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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8%83%b8膛間撕迸出來的嘶啞至極的痛呼:“……師父——!!”

即便有所準備,眾人還是大驚失神。

“慕九天當真沒死?”

“那位竟是乾門七傑中,雲搖的五師兄?”

“怎麼會,他不是三百年前就死在兩界山了嗎?”

“……”

無人覺察,仙魔兩域廝殺的修者中,唯有浮玉宮的幾位宮主和高層長老們在此刻確認了遙城刑台上的人就是慕九天時,紛紛變了臉色。

他們對視過後,五宮主段鬆月趁亂揚手揮出了一道劍訊。幾人一邊搏殺,一邊無形地向中心靠近聚集。

而眾人倉皇間,陳青木的身影已經被他手中劍光帶起,直殺登仙台上。

靈力暴走下,陳青木發冠鬆碎,滿頭黑白相間的華發被獵獵北風撕扯得狂舞。他卻不管不顧,神容扭曲地直飛登仙台:“慕寒淵!速速將他放了!”

慕寒淵一動未動,對於那即將加身的撕裂了熙風流雲的可怖劍意像是毫無所察,墨色蓮花冠下白發也被劍風掀起,於登仙台上飄搖若雪,而他依舊眼睫都未眨一下。

在陳青木劍身落下前。

“鏗——!!”

金鐵交鳴,落向慕寒淵的陳青木的劍,被慕寒淵身後丈餘外驟然抽刀的朱雀臣將淩空一揮,橫刀架開。

陳青木收力不住,飛身向後,而朱雀城主已不依不饒地追身上去。

登仙台下,其餘乾門弟子也陡然回神。

“殺魔族!救師祖!!”

隨著不知哪位長老一聲令下,連同原本在結陣抗敵的部分乾元弟子一道,眾人紛紛拔劍,主動迎戰向了登仙台下四方的魔族修者們。

登仙台上,慕寒淵冷然一哂,血色魔紋纏覆的眼尾勾揚起,迤下的淡紅透著冷漠嗜血的戾意。

他袍袖如閻羅勾魂命索,帶著濃重沉冷的陰翳揮過。

“殺。”

魔尊座下,魔族大軍如潮水覆湧向眾仙門弟子。

一時之間黑白在天穹下交織,偌大仙宮外遍野廝殺,血花紛飛。

青空都被透染得近緋霞。

那一道道刀劍與血肉的撕扯聲中,雲搖堪堪抑製住了行將暴起的眉心邪焰。

神思從眉心識海中離開後,她望見的,便是登仙台下那一片血肉紛飛的慘相。

雲搖臉色煞白:“慕寒淵、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說過,雲搖,”慕寒淵笑了,“既做不得你至親至近之人,那我便做你的此生至恨好了。我會一點點,毀掉你所有重視的人。就從他開始。”

他指骨間,一道墨色魔焰拂上了手中命牌的一角。

與之同時的百丈外,遙城刑台上,驟然灌下了磅礴可怖的魔焰旋渦。刑台上那人的身影,頃刻就被吞入了魔焰之中。

整個天地間的溫度都霎時拔升,人人如身陷熾火。

魔焰掠陣下,魔族修者的氣勢頓時暴漲。

勉強力撐的局麵一瞬便向魔族倒去。

雲搖僵住了身影。

遠處刑台上魔焰倒灌,近處台下幾名乾門弟子倒在了血泊中,一道道血花如同利劍將雲搖最後的希冀撕碎,她終究再忍無可忍:“……夠、了!!”

“錚——”

隨她聲落,奈何劍一聲怒唳清鳴,穿空而過。

它轟然懸停在登仙台上方,顫栗不已的劍尖遙遙向下,直指慕寒淵。

雲搖喝聲:“慕寒淵!叫他們全都罷手!”

慕寒淵望著那柄懸於天際的長劍。

他忽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幕。

在魔域還鳳城,那座高高的城樓刑台之上,那抹迎著光來到他生命裡的紅衣。

那曾是他負起這沉淵深海般的一生的支點。

隻是可惜,原來那道紅衣從不是為他而來。

她想從無底深淵中帶回去的人,亦不是他。

如果那一刻她有的選,她大概會帶著她的師兄,頭也不回地離開吧……

掌心魔焰灼烈,命牌在墨色的火焰中幾近融消的邊緣。

慕寒淵從將落的懸劍上落下目光,落到了身前丈外,雲搖含恨瞪視著他的臉上。

奈何劍戾鳴不已。

雲搖低聲,抑著難察的顫音:“慕寒淵、彆逼我。”

“我不逼你,我一直任由你選擇。”

慕寒淵笑著,飛舞的雪發前魔紋如血,妖冶至極。

他抬起修長的掌骨,給她看他掌心那枚燒得將儘的慕九天的命牌——

“等我殺了他——或者,現在殺了我。”

“……!”

雲搖身影一震,眉心痛得欲裂。

終焉火種迸發在即,再不與它同歸,整個乾元界都將覆滅。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雲搖驀地攥緊五指。

“——殺。”

一聲清唳,奈何劍破風而下。

“……”

慕寒淵早有意料。

他大笑著闔低了長眸,眼尾血色魔紋豔麗欲滴。

隻是在黑暗遮蔽的那一瞬,五感不再隻束於身前女子,慕寒淵忽察覺了一絲異樣——

奈何劍並沒有落下,而是在空中旋過,忽向著登仙台反向追射而去。

它劍尖所指。

浮玉宮十數位合道境長老,不知何時聚攏結陣。又有數十道強悍的金光自仙域東南的浮玉宮主宮而來,灌入陣中,共同祭起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駭世殺陣。

奈何劍帶著昔日仙域第一人的威勢,浩湯而來,氣勢無匹,其鋒難攖,悍然撕開了地上那道金光陣法,十數位浮玉宮長老吐血敗退。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天穹之中殺陣已經祭起,無數道符文篆印結成層層疊疊的金光虛影,環環相套。

而圓心正中,那蓄勢已久的驚天一劍,此刻破了遮蔽幻影,正於無際蒼穹裡透陣而出。

猶過百丈的裂穹巨劍下,氣機鎖定,直指登仙台上黑袍雪發的不世魔尊。

慕寒淵淩眉,森戾低聲:“浮玉宮。”

他欲抬袖。

偏浮玉宮此殺陣陰毒至極,竟是不知從哪裡抽取了萬道生魂困與陣中,此刻萬魂祭陣,換來了一記天地共殺——

萬千氣機迸發,隻為將慕寒淵鎖住一息。

這一息之中,慕寒淵逃無可逃,連掀開眼簾都做不到。

於是在那片死寂的昏暗裡。

慕寒淵隻能聽著,耳畔擦過了一道輕和的女聲:“抱歉,寒淵。我選第三條。”

“既然此戰由我而起,那便也由我而終吧。”

“——”

難以言喻更從未有過的驚悸在那一刹那將他席卷,幾乎撕裂了慕寒淵的識海。

漫長到終結洪荒的一息過去,慕寒淵狠狠睜開了眼,暴戾瘋狂的氣息漫染上他眼尾,血色魔紋栩栩。

然後神情一瞬凝滯。

在他麵前的正上方。

雲搖反身,淩空。

那柄勢要抹殺一切生機的天譴巨劍將她貫穿,然後,撕碎了她單薄如翼的身影。

“………………”

“………………”

萬籟歸滅般,天地死寂。

一朵粉白色的芙蕖花,從半空逸散的碎光中緩緩飄落。

它墜入了慕寒淵空茫的眼底。

第50章 舊歡如在夢魂中(五)

雲搖的神魂沐浴在一片暖融融的、無邊無際的光海中。

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軀體,唯有意識的存在。

她想她是死了。

這也很正常,與眉心那滅世邪焰同歸於儘,她原本便做足了魂飛魄散、不入輪回的念頭準備,還能留得這樣一絲神魂,徜徉在這不知是冥府還是凡界的地方,已經是大善了。

隻是不知,在她死之後,慕寒淵會怎樣。他有沒有拿到她拚儘最後一絲力氣留下的那朵芙蕖,有沒有聽到芙蕖花裡,她給他留下的“遺命”。┅思┅兔┅在┅線┅閱┅讀┅

沒有教好這個她從魔域親手領回來的少年,更禍及宗門仙域,大概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憾事了。

雲搖想著想著,漸漸就連這點意識也慢慢隨風散儘——她的神魂徜徉在那片金光海洋中,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無數個大小不一的無主仙格與她擦身而過。

像是畏懼,忌憚,豔羨,渴望……

無主仙格們帶著種種不一的情緒漂浮過她身周,可惜她的魂體並不能感知到。

不知星移鬥轉,歲月流長。

雲搖的神魂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熟悉、又強大無匹的力量。

而金光海洋中,一隻金色的蝴蝶正在海裡蘇醒。

它扇動蝶翼的那一刻,無數道無主仙格在海洋中戰栗起來,最後安分地蟄伏在那隻金色蝴蝶的身周。

整座金光海洋如同被時間凝固了。

金蝶扇動翅翼,向著那道飄近的神魂撲去。

它開始收斂力量,身形在虛空中慢慢縮小,直到即將遁入那道神魂的眉心時——

忽地,一道銀藍的光從天而降。

【起始,你終究還是失敗了。】

金光海洋再次沸騰,有崇敬,亦有畏懼。

無主仙格瑟瑟伏了下去,潛在金光之海的海底,像是對著虛空蕩下的神音頂禮膜拜。

雲搖的神魂也聽見了,但她隻是茫然地漂浮在那裡。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但她記不清了。

她在這片金光海洋裡漂浮了太久,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我早便說過,你這樣慈悲的神祇,不該執掌司天宮的……】

【忘了吧,起始。】

【隻有忘記一切,我們才不必站在對立的兩麵……】

神音消散。

一道銀藍色的光縛上了金蝶的蝶翼。

金色光蝶掙紮著,但方才為了融入眼前這道神魂而釋去了自己大半仙力,它此刻的掙紮顯然徒勞,銀藍色的枷鎖鎖住了蝶翼,金蝶的光被封禁起來。

隻餘下不足十一的微弱薄光,金蝶顫顫巍巍地,撞進了雲搖神魂的眉心裡。

金光大作。

雲搖的神魂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直到她睜開了眼。

赤著足踝的少女,呆呆站在拂過身周的清雲之間,她茫然仰頭,看見了漫天的華彩,成群的仙鶴叼著霞色,去灑向雲之下的人間。

“這裡是……仙界?”

冥冥中,意識這樣告訴她。

少女正怔然低頭,聽見耳邊一陣撲簌簌的拍翅聲。

她回眸,一隻彩羽銜衣的靈鳥飛過。華光灑下,一襲雪白如雲的仙子裝束,便籠過她從頭到腳。

“恭喜仙子飛仙。仙沐之禮已經結束,前塵儘忘,仙子自此享仙生無儘,可以為自己取一個仙號了。”

彩羽靈鳥在她身周旋翼。

小仙子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眉心。

她輕聲道:“雲搖。”

彩羽靈鳥一飛而起,伶俐動聽的聲音遠灑仙界,如宣如歌——

“新晉小仙雲搖,分入司天宮!”

“……”

小仙雲搖正要踏上麵前鋪砌的長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