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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手走遠了,立即笑嘻嘻道:“大嫂,我說個笑話你聽,老鼠和水獺結交,老鼠先請水獺,水獺答席,傳信老鼠讓它先過河覓食,忽一貓見之欲捕,老鼠慌曰:‘請我的倒不見,吃我的倒來了。’①”

說完,自己先哈哈笑了。

荔水遙愣了愣,看著小郎君滑稽誇張的樣子,抿嘴一笑。

蒙炎用眼角餘光瞥她,見她嫣然嬌態,而非嫌惡,就拿筷子敲了蒙炙腦袋,“吃完了就去寫大字,再讓國子學的博士找到家裡來,你看我揍不揍你。”

蒙炙嘻嘻一笑,拿著啃了一半的肉餅就跑了。

劉氏敲碗,瞅著兩眼發直的王芰荷道:“你們一家子吃完沒有,吃完下桌,收攏收攏東西趕緊回家去,彆誤了春耕。玉珠你吃完了也彆貪玩,回房繡花去。大郎,你隨我來。兒媳婦,我這裡無事,你回你自己的院子歸置嫁妝去吧。”

荔水遙一聽嫁妝,心裡就想起了一些事,起身送劉氏母子離開,自己扶著九畹的手臂離席而去。

蒙家人都走了,王芰荷就撂了筷子,瞅著還在吃的蒙蕙蘭,隻覺辣眼睛,避著侍女,低聲罵,“你是母豬投生的啊,就不會說句人話,吃吃吃吃死你。”

蒙蕙蘭趕忙放下肉餅,仰起黑胖的臉討好的笑。

·

春暉堂和正院在一條橫軸線上,有一條風雨廊相連,中間四岔口處是一座四麵透風的大敞廳,彼時春光鋪地,彩繪雕梁與漆柱都泛著明亮的光澤。

漫步穿過此處,荔水遙步態輕盈,衣袂翩飛,裙擺在空中回蕩,她快樂的像蹁躚花叢的蝶。

隨行在後的九畹紫翹相視一眼,都泛起疑惑來。

回到正院廳堂上,荔水遙望著上麵掛著的“玉堂富貴”大幅絹畫,前世時她不過隨口說了一句“俗氣”,蒙炎知道後親自摘下,巴巴的貼到她跟前來詢問,想掛什麼畫,她清清冷冷的回他,俗人地掛什麼都俗,不如不掛,從此這麵牆上就什麼都沒有。

現在想來,卻讓她羞窘。世族名門難道就是清貴地嗎?可荔氏卻為了維護祖宅表麵的光鮮,把一個豆蔻年華的嫡女高價嫁給了一個豪商。

舊朝湮滅,新朝新貴粉墨登場,乍富貴露窮相,小人得誌的人家多的是,鎮國公府是新貴中的新貴,蒙家卻經受住了這潑天富貴的考驗,樸實良善的家風始終如一。

前世的她,自詡名門,博學多識,被傲慢驕橫迷了心,做鬼那些年她反複回想,羞愧難當,她有什麼資格惡評鎮國公府為俗人地。

坊間傳言,鎮國公每戰必一馬當先衝入敵軍,勇猛無敵,如順風燃燒的烈火,將敵軍戰陣撕開一條口子,敵軍給他取了個諢名,烈火閻羅。

鎮國公為什麼那麼勇猛呢,隻因他上戰場之前要生吃人膽積蓄膽量,下戰場之後,飲酒狂歡,夜禦十女,方能收攏周身烈火,恢複如常。

前世她有所耳聞,雖沒全信,卻在心中也把他想象成了一個凶狠嗜%e6%b7%ab的人物,對他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大周立國,皇帝陛下分封諸將,蒙炎被定為第一功臣,無人敢爭鋒,由此想來,結束亂世他亦當有一份重量十分大的功德。

不知不覺,荔水遙就盯著“玉堂富貴”這副牡丹圖站了許久,蘭苕九畹等四個侍女一時都不敢驚擾。

這時,小豌豆從外麵進來,捧了一盤子紅豔豔的櫻桃進來,“大娘子,老主人讓人送了一盤子櫻桃來給您吃。”

荔水遙轉身,在榻上坐下,道:“拿過來,我嘗嘗。”

服%e5%aa%9a便搶著過去,從小豌豆手裡奪來,兩手捧著放到了荔水遙手邊的小幾上。

荔水遙對服%e5%aa%9a笑了笑,分了她一把,“你也嘗嘗。”

服%e5%aa%9a懸了一夜的心頓時放下了,諂笑道:“多謝娘子賞賜,奴婢也沾光。”

“蘭苕,你來我旁邊坐著吃,昨夜你忠心護著我才挨了一腳,我心裡都明白。九畹紫翹,你們兩個為我,也有操不完的心,搬兩個繡墩過來,咱們一塊吃櫻桃。”

蘭苕一笑,挨著榻邊坐了,九畹抓了一把櫻桃給小豌豆。

“酸的。”荔水遙先撿了一顆紅了半邊的,酸的直眯眼,又選了一顆紅透了的,眉眼頓時舒展,“酸的刺激味蕾,口舌生津,甜的好吃,外頭買的嗎?”

小豌豆吃的快,吐了一把核在手心裡攥著,笑道:“是老主人自己種的,沿著蓮湖栽了四棵桂花、五棵棗樹、六棵柿子樹、七棵櫻桃樹、八棵桑樹、九棵桃樹,還有梅子、杏子、李子、葡萄,雜七雜八都是能吃的。”

荔水遙想到那個做了富貴翁也閒不住,喜歡種地栽果的阿翁,禁不住便笑了。

·

春暉堂,老兩口臥房。

劉氏一把擰住蒙炎的耳朵,氣道:“你跟我說說,兒媳婦右手腕上那一圈青紫怎麼回事?”

蒙炎跪在地上偏就不吭聲。

“打小就是嘴硬皮硬骨頭硬,行,你不說我也猜到了,給你留臉不說了。但是,不許有第二回,你二十八,人家小娘子才十六,嬌嬌嫩嫩,你老牛啃嫩草,給老娘悠著點,聽見沒有?”

“知道了。”

“行了,起來吧。”劉氏坐到床榻上,忖度著,問道:“給出去的聘禮不帶回來也是常有的事兒,我隻是沒想到,禮樂大家的行事和鄉下人也沒什麼兩樣,但我瞧著這個兒媳婦是個好的,吃飯的時候你大姐大姐夫那樣人家也沒露出一點嫌棄,隻一點,人家長成那個天仙樣兒配你,是咱蒙家祖墳冒青煙了,要是不打仗輪不著你,見都見不著,隻不過這天仙,那腰細的一掐就斷似的,彆是中看不中用才好,你這個年紀,擱在彆人家孫子都有了,人秦王,大兒子都十來歲了,你再看看你,我猴年馬月才能抱上大孫子?你給我個準話。”

蒙炎想著那腰,耳朵透紅,“儘快。”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劉氏頓時笑了,想了想道:“明天回門,回門禮怎麼準備,還是往厚了去?”

劉氏終究是心疼,“那些個寶貝都被留下了吧,也儘夠了。”

“阿娘不必操心此事,兒自己心裡有成算。”

劉氏自是知道,這個大兒是個財主,庫房鑰匙自己攥著,她這個做親娘的,若是硬問他要來,也是合理合法,父母在無私財,隻她不能那麼做,她還有一雙兒女沒娶沒嫁,庫房鑰匙放在自己手裡,將來說不清楚,她也怕自己將來糊塗,存了劫富兒濟貧兒的心。

可是瞅著大兒往嶽家送聘禮的那個架勢,恨不能把庫房裡的寶貝都搬空,再一細觀大兒對天仙兒媳那沒出息的樣兒,長此以往,彆不是都便宜了外人吧。

“你果真有成算?”劉氏不放心著重問了一句。

“阿娘放心就是,裡外親疏分的清。”蒙炎知道劉氏憂心什麼,前世的確往荔家送了不少,可今生他絕不會再犯傻。

“行了,那你去吧。”

蒙炎站起來就走。

劉氏嘀咕,“跑恁快,你屋裡頭有甜果子吃不成。”

那邊廂,吃完櫻桃的主仆開始歸置嫁妝。

嫁妝單子有三份,荔水遙自己留一份,娘家一份,婆家一份。

這會兒,九畹拿著嫁妝單子,正和蘭苕一起對嫁妝。

“羊脂玉彌勒臥佛一尊。”

蘭苕抱來臉盆那麼大一個匣子,打開一看雙眸驀的睜大,“娘子,這彌勒臥佛……”

荔水遙半臥在榻上,伸著手正讓服%e5%aa%9a給她塗抹蘭香脂膏,“臥佛怎麼了?”

“娘子您瞧。”蘭苕從臉盆那麼大的匣子裡捧出一個指頭長的羊脂玉臥佛掛件,臉色驚疑不定。

服%e5%aa%9a隻瞥了一眼,就極為認真的按揉荔水遙蔥白似的指頭。

荔水遙瞅著服%e5%aa%9a的頭頂,頓了頓,道:“不必聲張,接著對。”

九畹覺出不對來,直接看著蘭苕道:“一壺珍珠,水壺的壺。”

蘭苕頓時呼吸一窒,趕忙去找,片刻功夫,她一個小娘子就把紅漆木斛器抱了過來。

紫翹張大嘴,“蘭苕,你何時有了如此神力?”

蘭苕臉色難看,放下斛器打開蓋子,探身從裡麵拎出了一把陶壺,再把壺蓋打開,果然從裡麵發現了一壺珍珠。

“娘子,這就是一壺珍珠。”

娶親當日,嫁妝入門,是有儐相誦讀嫁妝單子的習俗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荔水遙咯咯笑了,花枝亂顫的。

蒙炎踏門而入,便瞧見她笑,玉容花顏,殊為明豔。

“笑什麼?”他踢開礙事的量器,兀自擠到榻上坐定。

服%e5%aa%9a慌忙退避。

“你坐著我的裙擺了。”荔水遙笑沒收儘,拿腳踢他腿。

蒙炎望著她笑靨嬌態,一時呆住。

“九畹,接著來,我倒要看看我的嫁妝究竟是些什麼有趣的玩意。”

九畹清清嗓子,虛著聲兒念,“珊瑚樹一尊。”

蘭苕閉了閉眼,漲紅著臉又去搬來一個大板箱,原本,以聘禮中那尊珊瑚樹的高度和重量,憑她一個人,不必說搬動,推都推不動分毫,可此時,隻她一人就把那大板箱推了過來。

打開一瞧,果不其然,比人還高的珊瑚樹被換成了一個隻能擺在桌案上的小擺件。

荔水遙收了笑,看著那還沒有筆洗大的一尊珊瑚樹,眼圈便紅了,“大將軍心知肚明,是吧?”

蒙炎望著她冷笑起來。

“明日回門,回門禮有了,這些箱子就極為不錯,娘子以為如何?”

荔水遙垂眸,淚珠滴落,楚楚堪憐。

“我主意已定,絕不更改!”

蒙炎攥緊拳頭,霍然起身走了。

他一走,荔水遙拿起團扇就遮了臉,唇角緩緩揚起,又歎息,前世此時,他可是已經把他的庫房鑰匙交出來了呢,還跟她說,庫房裡的所有金銀財物,任她取用。

此時,蘭苕九畹相視一眼,都已經反應了過來,儐相是魯王,一壺和一斛還能分不清,定然是問過姑爺以後才沒有聲張,按下了此事,保全了娘子的臉麵。

何況,早在娶親前夕,嫁妝單子就已經送到鎮國公府了,姑爺一定早就知道,卻認下了。而她們娘子手裡這份嫁妝單子,卻是臨上輦車之前才被家中主母塞到衣箱底下的。

第005章 回門

翌日,天朗氣清,春風和暖,一輛國公規格的車架儀仗行至一府門前停駐,此府府門紅漆鮮亮,門環是青銅質地,銅綠斑斑的囚牛銜環,有漢白玉石的外影壁,影壁上雕刻的是大禮樂圖景,門匾是一塊同樣銅綠斑斑的青銅,鏨刻著“北海荔氏”四個篆體字。

彼時,荔氏隻開啟了側門,荔水遙的兩位兄長,荔雲鷹荔雲鶴迎了上來。

“妹婿怎麼不下車?”荔雲鷹袖手站在一旁,直接問了出來。

車內,蒙炎望著荔水遙,淡淡道:“我身為驃騎大將軍,世襲的鎮國公,不配你荔氏開中門?”

荔水遙有自己的謀劃,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