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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寧遠侯的第一謀臣景虛。

隻是此刻他已然成了一個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廢人,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意氣風發。

原來當初景虛和他兒子楚殷策劃逃跑,在逃跑過程中,景虛身受重傷。

一條命雖然撿回來了,但是整個人是徹底廢了,脖子以下全都不能動了,隻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

可這般屈辱的活著,景虛都能鎮定自若。杭拾甫懷疑他或許還沒死心,所以景虛活過來以後,他就把人挪到這個荒廢的院子來,又派了個聾啞婆照看他。

有了第一次教訓,杭拾甫就把景虛父子兩隔開了。

景虛在這,楚殷也被他關在了另外一個地方去。

而今日將阿青找來,便是這景虛快要死了,非要將阿青一麵,說是有一件關乎應城的大事要告知她。

杭拾甫原本不打算把阿青找來的,隻是他套了景虛半天話,他都閉口不談。

隻道最後說,他手裡關乎應城生死的東西,若是耽誤一會兒,應城危及就越大。

逼於無奈,所以杭拾甫才找來了阿青。

景虛轉動著渾濁的眼珠子,目光定定地看了阿青許久,才虛弱地開了口:

“常人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與幾句話想與城主說。”

阿青坐在凳子上,聽到景虛的話後,似笑非笑地說:

“很多人臨死之前,都會對我說謊。”

換而言之,她不信什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話。

景虛艱難地笑了笑:

“城主,不也來了嗎?”

阿青挑眉道: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不敢。”

景虛說,然而話音一落,他就使勁咳了起來。

霎時間屋子裡隻剩下了他的咳嗽聲。

他瘦骨伶仃地躺在床上,咳嗽過後,嘴角溢出了血。

剛剛走回屋子來的聾啞婆見狀,便放下了手裡的東西。然後習以為常地拿起一旁的白巾子給他把嘴角的血跡擦乾淨。

景虛咳得滿臉通紅但是臉上的灰敗死氣卻沒有減少,反而染上了一種詭異之感。

而景虛的這幅模樣,並沒有讓在場的人生出半分同情。

他們隻冷漠地看著景虛。

阿青用手指叩響了桌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景虛,道:

“你想說什麼?說出來讓我聽聽,看我來的這一趟,值不值。”

景虛緩了緩,等身體舒服了一些,才看著阿青說:

“聽聞城主,喜歡做生意,我有一筆買賣想跟城主做。不知道,城主願不願意?”

杭拾甫和陸曠之一愣,隨即兩人對視了一眼後沉默不語。

說實話阿青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對於景虛這個堪稱這個時代第一聰明的人,阿青還是挺感興趣的。

隻不過他們見麵的時機不對,在戰場上景虛又激怒了她。

這讓阿青對他的興趣減半,方才把他丟在一旁自生自滅。

今天聽說他要死,還揚言手裡握著能決定應城生死的東西。

登時阿青的興趣又來了。

她想親眼看看這人的垂死掙紮,所以才會來這裡。

不過阿青並不想跟景虛嘰嘰歪歪地,所以直接開門見山問:

“你想要,什麼?”

景虛像是個破了洞的風箱一樣,大喘了幾口氣後青灰著臉說:

“我想讓城主放過楚殷,讓他,讓他跟著城主做事。”

景虛的話讓人有些意外,阿青彎了彎紅唇,臉上帶著笑意慢吞吞地問:

“跟著我,做什麼?”

景虛已是強弩之末,他拖不起了,索性就將事情和盤托出:

“城主,我雖是躺在了床上,可腦子沒廢。

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已將應城,將城主你和身邊的人通通都摸了個清楚。

應城的情況,城主身邊人的秉性,和你的弱點我已都  心中有數。

並將其全部彙編成冊,交於楚殷。

若是城主答應放過楚殷,楚殷自會將東西交給城主。

但城主若是,不答應,楚殷便會帶著那冊子去找寧遠侯。

屆時,仍由這應城是銅牆鐵壁,也攔不住寧遠侯了。”

準確地說那本冊子落在任何人手裡,都能輕而易舉地攻打應城。

阿青沒有說話。

景虛頓了頓,嘴唇輕動,就吐出了關於應城布防和情況。

應城是杭拾甫和陸曠之親手治理,其布防也是兩人研究的。

所以這會兒越聽,杭拾甫和陸曠之越心驚,直至最後兩人額頭上都浸滿了冷汗,撲通一聲兩人跪在地上:

“屬下是失職,請城主責罰!”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景虛都癱倒在床了,居然還能將應城摸透。

而且景虛沒有撒謊,他剛剛說的應城布防竟是分毫不差。

到底是誰在一直給景虛遞消息的?他們竟對此一無所知。

杭拾甫和陸曠之不知道該說他們自己無能還是說景虛太過厲害。

這處宅子偏僻,又有重兵把守。

宅子內沒有旁人隻有個聾啞婆在照看景虛,連采買的都是護衛買好了送上門的。

門口護衛更是三日一輪換,一個月可能都輪不到同一人當值。

可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景虛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阿青瞥了兩人一眼,鼻子動了動輕嗅了一下空氣裡的味道。

屋子裡的味道並不好聞,景虛長期癱在床上,縱使聾啞婆給他換洗的勤快,可還是消不掉景虛身上的味道。

所以屋內需要長期點香,驅散難聞的味道。

阿青不知怎的,忽而有些不高興了。

她冷聲說到:

“都滾出去!”

杭拾甫和陸曠之一愣,但很久就退了出去。

聾啞婆雖然聽不見

說不出話,但見看得懂臉色。

她見阿青臉色淩厲,杭拾甫和陸曠之白著臉退出去,也連忙地退了出去。

等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時。

阿青又忽然麵色一鬆,笑了起來。

她盯著景虛看了半天,彈了下舌說:

“真聰明,你是我在這裡,見過最聰明的人。”

景虛沉默了,他知道阿青猜到了他的計劃。

香爐裡嫋嫋升起的輕煙,明%e5%aa%9a的陽光被窗戶柩分割成好幾塊的撒在屋內。

正好有塊光斑照耀在了景虛的臉上。

他冰冷的身體終於感受到了一點溫暖。

兩人誰也沒說話,沒了剛剛劍拔弩張的爭鋒相對,反而多了幾分歲月靜好。

過了一會兒,景虛淡淡地問:

“你為什麼不一起出去。”

阿青現下完全放鬆了,用手掌撐著下巴,懶懶地看著景虛反問道:

“我為什麼要出去?”

景虛低聲笑了起來,但很快又開始使勁地咳起來。

隨著他咳得越來越厲害,他咳出的血越來越多。

隻是這會沒人再給他擦了。

他也不在乎,等氣順了方才說到:

“你很聰明,可是聰明人最忌聰明反被聰明誤。應青你不是載我的手裡,而是栽在了你自己的手機。”

阿青聽見這話,並沒什麼反應,臉上的笑意甚至都沒有消減半分。

她說:“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景虛盯著阿青渾濁的目光突然清亮起來,眼神銳利:

“應青,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其實我們是同樣的人,我清楚你的弱點在哪兒。在你剛剛,拒絕我的時候,你已經失去了機會。”

這會阿青直接笑出了聲,她的笑純粹像是聽到了一句讓人覺得很高興的話。

所以她笑的很暢快。

景虛卻是愕然。

阿青滿臉笑意,指著景虛說:

“你是這裡第一個說,了解我的人。

以前也有一群家夥,以為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弱點。所以,他們想掌控我。§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後來,我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殺了。

然後就再也沒人敢說他了解我。”

景虛的神色變得冷硬起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跟你一樣。”

說著阿青指了指腦袋,

“這裡沒人比得上,沒人能跟得上你的腦子,所以覺得很孤獨?”

景虛沒說話,但是額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阿青又說:“有人會因為強大而覺得孤獨,所以他會不斷犯蠢。

一個犯蠢的人就不叫聰明了。”

阿青眼神逐漸變得漠然起來,臉上雖還是帶著笑意,可卻有種深入骨髓的冷意:

“你不是一個聰明人,你也不強大,你憑什麼覺得了解我。”

阿青的話一落,這一次景虛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血水說著嘴角流了他滿臉,他的耳朵,眼睛,鼻子都開始滲血,他卻是不管不顧:

“我了解你也好不了解你也罷。你死了,這些就都不重要了。”

“真是可憐,你以為這個東西,能殺了我嗎?”

阿青看著桌上的小香爐,然後用揭開香爐孩子,湊近了狠狠嗅了一下裡麵的味道。

其實很好聞,這就是可悲的地方。

世界上絕大多數,完美的東西都有毒。

就好比這香爐的裡香,香味非常,引人不自覺地想要沉溺其中。

隻是可惜,它是劇毒,人多聞幾下就會中毒身亡,無藥可救。

所以阿青喜歡也不能擺出來聞,至少現在她還不想殺光所有的人。

一個人待著多無趣。

阿青不過一個稀鬆平常的動作,卻讓景虛驚駭不已。

鮮血不斷地從他身體裡湧出來,他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阿青,半響終於失態地大喊:

“你沒事,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沒事?你為什麼沒有中毒?你怎麼不死!”

景虛本是強弩之末,拚著最後一口氣想要殺了應青。

可是她居然沒有中毒。景虛神情癲狂,瞪大了猩紅的眼睛,血淚大顆大顆從眼睛裡流出。

很快阿青的臉就不再清晰,耳邊的聲音也變得遲緩。

景虛想殺掉應青,可他也知道計劃很可能失敗。

可是他無法接受的是它以這種方式失敗。

應青居然不怕毒,她不怕毒!

景虛的心裡忽然湧出強烈的恐懼感,那張美人臉好似成了地獄裡爬出來的羅刹。

“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

景虛驚聲大叫,但在最後一聲兒落下以後,他長大了嘴,斷了氣。

景虛的死狀有些駭人,他七竅流血,眼珠子險些脫框而出,嘴巴長得大大的,麵目猙獰死不瞑目。

要是旁人看見了,恐怕得嚇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阿青收回目光,隻覺得醜。

隨後她提起桌上的水壺將香爐澆滅。

景虛死前鬨的動靜有些大,屋外的杭拾甫和陸曠之早就聽到了。

可沒有阿青的命令也不敢隨意闖進去,直到他們看到一旁垂頭立著的聾啞婆突然倒地。

兩人一驚,等把聾啞婆翻過來隻看見她七竅流血地斷了氣。

兩人立即叫了聲不好,就衝進了房間。

他們進去時阿青剛剛把香爐澆熄,因為門一直是敞開的所以味道很快就散了。

杭拾甫和陸曠之倒是什麼也沒聞到。

他們二人也沒想到那兒去,隻是看阿青還好端端站在那兒,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