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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踩著主支的血淚為己漁利。分支的精英子弟們,也都在做著降妖除魔的正義之事。

這一點,早在數年前,在堂兄們擋在他麵前,與自己無法擊敗的大妖英勇奮鬥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

所以,他不僅要拒絕父%e4%ba%b2一意孤行的自私安排,他還要——

“而且,我還會去告訴琇琇這一切。”他說。

“如實告訴她她的身世,告訴她關於‘善果一族’的這一切,然後讓她自己選擇要做的事情……因為她應當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

他自覺自己說得非常真摯,非常誠懇,非常正義凜然,非常光明坦蕩。因為這些都是他的真心話,他想要看到琇琇擁有漫長又幸福的人生,而那人生裡有沒有他,又是否會讓他想起時感到痛楚或苦澀,都沒關係。

父%e4%ba%b2聽著他的回答,起初似乎顯得非常生氣。他的憤怒形諸於色,而這對於虞州謝氏的家主來說是不尋常的。

可是,當他說出最後的那一段話時,父%e4%ba%b2的表情卻愈聽愈是放鬆,最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極為快慰。

“哈哈哈哈哈哈……”父%e4%ba%b2笑得似乎極為暢快。

“說得好。”父%e4%ba%b2居然還讚許似的衝著他點了點頭。

“就按照你所說的,去告訴十二娘身世的真相,讓她得知這樣的體質,天然就可以在除魔一道上有所依仗,更能幫得上你的忙……你以為如何?”

父%e4%ba%b2離開窗邊,向著他走過來,一字一句,有如楔子一般釘入他的心底。

“你以為十二娘聽過之後,就會貪生怕死地逃走?就會為了自保而拒絕?……嗬,那你就看錯她了,扶光。”

謝玹:……!

直到這一刻,他忽然發現,父%e4%ba%b2所說的,竟然是對的。

……十二娘得知這一切之後,應該會茫然,會彷徨,甚至會痛苦……但她唯一不會做的,就是動搖。

十二娘若是得知自己能夠成為謝家的麒麟兒身旁最優秀、最適合的那個幫手,她會怎麼做?

……她會答應!

謝玹一瞬間如遭電殛。

他渾身的血液都仿若霎那間凍結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父%e4%ba%b2走到他麵前,繼而伸出手來,感慨萬千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吾兒風神秀逸,乃正道之光;斬妖除魔,乃替天行道……但世間大道萬千,若能得一知音,則此道不孤,不更是一樁美談?”

父%e4%ba%b2的聲音又恢複了之前那種慈愛和期許的語氣,就像是一位對著自己最為驕傲的兒子,充滿著期望與自豪的老父%e4%ba%b2那樣。

可是謝玹卻隻感到一陣陣發冷。

……您當年也是這麼恩威並施,多管齊下地蠱惑姑母去與那魔神以命相拚的嗎,父%e4%ba%b2?

謝玹不知道,他現在也不想再問了。

這種“清醒地讓對方踏入陷阱,並且還心甘情願”的手段實在可怕。但他一貫行事光明磊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對抗。

他當時覺得自己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連夜離開虞州謝氏的那棟大宅。

父%e4%ba%b2想要依靠感情與婚約來捆綁住十二娘,讓她心甘情願為了謝家的麒麟兒而奮不顧身,並且還以為這是唯一能夠與他並肩的方式——

那麼他就遠遠地走開。

倘若沒有了他作為那個理由,父%e4%ba%b2也就不能再用那些娓娓動聽的謊言,去欺騙琇琇為他出力了吧?

第82章 【第二個世界殘夜】40

謝玹回過神來。然後他發現, 自己剛剛隻是沉浸在幻覺裡。

父%e4%ba%b2消失了,但琇琇卻還在。

她就在他麵前,已經換了一種姿勢。和剛剛那種謹慎而帶著一絲優美的半蹲半跪姿態不同,她現在整個人都跌坐在地上, 滿麵的震驚之色。

甚至不需要更明亮的燭火, 他都能看清她臉上蒼白的麵色。

那雙如同黑水晶一般明澈的眼眸裡, 閃動著震驚、憤怒、無法置信的情緒,或許還帶著痛苦、迷茫與黯然神傷,全部都攪在一起,恍若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像要飛速旋轉著一圈圈擴大開來, 再吞噬掉這世上的一切。

……那漩渦最終也會吞噬掉他嗎?

他不知道。

他剛剛已經把這深藏已久的秘密,全部都告訴給她了。就像四年前他離家的那一夜,在書房中,他曾衝動地對父%e4%ba%b2宣告的那樣。

時隔四年, 他也曾經反複想過這其中的種種糾結的利害關係,甚至是糾結難解的情感聯係。

得到的結論隻有一個。

……那就是, 這一切都必須讓她知道。

因為並不是無知無覺地被人蒙騙著過了一生, 就是最好的。

他了解琇琇。一個強忍著懼怕,跑過來鼓勵他, 對他說“你就是全天下最最好的謝扶光”的小姑娘, 不會接受被蒙住眼睛、被虛假的甜言蜜語哄騙,被一紙婚約束縛, 走向終點的人生。

即使真要走向終點,那也必定是要出自於她自己的選擇。

他的琇琇就是如此, 堅定、執拗、頑固又倔強,跌倒了就默默忍痛爬起來, 如果實在痛得忍受不了,就一邊抹著淚一邊爬起來……

即使落下再多的眼淚,即使再跌倒多少次,她都不會輕易止步不前。

大概,這也是為什麼她明明知道自己一旦問出“你苦苦隱藏著的秘密究竟是什麼”這樣的問題,他們兩人之間就再難回到從前,她也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問出來吧。

……可是,為什麼她沉默著,為什麼她不再與他說話?

他已經誠實地說了,他不能因為父%e4%ba%b2所說的那樣自私虛偽的理由而娶她。

嗬,事到如今,即使他再誠實地說,他很願意因為自己的情感與渴望的理由而娶她,也不可以了吧?

這個念頭,一瞬間浮上來,立刻就占據了他的心。

內心深處仿若囚禁著一頭困獸,紅著眼睛咆哮嘶喊,像是要衝破籠柙,主宰他的意誌,摧毀他必須去背負的沉重責任,撕碎阻礙他實現渴望的一切。

……不對!

這很不對——

“琇琇,你走吧……求你了……”

謝玹終於抬起眼睛來。他的眼眸深處依然泛起一絲紅意,眼眶周圍也泛起了紅色,看起來痛苦不堪。

“我……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的人……我也不配當你的兄長……”他的聲音裡有著濃重的悲傷。

謝琇簡直愣住了,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這……這是什麼?!她以一介炮灰之身,再度把氣運男主都搞崩了嗎?!

可是……可是她這一次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啊?!

她的意識仿佛從這個軀殼裡飄了出來,漂浮在這間書房的正上方,向下俯視著這間書房裡正在進行著的一切,但內心卻陷入了一陣恐慌之中。

這……這不對啊?!關於什麼“善果一族”,關於這場骨科實際上隻是偽骨科,謝玹與謝琇之間壓根沒有血緣關係,關於他們兩人之間的婚約……這一切,原作中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過!

然而,很奇怪的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呈現出任何不穩定的狀況。她也並沒有被召回以結束這場氣運男主很顯然是崩了人設的直播。

謝玹緊抿著嘴%e5%94%87,看著她呆呆地就跪坐在自己麵前,不說話也不轉身逃跑的笨拙樣子,不知為何,%e8%83%b8中的一股悶氣驀地燃燒得更加旺盛了,那股自從他得知了一切真相之後,就一直在他%e8%83%b8口悶燒著的火焰向上猛然躥升,幾乎要釀成一場燎原大火,燒儘這世間的一切。

“你……你為什麼還不逃開?!”他喘熄著,猶如被困於籠柙之中的野獸,永遠溫和從容的麵龐上,那種平靜的神色四分五裂。

“你現在已經知道了……虞州謝氏,已經爛到骨子裡去了……他們隻是想要利用你!我也是!作為虞州謝氏的繼承人,我的醜陋和他們並無不同!你要是聰明的話,就應該現在就遠遠地逃開,再也不回頭——”

謝琇:……!!!※思※兔※在※線※閱※讀※

她仿佛看到了垂死掙紮著的、困獸的哀鳴。

那是一隻怎樣的困獸呢?……啊,或許像是麒麟那一類光輝威武的瑞獸吧。曾經渾身金光閃閃,威風凜凜,令人欽羨——

可是現在,那隻瑞獸卻仿佛因為一直折磨著它的巨大痛苦而趴伏了下來,渾身光芒黯淡,傷痕累累,從傷口處逸出淡淡的黑氣,黑氣之下深可見骨——

然而它卻一直執拗地抬起頭來,一再地對她說:逃啊,琇琇,我不值得你信任,快逃啊。

……隻有真正喜愛她的人,才會這麼告誡她吧?

她的身軀仿佛微微震動了一下,卻並沒有後退,而是遲疑著,仿佛想要向前來扶起他。

為什麼?為什麼都說到這一步了,她還是不走?

心中原本已經蟄伏下去的那隻心魔的淡淡影子驟然反卷上來,變成深濃的黑影,一瞬間幾乎要將他的神識全部包裹住。

謝玹心口一痛。他下意識捂住%e8%83%b8口,咳嗽了一聲。

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在他口中逸散開來,他還沒能將之強行壓抑下去,那股鹹澀的味道就沿著他的%e5%94%87角溢了出去。

幾乎是立刻,他就看到她的臉上現出了幾分驚愕和擔憂的神色。她猛然往前傾身,左手單手撐地,向著他伸出右手來——

不。

不能是現在。

他捂緊自己疼痛的心口,向後退縮了一些,麵色蒼白地緊盯著她。

“彆過來!”他喝道。

她一愣,伸手的那個動作凝固在了半空。

他連喉間都是火辣辣的痛楚。

“我……我已經快要無法控製心魔了……”他喘熄著,眸子暗淡下去,像這樣在她麵前坦承自己的失敗,令他感到難堪不已;可是他並沒有彆的選擇,隻能警告她儘快遠離自己。

“那一夜……我在都家與禍神長宵交手時……心神大亂……被他趁機打了一記魔氣在體內……我……我一直未能發現……因為它一直狡猾地隱匿著……但現在,它出來了……它也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隻要催動我的心魔……”

他說不下去了。

他甚至開始在想,自己是否應當懇求她在必要的時候殺了自己,以免虞州謝氏曆史上最出色的天才除魔師入魔的消息,辱沒了虞州謝氏那些真正為了斬妖除魔而獻出一生的先輩們的美名。

可是他卻看到麵前的她,神色間猛地一動!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你說……你的心魔的源頭,其實是……一縷魔氣?”

謝玹劇烈地喘熄著,眼前的視野裡一陣泛紅,像是鮮血鋪天蓋地漫上來淹沒世界的樣子,下一刻又恢複了正常。

這兩種不同的視野,就在他眼前反複交錯出現,逼得他幾乎快要發瘋。

他心裡清楚,那種紅色的視野,絕對已經是心魔快要主宰他身軀的前兆。

現在他還能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