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1 / 1)

對視。

雲搖輕眯起眼:“慕九天是不是提前給你傳訊了?告訴你我會先來朱雀城,所以你才出現在這裡?”

“……我看日後魔域若是再進犯仙域,就拿乾門小師叔祖這張臉去擋好了,”鳳清漣沒表情地轉回來,“夠大,全都攔得下。”

雲搖慢吞吞地攥緊了奈何劍。

鳳清漣心虛地覷了一眼乾門小師叔祖逐漸凍上一層薄冰似的神情,終於略微鬆了語氣:“兩域安危下,誰也難逃其責,何況乾門與我鳳凰仙山近千年來同氣連枝……既然魔域動蕩,那我路過時,順便探查一番也是應當。”

“那可真是勞鳳凰族主大駕了。”

雲搖拿劍便走。

鳳清漣臉色一變,立刻起身黏上去:“你要去哪兒?”

“哦,慕九天訊裡沒跟你說麼。你去問他好了。”

“雲幺九,”鳳清漣黑著那張豔麗的臉,“你還想不想混進朱雀衛北上的隊伍裡了?”

“……”

走出去了幾丈,玄衣女子背影驀地一停。

幾息後,雲搖懷疑地轉身:“你有辦法?”

——

半個時辰後。

朱雀衛,雨霖營。

雲搖生平第一次穿鐵甲衛衣,環扣折磨得她愁眉難展,隻能隔著一道屏風,一邊折騰甲衣,一邊問屏風外的鳳清漣:“你怎麼會與朱雀衛裡的將領認識?”

“朱雀妖族上古時是我鳳凰族部屬,有些聯係未斷,不也正常?”鳳清漣板著聲答道。

雲搖擺弄著頭盔,聞言若有所思:“那禦衍去青龍主城,莫非也是青龍族和他有什麼聯係?”

“真龍一脈乃天恩地養,上萬年前,凡世間妖族,儘皆聽命於他,更何況是妖龍,說禦衍是他們祖爺爺也不為過。”

“嘖,”雲搖輕歎,“看來想從青龍城的地盤帶回陳見雪,更難了。”

“你還有心思關心禦衍和他的死敵嗎?”

鳳清漣冷笑,“不如先擔心一下你自己,這趟朱雀衛北上,欲伐天隕淵兩儀城,恐怕不隻是什麼剿……”

他的話聲在轉身望見屏風後走出的那道身影時,戛然而止。

劍眉星目,玉麵薄唇,甲衣凜然,長帔披肩——

出來的分明是個陌生又俊美的少年將軍。

鳳清漣僵繃在那兒,神識繞著走出來的“少年將軍”轉了三百圈,終於緩緩鬆開指骨:“雲幺九……”

“嗯?”雲搖看這鳳凰變成呆頭鵝就想笑,“怎麼?”

“你,是個男子?”

“……”

雲搖:“?”

讓這隻和自己認識了五百年的鳳凰都差點懷疑鳥生,以為她一直是個男的——

雲搖算是徹底信了慕九天給的這瓶全容丹。

得知真相以後的鳳凰更加沒表情了。

換好甲衣後,雨霖營部屬的朱雀衛已經將要出發,雲搖和捏著鼻子不甘不願地換下了他那一身七彩羽毛的鳳清漣一同混進了隊伍裡,朝著北地行軍。

起初,雲搖還有些不放心:“這朱雀衛中,不會有人發現我們長得很是陌生,從未見過嗎?”

“不會。”

鳳清漣似乎還不太能接受雲搖這副從頭到腳毫無半點氣息紕漏的俊美少年的模樣,堅決扭過臉不和她有任何對視。

雲搖不解:“為何?”

“因為朱雀衛內,在近一個月裡,將原本所有的營隊全部打亂重組過了。”

雲搖一怔,下意識地蹙眉。

“而原本的統帥將領,更是幾乎大換血了一遍,”鳳清漣一頓,幽幽加重了語氣,“尤其是朱雀城城主的擁躉、死忠與親信們。”

“……”雲搖不知從哪兒捏來根草葉,垂著眼若有所思地編著。

半晌沒聽到雲搖的反應,鳳清漣終於忍不住回頭:“臨陣換將,部營重組,哪個都是行軍前的大忌,你就不覺得朱雀城主這命令奇怪嗎?”

雲搖手中草葉轉過半圈:“那位白虎城的新城主若真有這等能耐,為何還要困陷自己於如此危局?”

“怕隻怕他並非真困,”鳳清漣終於回過身,冷聲道,“而是以身為餌,設下了要命的套。”

“套誰?青龍?玄武?”

鳳清漣冷笑:“若是套你呢。”

“——”

微風一旋,將沒拿住的草葉吹了起來,拂落進黃沙彌漫的天地間。

雲搖回神,壓低了盔甲:

“不可能。他又不知道我會來魔域。”

鳳清漣皺眉,還想說什麼。

雲搖指尖一抬鐵盔。

俊美少年撩起漂亮的桃花眼,朝鳳清漣無辜地眨了眨:“更何況,就算我現在站到他麵前去,你覺得他認得出來?”

鳳清漣:“…………”

“隨便,作死了你也彆想我救。”僵了數息,鳳清漣惡聲惡氣地轉開臉去。

雲搖:“?”

這鳥,莫名其妙的。

-

一日後。

魔域,天隕淵東,兩儀城。

朱雀衛調動的最後三個親衛營,昨夜就已兵臨城下。於兩儀城西城門前數裡處,呈半圍之勢,按兵不動——

看態勢,儼然是要等玄武衛繞天隕淵北下後,便借天隕淵與長儀山脈間這段狹長穀地,行南北夾擊,將這位新任白虎城城主剿滅城中。

是夜,兩儀城。

“城主!白虎衛中異心之人今夜欲殺西城門守將叛逃,已悉數擒獲,該如何處置?”

新任白虎城城主暫居的府內正堂,一身鐵甲森然的白虎衛右使悍然跪地,如玉山將傾,震得不遠處為白衣琴師奉茶的小伶手都顫了一下。

她有些慌亂地看了白虎衛右使身後那一隊眼神森寒的衛隊,就連忙低下頭去,看向身前的白衣琴師。

仍是那張醜陋至極的青銅麵具,覆在其下的長睫懶闔,聲線也倦怠:“既是殺將叛逃,那便是取死。殺了,扔下去填天隕淵吧。”

白虎衛右使眼都沒眨,以刀鞘撞地:“諾!”

“……”

一隊白虎衛悍然起身,轉身向外。

除了撞擊出鏗鏘凜冽的甲衣沉聲外,一行猶如鬼魅,無聲無息。

“大人,”等白虎衛離開後,小伶才小心翼翼上前,“朱雀…朱雀衛都兵臨城下了,玄武主城的人,也明日便至……我們,我們不逃嗎?”

“我的目的從一開始便是天隕淵,為何要逃。”琴師以修長臂骨側撐著額首,懶聲問道。

“天隕淵?”小伶心裡一顫,想起這些日子那些犯了死罪而被投入那無底魔焰中灼成飛灰的人,不由得心膽都栗然,“大人為何……要將那些人扔下天隕淵?”

琴師從桌旁微微正過身,終於睜眼瞥過她:“原來你還不是完全無可救藥的蠢。”

“咕咚。”

靜謐的正堂內,連小伶咽下口水的聲音都無比明顯。

她端著茶盞的掌心已經起了薄汗:“莫非……就像城中傳的那樣,大人真、真的是為重啟魔尊殿而來?”

“……”

白衣琴師低聲笑了。

沉啞,愉悅,又魔性得近乎蠱人。

慕寒淵從座椅裡起身:“是為了重啟魔尊殿,也是為了等一個人。”

感受到識海深處那道不再安分的神魂,慕寒淵眼眸沉晦,聲音也透出不悅的寒戾。

“重啟魔尊殿本不用這麼麻煩,區區十萬道魂火性命而已,隨便填進去便是——這魔域之眾萬萬,又有幾個真正無罪無辜之人?!偏你執拗至此!什麼罪不當死便不該死?莫說魔域,縱觀世間蒼生,人人心底齟齬,齷齪,陰晦,仄暗,魍魎叢生!又有何不該!?”

“……”

儘管不是第一次看這位新城主狀若瘋癲地對著虛空中無人處自語,但小伶還是嚇得不輕,向後猛退了一步。

結果不察身後桌椅,她撞在了椅腿上,磕出了一聲悶響。

登時便引來了那張醜陋可怖的青銅麵具下令人骨寒的注視。

小伶慌忙擠出個笑,朝慕寒淵奉上茶盞,“那不知城主又是在等、等什麼人?”▽思▽兔▽網▽

“救我,或是殺我之人。”

“……!”

聽到那句殺我,小伶猛地一顫,手裡茶盞砰地摔在了地上。

杯盞翻覆,原本清亮的茶水,竟登時就將玉白的地麵染得漆黑。

“啊!不……不是奴!”小伶驚得肝膽欲裂,向後想退,然而還未來得及轉身跑,便被一隻冷白如玉的手掌驀地捏住了她纖弱的頸。

“當然不是你,你也配麼。”

“奴,奴不敢——咯……”小伶被捏緊脖頸,隻覺眼前開始暗了下來。

“但這也很好,”慕寒淵望著她,“罪孽之命,又填一條。”

話落,他便毫不在意地要捏斷身前哭得花枝亂顫的歌姬脖頸。

“倏。”

一道劍風擦過他袍袖,將素白褶皺的衣衫削去半截。

青銅麵具下,慕寒淵眼底一瞬就迸起極致而近瘋癲的情緒,他死死捏著小伶的頸,向著身側正堂的漆黑角落裡望去——

“你看,她這便來了!”

笑意剛在青銅麵具下攀上他的薄唇。

慕寒淵忽蹙了眉。

“…………為何是個男子?”

第75章 雙兔傍地走(一)

雲搖原本是想遮掩下痕跡的。

隻是這邊她甫一入了正堂,迎目就撞見了個陌生纖弱的女子被慕寒淵單手捏著頸,像隻瀕死的雞仔似的、被提得繃著腳尖掙紮的模樣。

人命關天,匆忙之下,雲搖根本來不及遮掩身位痕跡,一道劍風就由她信手掠了出去。

如她所料,劍風打在了慕寒淵垂下的袍袖上,也叫停了他將那弱質女子捏死在堂內的暴行。

一口氣鬆下來,取而代之的,雲搖心底泛起些怒。

好在她還沒忘自己此刻身份,想要質問的訓誡抑而未發,轉作一聲沉而清亮的少年聲:“白虎城城主好大的威風,不知是何緣由,叫你這般不顧身份,也要對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纖弱婢女痛下殺手?”

“……”

慕寒淵沉凝著堂內那片遮掩在帷幔後的昏昧。

來人施了術法,自蔽了神容輪廓,雖然他第一反應與直覺都認定該是雲搖,可探查回來的——無論身形,聲貌,氣息,都確是個陌生的少年人無誤。

是他弄錯了,她今夜不曾來麼。

思及此,慕寒淵眉眼低覆上霜冷的戾色,扼著小伶脖頸的修長指骨也隨之收緊。

“救……救、我……”

小伶絕望地掙紮著,手臂也抬起,試圖向方才黑暗處的人求救。

“——”

雲搖捏緊了身側的劍。

為了防止被慕寒淵認出奈何,來之前她是隨手拔了一把朱雀衛的佩劍。但這等普通法器,若不出全力,怕是連如今的慕寒淵的身都近不得。

正在雲搖遲疑間,堂內,慕寒淵信手便將小伶扼著頸子拉至身前——

他側身望向那片昏昧裡,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