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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以前有個老鄉,也賣話本子,叫什麼喜?”

“叫李長喜。”薑娰見熟悉的灰衣修士掐著道術笑眯眯地出現在茶館中央的高台上,不禁露出笑容,當年她與黑暗邪神一戰,生死未卜,李長喜和木蕭以為九洲將覆滅,便千辛萬苦地下界來跟親朋好友團聚,沒有想到一彆百年,他跟木蕭竟然一直沒有回上界去,還成為了雲夢十八洲的家喻戶曉的道君。

姑射一眼便認出李長喜,當年的薑娰光芒萬丈,就連她身邊不起眼的六境修士都也為人所知。

“長喜道君安好。”

“長喜道君!”

李長喜一出現,人群裡便迸出激烈的掌聲,李大人火急火燎地從滄州府趕來,滿身都是汗,微笑地朝著眾人揮了揮手,天知道他半個時辰前還在家裡吃酒,結果便收到了上界的傳訊。

李大人直接嚇出了一身汗,接到傳訊,直奔青州府,而且還臨時編出最新一節的話本子來講,因為那位大人此刻正在來雲夢十八洲的路上,還指定要他講初見的故事。

“多謝各位的捧場,今日我們講的是青霧山的前傳第十九話,又萌又軟的小山主被撿回劍宗以後,終於邁著小短腿要去第一峰了。”李長喜笑眯眯地掐出一幅精美絕倫的畫卷,那畫卷栩栩如生,猶如幻境一般,隻見青山如黛,一個紮著流蘇的小娘子睜著烏黑的大眼睛,歡快地去第一峰,山峰之上生有一株巨大的月桂樹,恍若仙境。

圍觀的修士們全都屏住呼吸,看著這精妙的幻術歎為觀止,長喜道君太會了,小山主真的好可愛,聽聞後來小山主與第一峰的月大人在一起了,這便是初遇吧。

修士們內心的小人在尖叫,這也太好磕了,他們一天能看一百話。

姑射看著李長喜施展出來的幻術,微微驚訝,好精妙的幻術,難怪這位長喜道君一講話本子,就萬人空巷。隻是這畫卷裡的小山主是薑娰?

姑射看向幻化了相貌的薑娰,這小山主雖然可愛,不過應當是經過捏臉的,一定不如薑娰小時候可愛。

“這是你和月璃的初見?”姑射挑眉,這種事情隻有當事人知曉,李長喜是如何知曉的?

看來有人已經猜到了她們在此地了,這是要引她們出來呢,姑射失笑,果然一擊即中。

小畫筆和小麒麟獸乖巧地蹲好,雙眼冒星星,阿肆(阿娘)小時候可可愛愛。

薑娰目光帶著幾分的追憶,微微一笑道:“是青霧山的故事。”

是她生命中最溫暖的一段時光。

第194章

茶館高台上,李長喜一邊用幻術講述話本子,一邊學著畫卷裡的人物聲音。

姑射看著話本子裡又萌又軟的小薑娰以及當年清冷的皓月道主,突然感悟,人與人的際遇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她這一生順風順水,沒有經曆過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境遇,自然也不會突破人生的上限。

世間一切深刻的情感都是患難中所見的,所以她無法打動皓月道主那一顆冰冷的心,雖是九境山主,卻也不能像尋鹿山主那樣,擁有愛入骨髓的戀人和滄桑的往事。

她這一生是何其的蒼白。

姑射坐在青霧山小茶館內,看著薑娰認真秀美的側臉,見她目光柔軟,眼裡有星光,突然明白她為何要來雲夢十八洲,這裡是他們故事的起點,所以她回來了,月璃來了是一種人生,不來是另一種人生。

不強求不苛求,看似是小小的選擇卻隱隱順應了勢和道。直到此刻,姑射才恍然,有些人不是生來就是閃閃發亮的太陽,她隻是走出了自己的道。

她看向茶館外飄起的鵝毛大雪,青州府修士們興衝衝地撐起屏障,凡人們也撐起了傘,聚精會神地聽著長喜道君講話本子,一人從漫天大雪裡撐著油紙傘而來,他走的急,帶起鼓鼓的寒風和滿身的風雪。

月璃穿過洶湧的人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小茶館裡的薑娰,在萬古清冷的歲月裡,她唇角微微一笑,眼前的一切便生動光彩了起來。

皓月道主呼吸一窒,隔著歲月看到了幼年時的阿肆,她拉著他的袖擺,笑%e5%90%9f%e5%90%9f地喊著:“大師兄。”

變成小兔子的阿肆,她軟軟地蹭著他的掌心要喝月桂清釀,不給喝就不睡覺。

他被冰封在冰山裡時,隔著那樣厚厚冰層時見到了一抹剪影,沉睡百年時縈繞在鼻尖的那一股藥香。

那些黯淡無光的回憶和歲月猶如呼嘯的北風一般,衝破完美無瑕的皓月之道壁壘,在他眼前如煙花般炸開,炸的他臉色蒼白,心尖發顫。

天底下最無情的丹藥也有藥效失去的那一日,最完美的道術壁壘也有破損的那一日,月璃站在大雪中,圓滿的皓月道術突然殘缺了一塊,生出世間最堅韌的情絲來。

他突然低低一笑,滿心歡喜釋然,阿肆就是他心口的一道傷,是他皓月之道的缺口,是他冰冷歲月裡唯一想抓到的那道光啊。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修煉的是何種道,隻要看到她,情絲便生根發芽,開始長成參天大樹。

他和阿肆不會是風起時和鹿菱。

*

“雪好像越來越大了。”薑娰握著手裡熱氣騰騰的茶杯,看了一眼外麵的大雪,那年行宮的大雪,厚的也能埋人,隻是心境如今大不同,當年是絕望和冰冷,如今是素淨和淡然。

她如今都快記不清顧祈州的臉,與巫邪一戰之後,她察覺到自己前世的命格被迷霧籠罩,像是被徹底地抹去,而曾經篡改她命格的修士也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荒野的野桃花下。

巫邪一死,作為他曾經宿體的顧祈州便也結束了不生不死的詛咒,屍體被禿鷲吞食乾淨,他是凡塵界修的道,死後也算是將一切還於那個世界。

薑娰隻居高臨下地遠遠看了一眼,看著禿鷲吞噬掉他的血肉,看到滿樹的野桃花落下,無動於衷,世間欠下的所有債都是要還的。

“雪景甚美,九洲可沒有這樣的美景,難怪你們心心念念青霧山。”姑射喝了一口下界的茶,覺得似乎是雪水所炮製,十分的清雅。她抬眼便見那人站在街角的屋簷下,撐著的油紙傘落滿積雪,原來清冷的皓月道主也會如凡塵界的少年郎一般,在風雪裡等人,會讓人講他們初見的故事來挽回芳心。

薑娰彎眼一笑,隻見台上李長喜收起道術,講完了話本子,扯了扯姑射的袖子,說道:“我們走吧,帶你去彆處看看。”

姑射驚訝,她不與李長喜敘舊?也是,換了是她,隻要故友安好,便足夠,人生路終是一人走,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若與他敘舊,定然就走不了了。日後再敘。”薑娰帶著她瞬間消失在茶館內,身後的小麒麟獸也“嗖”的一聲破空跟來,隻餘下兩杯尚冒著熱氣的清茶。

從青州府出來,便是西山,昔年的鬼哭之地早就被大雪覆蓋,陰氣消散,隻餘下濃鬱的靈氣和滿山蔥蘢的雪鬆。

西山之後就是碧水府,姑射看著手上的話本子,興致勃勃地翻到了碧水府的觀魚台,等看到那滿海都是吃人的異變文鰩魚,生出了滿身冷汗,這話本子是雲夢十八洲最是暢銷的傳奇話本。

她一眼便看出這些都是薑娰所經曆過的,那時她尚且五歲,不能修行,若非身邊跟著的都是上界下來的天之驕子,隻怕早就被上古凶獸一口吞進了肚子裡。

碧水府之後便是出海,抵達北方的州府,再然後是天帝城邑的不歸山。一路走來,姑射內心隱隱吃驚,一個小小下界便有這般多的奇遇和凶獸,莫怪當年天測儀指出諸神遺跡的鑰匙會出現在雲夢十八洲。

也不知道是諸神遺跡的鑰匙造就了雲夢十八洲,還是薑娰的出現引發了後來的一連串事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莫怪他們師兄妹的感情情比金堅。

姑射看了一眼始終跟在身後的月璃,自從青州府出來之後,這兩人便一前一後地遊山玩水,有時候會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有時候會住同一片山,飲同一條河流的水,看同一場皮影戲。這樣不徐不疾的走走停停,像是隔著她在談戀愛,姑射感覺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人,生生是來找罪受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話本子裡最終章的琅州府,看著已經成為一片冰原的琅州府,姑射鬆了一口氣,在州府唯一的一家洞天福地住下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地去找月璃。

“道主,算算時辰,九洲盛宴怕是要開始了,我先回九洲了。薑娰就麻煩道主看顧了。”姑射出了院落,朝著虛空淡淡說道。

一陣波動傳來,清冷出塵的修士走出來,眉眼似深海,點頭淡淡說道:“嗯。”

姑射見他眉眼比之前還要冷漠不好親近,偏偏這樣的人在她們身後跟了小半年。

姑射朝著他作揖一拜,隨即返回九洲。

等她一走,月璃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隨即取出一管洞蕭,嗚咽地吹起來,她夜裡少眠,有些許的動靜都會驚醒,若是有蕭聲陪伴,讓她知道自己就在附近,許是能睡的安穩些。

薑娰睡下不久,就隱約聽到了蕭聲,那年在北洲時,他也夜夜吹簫,安撫她的神思。她翻了個身,擼著懷裡打呼嚕的小麒麟獸。

她從小就睡眠淺,不敢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怕在夢裡就死了,後來修行之後也是與天搏命,真的算起來,睡的最安穩的還屬於水月幻境裡當兔子的那些年,那時她每日睡醒了吃,吃飽了睡,活的無憂無慮。

這半年來,月璃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自然是知曉的,有時候夜裡會有人進來給她蓋被子,知道她怕黑,會給她在床頭留一寸月光,知道她隻吃靈果和靈露,時不時地給她的儲物臂環內塞很多的花草果子,還會雕刻很多小物件送給她,都是嬌憨可掬的小靈獸。

有時候清晨醒來,便能看到他摘來的帶著露珠的鮮花,他做這一切絲毫沒有避諱,甚至有時候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擦肩而過時還會看著她微微一笑。

這種自然而然的狀態像極了年少時那樣,不慌不忙,無微不至地陪伴,好似他的世界裡隻有她。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來雲夢十八洲走了這一遭,身心愉悅,自由自在。

“阿肆,你如今像是被圈養在籠子裡的小黃雀。”小畫筆擠上床榻,嘀咕道,“衣食住行都是他給你安排好的,日日跟著,夜裡還給你吹安眠曲,你是不是又動心了。”

“胡說,哪裡是養在籠子裡的小黃雀。”薑娰伸了個懶腰,看著洞天福地的夜空,彎眼笑道,“我很記仇的,不輕易原諒人。”

“就是小黃雀,他以天地為籠養著你呢。”小畫筆氣鼓鼓地說道,“跟我肆意紅塵不好嗎?戀愛會使人癡傻,你莫要上當,一腳踏入結道侶的墳墓裡……”

小畫筆話沒說完,就被言靈之術隔空鎖住了器靈,頓時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

該死的男修!

薑娰見它不能出聲了,安慰地摸了摸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