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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31 字 3個月前

及看清一道黑影,手裡便空了。

觀亭月鬼魅般的落在眾人身後,捏著那一把行將去攪風攪雨的文紙,揪成一個球。

果然是她。

高陽承緒見到她還挺高興的,短暫地怔過後不由一笑,“虧你能找到這裡來。”

“姐姐,你搶走這點兒也沒用,我的人身上還有一大疊,要銷毀是來不及的。”

觀亭月置若罔聞,“但你現在收手卻還來得及。”

“你在這兒也正好。”他權當沒聽見,“我帶你看看熱鬨。”

話音剛落,人山人海的街市間一片嘩然,伴隨著破空的清響,是一道煙花炸上了天。

高陽承緒仰首欣賞著碎成千絲萬縷的光點,好整以暇地說道,“開始了。”

第100章

數十裡長的禦街上,燈火綿延仿若有千裡之遠,食鋪酒肆間飄出的煙火,仙霧一樣地滾淌在道路旁。

那滿城數不儘的百姓,就有滿城望不儘的繁華。

這就是幾代國都的京師,中原大地上,百姓萬民的向往。

一朝都城的興盛與否,往往代表著一朝江山的強盛衰敗。正如這京城雕車寶馬,金翠耀目,不難看出大綏的蒸蒸日上。

鼓聲重重動地而來,皇帝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出了宮門,禁軍沿途開道,四麵八方全是侍衛。但因此番要與民同樂,聖駕難得沒有高高在上,禁衛們也不好過多地清場。

守在禦街兩旁的百姓整齊又密集,男女老少,一眼看去隻剩下難以計數的人頭。

燕山跟在儀仗中後段,視線留意著周遭所有細微的動靜。

順天府府尹辦事十分周全,皇帝這邊的車轎甫一行動,整個禦街的民眾便熄了聲響,隻留下兩側的歌樓樂坊奏曲,而遠處的街巷裡喧囂猶在。身臨此境,既不會覺得吵鬨,又能感受到京城夜景的繁榮,心思不可謂不細。

待得輿轎逼近十丈內,目之所及的百姓們齊刷刷跪了地。

觀暮雪混跡在人群當中,他坐著輪椅,倒不苛責定要叩首,於是隻以垂頭垂目表示敬意。

剛低眉的刹那,跟在聖駕後不遠的又一輛輦車緩緩而過,車上簾子被風輕吹起,裡頭卻有一雙眼睛落在他身上,似乎端詳了許久。

待得儀仗行遠,隨著眾人陸續起來,觀暮雪才抬高視線,若有所思地望著那輦車的規製。

“那是公主的車駕嗎?”

旁邊有圍觀者附和,“是永嘉長公主吧?聖上的親妹妹。整個禁宮也僅她有那個資格伴聖駕祭天了。”

他一眨眼,帶著思慮的目光便轉至彆處。

長公主……

越往前行,燈火就越輝煌燦爛。

幾乎要到禦街的中心了。

在順天府尹的安排之下,一眾平民撩袍而跪,口中山呼萬歲,整肅的話語略有回音,陣勢浩大地滌蕩開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萬歲……”

坐在輿轎內的鄭重實雖因帳幔遮擋瞧不見神情,但多半也是滿意的。

如此場麵恢弘又氣派,落到四方朝拜的來使眼前,更是一種無形的誇耀與威懾。

轎前儀仗上的金屬隨風而起,交錯撞響,清脆得叮當有聲。

九龍的輦車走得不緊不慢,堪堪從那燈籠招展的酒樓高閣下而過,彩繪的燈罩間似有何物倏忽一閃。

“轟——”

平地一聲巨響,其間仿佛還伴隨著驟亮的光。

觀亭月猛地轉頭朝東北方向看去,太遠了,她不知那裡發生了什麼,但動靜不小,將近處棲息梢頭的鳥雀全數驚得撲騰而飛。

隱約有小股人流在騷亂。

高陽承緒瞧得此情此景,起初擔憂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大石落地般牽起嘴角。

“來了。”

禦街上最混亂的莫過於受驚的百姓,婦女的尖叫刺耳鋒銳,間或還夾著孩童的啼哭。

其實誰也未曾看清那道亮光和響聲是發自何處,但大家都爭先恐後地亂竄,撞翻了貨攤,掀倒了旗杆,沒頭蒼蠅似的見空就鑽。

“彆跑,都彆瞎跑!”李鄴摁著刀柄,一嗓子喊得快破音。

而聖駕仍舊八方不動,穩當地停在原地。

就在此時,有人詫異的嚷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燕山聞之抬頭,發現漫天飛揚飄卷著落下什麼東西,雪花一般,側目時,整條街都在下著一場細碎的紙片雨,竟不知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灑落的。

不少鎮靜下來的百姓被這玩意兒糊了一臉,紛紛好奇地撿起一頁來看。

一細讀之後可不得了,簡直是會掉腦袋,滅九族般的大逆不道,多瞧一眼都怕這雙目保不住。

作為此次負責安防事宜的統領卓蘆當即熱血沸騰地抽出腰刀,氣衝雲天地吼了一句:“有刺客!”

“大奕遺孤妄圖造次,都把招子擦亮些!彆放過一個可疑之人!”

一乾禁衛在他的鼓動之下皆把刀兵一整,中氣十足地回應。

“是!”

觀暮雪扶著輪椅停於街市的花壇旁,來來往往的官差在他眼前忙碌奔波,不知是衝著“大奕遺孤”的名頭去的,還是著急安撫失控的百姓。

他麵色凝重地打量此情此景,繼而也信手拿過那攤在花台邊沿的一頁文紙。

“鄭氏江山……逆天違眾……”

他喃喃念了兩句,發愁地用手指摸了摸下巴,長長地輕歎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的另一邊,高陽承緒幾人遠離著風波中心,頗為泰然自若的樣子。觀亭月一時想著回禦街去瞧瞧情況,一時又怕跟丟了他,糾結得左右為難。

高陽承緒對此卻很是無所謂,“姐姐,你若是在意,不妨就去看看。”

“反正我也不會走遠的。”

他話剛說完,巷子外忽就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幾道人影一長一短地打在地麵。

觀亭月反應一向敏銳,急忙拉著他躲到附近的民宅之後。

借微弱的光線望去,隻見那頭出現的竟是三四個禁衛打扮的官差,而高陽承緒花重金養著的黑衣刀客們還大喇喇地站在原處!

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後者仍是不以為意的態度,淡淡道:“不用擔心,那是自己人。”

觀亭月對他的漫不經心置若罔聞,她謹慎地貼牆而立,注視著來者的一舉一動。皇城內的官差分得很細,守城門的是一類,城中巡邏的是一類,保衛禁宮的又是一類,偏偏服飾區彆不大,在這夜色之中很難辨彆。

她不言不語地瞧了一陣,隨即動作突然,一把抓住高陽承緒,扭頭朝著相反處發足狂奔起來。

後者被拽著跑得不情不願,可好歹沒真的甩開她,依然認為她是小題大做。

“唉,我都說了那是自己人,你壓根不必這麼緊張。”

“你確定那是自己人?”

觀亭月從始至終話極少,此刻卻冷著眼厲聲質問,“我雖然不知你究竟和什麼人搭上了橋,但倘若對方真是毫無惡意而來,決計不會用那種手勢握刀——刀尖向前,手腕向外,你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那全然就是要動手的姿態。

“有沒有殺意,我比你清楚。”

高陽承緒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有些許怔忡,他自然相信觀亭月的經驗,可也並不懷疑自己的謀劃。

“方才來的幾個人……我瞧著確實不怎麼眼熟,或許是出了點什麼變故。沒關係,我另有後招。”☆思☆兔☆網☆

她腳力快,不多時就帶著高陽承緒轉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觀亭月將他拽到兩間民房夾角,借雜物遮蓋身形。

“你老實告訴我,被你們動過手腳的地方,還有哪幾處?”

少年顯得頗為躑躅,眸中甚至無奈,“姐姐……”

“說!”她沉聲打斷。

高陽承緒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遲疑地注視著觀亭月,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實在太嚴肅,他終究泄了氣。

“一共是十三個……”

觀亭月:“具體在什麼地方?”

他歎息道:“我把圖紙給你吧。”

“但是你現在去沒什麼意義了,隻要第一處已經點響,哪怕我不親自指揮,那些人也會按計劃行事。”

高陽承緒從懷裡摸出一份地圖,還未及遞給她,觀亭月便一手抽走。

她迅速掃了一眼,握著圖紙在他腦袋上近乎威嚇地虛虛點了點,“在這裡等我,哪裡也彆去。”

“我很快回來。”

說著便飛掠而出,身輕如燕地消失在他眼前。

觀亭月差不多將自己的輕功發揮到極致,逃命都沒她這麼趕的。

她得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人,把這幾處的機關陷阱毀掉,還要折返去顧著江流,一個人實在是捉襟見肘。

沿途能看見不少不明真相議論紛紛的行人,觀亭月琢磨著將此物交給誰比較妥當,半晌卻沒尋得一個臉熟的。

就在此時,她耳邊聽到一聲清嫩且輕快的嗓音,帶著某種天塌下來也能慢條斯理喝口茶的腔調。

“咱們順天府現下可以調遣的差役還有多少?禦林軍呢?……啊,這不是觀姑娘嗎?”

觀亭月疾風驟雨似的步子說停就停,急刹在他跟前,掀起來的勁風直把對方麵頰邊的發絲全數吹到了腦後去。

白上青抹了把臉,同她寒暄,“好巧,你也逛夜市?江流找到了嗎?”

她二話不說將圖紙塞到其手上,鄭重其事地吩咐,“這是今晚餘下幾個動亂點,你拿著它去尋李鄴李將軍,讓他召集人馬去處理,要快!”

“誒……這。”白上青才隻來得及瞧一眼自己手裡的東西,便被她一番囑托灌了滿耳朵,正在琢磨李鄴是誰,一回神,觀亭月已經不在了。

他費解地咬住嘴唇,揚起那圖紙來邊琢磨邊搖頭,“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啊……”

四月三十日的夜對於許多人而言都是一場混亂的記憶。

身在禦街的百姓們交頭接耳,遠在彆處的街坊鄰裡聽得消息,也人人自危。大奕皇室卷土重來是天大的新鮮事,沉寂五年,幾乎沒人還能相信,高陽氏竟有漏網之魚。

離禦街較近的幾條巷子胡同已有官兵挨個搜查,精致榮華的玉輦停靠在一旁,轎簾是掀開的,內裡坐著的人顯然下了轎。

永嘉長公主二十出頭的年紀,當初也跟隨皇帝經曆過亂世的血戰,並非長自奢靡富貴之中,遇到這等事情分毫不見她露怯,反而將一幫禦前的侍衛指揮得井井有條。

“你們一組去明時坊西北,西起一街至三街,南至二街;你們幾個去東北,西起四街至五街,南至南街;你們幾個留在原地等候吩咐。”

而不遠處便是坊間最幽靜地一條胡同,她上前兩步,正準備親自搜查。

忽然間,隻聽“哐當”聲響。

長公主登時回頭,街對麵的茶架子旁有個年輕人狼狽地倒在地上,他身側,一張輪椅側翻著,軲轆軸還在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