,若是經常放血控製妖鬼的話,壽命就更短些。

而且,“善果一族”之人起初都不擅爭鬥,體質也不甚好。後來,他們這種特性被其他三族人發覺,就陷入了被爭奪的漩渦之中。

神族無疑是最終的勝利者,在數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之中,無數“善果一族”的族人被迫聽命於神族,耗儘了自己的血肉與壽命去控製妖鬼,終究使得人數上遠遠超過神族的妖鬼們最終落敗。

在那之後,又不知過了多少年,“善果一族”最後的族人流落荒村,隱姓埋名,想要擺%e8%84%b1從前那種為人所製的生活。

他們也的確是成功地在那處深山裡繁衍了不知多少輩,直到謝家家主謝敖路過那座荒村的那一天,他們被彆有用心的一些惡人發覺了蹤跡,並殺上荒村,試圖把他們帶走為止。

“善果一族”之人皆寧死不願再落到他人手中,被長期地操控、欺壓與侮辱,竭力拚鬥之後死傷殆儘。唯有那名被謝敖救下的婦人,秉著最後一絲慈母之心,不願尚在繈褓之中的女兒也要跟著他們一起死,遂哀求她的恩人謝敖帶走她的女兒。

……這就是“善果一族”的傳說。

當然,那本古書裡還記載著一些“善果一族”之人可以修煉的法術和符咒之類,不過謝玹早已無心繼續讀下去。

他震愕地抬起頭來,覺得自己的嘴%e5%94%87都在發抖。

事後想起來,或許是他那顆純澈又正義的少年之心,第一次察覺到了事情有什麼不對吧。

“……所以,琇琇她就是這個什麼‘善果一族’最後的族人?!”

父%e4%ba%b2泰然自若地頷首。

謝玹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所以,父%e4%ba%b2……您是因為憐惜琇琇不幸的身世,才要我……娶她的嗎?”

他勉強說出這個問題,覺得自己的齒關都在顫唞,幾乎要發出格格作響的聲音。

然後,父%e4%ba%b2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展顏笑了。

他的笑容裡含著那樣一種異樣的神采,像是在嘲笑著自己這個麒麟兒的天真簡單,又像是也有點讚許自己的兒子聰明伶俐,隻憑借這幾頁講古,就猜到了一些他的真正意圖——

他開口,用那種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說道:

“當然不是。”

第81章 【第二個世界殘夜】39

謝玹:!!!

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了。

但父%e4%ba%b2還在含笑平和地繼續說下去, 就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在痛苦一樣。

“上古時期,想要挾‘善果一族’之人為自己出力,要簡單得多——他們總有心中重要之人,總有%e4%ba%b2朋好友能夠牽製他們, 更何況他們為數眾多, 十個人裡若能驅使其中五人為自己所用, 積累起來,就是很大的一股勢力……”

“但很可惜,現在不行。”

“十二娘,應當就是‘善果一族’留在世上最後的遺孤。至少為父這十五年來行走天下,再也沒有找到第二個‘善果一族’之人。”

“而以為父當年在那座小小荒村裡留下的淺薄印象來判斷, ‘善果一族’之人幾乎被趕儘殺絕,所以幸存下來的人,大多性烈如火。如事有不諧,或一言不合, 他們是會玉石俱焚的……”

說到這裡,父%e4%ba%b2還情真意切般地, 微微歎息了一聲。

“若是放在上古時期, 這一個不行了,還有另外的許多人……總有人會為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或父母子女而甘心俯首聽命……但是現在, 我們彆無選擇。”

父%e4%ba%b2的笑容微微在臉上凝住, 目光定在他的臉上。謝玹這才發覺,父%e4%ba%b2的眼中滿是冰冷的審視。

“我們必須哄好她, 讓她心甘情願為你的大道出力……”

謝玹震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在……說什麼?!”

父%e4%ba%b2微微一笑, 滿臉都是盤算,一副成竹在%e8%83%b8的姿態。

“在你年輕初出茅廬、還難以應付真正的大妖之時, 帶著她也算是個輔助,關鍵時刻還可以利用她的特殊體質來吸引大妖的注意,你再趁機殺死大妖,就比較有把握了……”

父%e4%ba%b2的聲音很平靜,但字裡行間都透出一絲徹骨的寒意。

“如若萬一真的遇到了你無法殺死的大妖……”

謝玹感到自己的心臟咚地一聲,仿佛井繩斷掉之後的水桶,一下子就墜落到了最黑暗、最深處的井底,蕩起一股漣漪之後,便再無聲響。

“……十二娘的體質一定能夠讓大妖停下追擊的腳步,去吸食她的血肉,你就可以趁機離開。”

“若有一天你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這一層保護措施,她的體質依然可以作為你最好的助力,為你所用——”

“你隻要多用些甜言蜜語的心思,用婚約去把她套住就好了。”

“這種古老血脈的最後一個遺孤……萬萬不能流落到彆人的手裡。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需要我再為你解說了吧?”

謝玹:!!!

他一瞬間感覺就像是父%e4%ba%b2的大掌狠狠劈下,直接劈開了他的天靈蓋一樣。他昏眩,暈沉,腦子裡如同灌進了泥漿一般,難以運行,難以恢複清醒。

“不……父%e4%ba%b2,為什麼?!”他難以置信地開口道。

父%e4%ba%b2似乎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這麼一層仁愛心腸。他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兒子,爾後有點不敢相信似的,嗤笑起來。

“扶光,你難道忘了,你小時候第一次出任務,遭遇了如何的險境?”

父%e4%ba%b2的語調重新又變得娓娓動聽。可是謝玹知道,這隻是為了說服他——隻是為了麻痹他,讓他與自己一道同流合汙!

“那時候,為你犧牲的是你的堂兄……可你如今也是個大人了,你不能每一次都能指望把謝氏子弟們推向前去替你犧牲……更何況,他們的身手皆不如你,真要到了那種時刻,隻怕會死得比你更快。”

父%e4%ba%b2的語氣裡微微帶上了一層冷漠感。

“作為家主,不能隻讓子弟們去做炮灰,還要在關鍵時刻成為主心骨,成為定海神針,讓他們明白無論他們自己成長得有多強大,他們永遠越不過你,也永遠不可能擺%e8%84%b1掉虞州謝氏的庇護。”

“但是,這樣的話你自己的身後就是絕境了——這可不行。”

“虞州謝氏的家主,怎能沒有一點隱秘的手段自保?”

謝玹%e8%84%b1口吼道:“那也不是您把琇琇當成這種‘自保手段’的理由!”

父%e4%ba%b2驚訝地望著他。

“怎麼了,扶光?在你心目中,難道虞州謝氏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為了維護虞州謝氏的百年榮耀,難道不是一切都可以犧牲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父%e4%ba%b2反而露出一副痛心的神色來,疾言厲色地問著他。

“你莫要忘了,萬一你在除魔時陷入危險,虞州謝氏主支沒有後繼者的話,這個家族就將落入分支的手裡!”

父%e4%ba%b2說著說著,竟然激動起來,麵色癲狂,猶如困獸,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揮舞著雙手。

“分支又不像主支一樣承受了最大的傷痛、最惡毒的詛咒,憑什麼可以踏在主支的屍骨上輕而易舉地得到一切!我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吼道。

謝玹悚然而驚。

他注視著父%e4%ba%b2,心裡茫然地浮現了一個念頭——

父%e4%ba%b2已經瘋了。

“你的姑母,本應接任虞州謝氏的家主……但作為家主要承擔的是何種重責大任,你知道嗎?!”父%e4%ba%b2喊叫道。

“作為虞州謝氏的家主,就算是死,也必須把為禍世間的大妖——甚至是三惡神之一的魔神——消滅掉!不去消滅的話,虞州謝氏的百年榮耀就搖搖欲墜,甚至分支也會傳出來那些不和諧的議論聲,說家主在做什麼,一個大妖都除滅不了的話,何以統率虞州謝氏?……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內定的下一任家主,就隻能拚命,就隻能去死——”

謝玹:!!!!!

父%e4%ba%b2突然又在窗邊停下腳步,猛地轉向他,嘶聲喝道:“……我不願意見到我的兒子就這麼容易地死了!我的玘兒已經沒有了!我不能讓你也這麼年紀輕輕地就沒了,然後任憑分支的那些人坐收漁利!虞州謝氏的榮耀是由主支打下的,詛咒是由主支承擔的……憑什麼!憑什麼我們不能千秋萬代地延續下去!”

謝玹:“……”

他望著窗邊嘶吼的父%e4%ba%b2,並沒有感受到多麼濃重深刻的父子%e4%ba%b2情,一瞬間隻覺得遍體生涼。

父%e4%ba%b2已經瘋了。長久以來,被自己的無能所造成的內心譴責、被姑母的犧牲所引出的內心憎恨,以及被他的哥哥謝玘七歲夭亡所留下的內心創痛,都糅合起來,最終在他的內心,演變成了一個扭曲的、自私的、噬人的、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怪物。

為了達成他的目的,為了將虞州謝氏的麒麟兒塑造出一個無法挑戰的、崇高光輝的形象,再把他推上世人仰望的巔峰去,他的父%e4%ba%b2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在那一瞬間,謝玹幾乎是懵然的。

這和他心目中作為虞州謝氏的家主需要承擔的一切,一點兒都不一樣。

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開,想要拒絕父%e4%ba%b2這種偏執的想法與安排;他%e8%84%b1口而出:

“不……我不能容忍自己躲在彆人背後,讓彆人為我犧牲……讓琇琇犧牲,就更不可能了!”

這句話慢慢從他口中流淌出來,仿佛他也同時在心中下了決定。

“您有您的想法和立場,我無權置喙……但我不能這麼懦弱。”

“我……我不能接受您的安排。我不能娶琇琇。”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一瞬間心痛如絞。而他那時候甚至還不真的明白是為什麼。

當時,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拒絕了父%e4%ba%b2的安排——那安排雖然對彆人都不利,但對他卻是一片拳拳慈愛之心——所以才感到心痛、悵然與不安。

但是,他很堅定,他明白自己不能為了父%e4%ba%b2那些理由,為了自己的長生,而踩在彆人的屍骨與血肉之上。

分支並不是在吸著主支的血,也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