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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16 字 3個月前

和江流從宮城逃出來。”

“兩三個貼身侍衛帶著我們一路廝殺,眼看都到了京城之外,綏軍卻仍在後麵窮追不舍。”言至於此,他手不自覺地攥作拳頭,目光卻是恨意滔天的,“等跑到荒郊破廟時,我身邊連一個活著的護衛也沒有了,鄭重實知道我的存在,要斬草除根,此番必然不見屍首不罷休。”

“於是,他便對我說……”

他無故停頓了一下,“他說……我是君,他是臣,國難當頭,觀家人從來丹心一片報天子,他甘願為我而死。”

燕山發覺觀亭月躺在他掌心裡的手陡然收攏,繼而又用力地反握住他的,骨節泛出蒼白之色。

高陽承緒緩緩抬眸,冰冷地同她四目相對。

“江流是替我去死的。”

“他被鄭重實的親兵所殺,一劍割喉!”

說到這裡,他嗓音平白拔高,“現在,你還要把東西交給鄭氏,還要給他鞍前馬後,心安理得地活在他的江山之下嗎!”

有那麼一刻,觀亭月的心頭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感覺,既矛盾又可笑。

她想,我的父親因大奕朝廷而死,我的弟弟被大綏皇帝所殺,如今他們卻要問我,讓我選擇站在哪一邊。

天底下竟會有這般聞所未聞之事。

觀亭月兀自緘默良久,唇邊居然浮起莫可名狀的弧度,問道,“伏首山穀底,放在火盆裡的那些書信,是你一手安排的?”

高陽承緒猶豫地望著她,終究下定決心般地開口,“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騙你的。”

“對。”他承認,“但隻有王成平的那一頁是我所放。”

“逃出京城後的數年中,機緣巧合我得到了老太監寫給觀將軍的書信,因為不知其意,一開始也沒往心裡去。”

“直到那年我誤入山穀,發現竟是一處古早的軍營舊址,而後又在銅盆雜物內尋得了另外的信件,才意識到觀家老宅或許藏著什麼秘密。”

她聽言,難以言喻地壓緊眉梢,“你從一早就知曉山穀內有書信?”

少年抿著唇,無聲無息地頷首。

“信起初是我收著的,不承想,入永寧城後竟看見你也在此處。”

燕山慣來對陰謀的味道極其敏銳,聞之便猜出他的意圖,“你是覺得,她作為觀家人恐怕知道什麼內情,因此便借江流的名字打算去她身邊探個虛實吧?”

高陽承緒隻冷冷看了他一眼,貌似不怎麼願意搭理燕山,依然望向觀亭月。

“在永寧的日子,我總想找個機會告訴你,帶你去伏首山,可也擔心你早已沒有了重振舊國的心思……不過我想你畢竟是江流的姐姐,觀家世代忠良,不至於輕易倒向新朝的。”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上年春末鬨起了匪亂,我偷偷摸去山穀時,正見那幫賊人盤踞其間,故而我將計就計,便有了後麵的發展。”

也就是說。

他足足試探了她一整年,僅為了從奶奶與她的言行之中推測他們是否清楚老宅的事情,是否還忠於大奕皇室。

而她們渾然不知。

觀亭月時至今日才明白。

難怪他當日會突然興起,離家出走跑去逞能救人,原來並不是熱血上頭,少年意氣,隻是想騙自己進穀底,好讓她有機會看到那些書信。

高陽承緒千算萬算,便是有偏差也不影響全局,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沒算到燕山會參與到此事中來。

畢竟他那般憎恨大綏的朝官,尤其燕山還是前朝的叛將,在他眼中幾乎和反賊無異。

“關於觀老將軍所言之物,我當真不知道實情。本以為會是什麼能夠扭轉乾坤,改天換地的寶貝……想不到、想不到……”

他咬了下嘴唇,一時說不清究竟是喜是悲,恐怕譏諷的意味更多點。

高陽承緒迅速調整情緒,揚起手,展示著那把從雙橋處搶奪的鑰匙。

“既然沒有就罷了,我本也不敢奢求複辟之路坦蕩順利,但這個,乃我高陽皇室的東西。”他倨傲地微抬下巴,“到我手中算是物歸原主,我絕不可能把他讓給鄭重實。”

燕山冷冷地揭穿,“真的隻是物歸原主而已嗎?你拿著這裡麵的藏寶圖,應該還有彆的用意吧。”

“是又如何?”這一次,他未再回避,隻又將鑰匙攥緊了一分,“這京城本就是我高陽皇室的京城,天下本就該姓高陽。我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不對?”

觀亭月神情凝重,雙眸好似冷鐵鑄就,微光裡泛起悲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高陽承緒大聲反駁她,“若要收複故土,我便需要大筆的銀錢,招兵買馬,擴充軍力。趁著新朝剛建之初,根基未穩,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姐姐,我不瞞你,之所以我想要尋到幾位兄長,的確是有我自己的私心……觀家軍的聲威青史流傳,如果你們肯,憑著觀氏一族在民間的名望,再加上大家的調兵遣將之能,我們不是沒有機會的!”

這席話何其耳熟,簡直和當年石善明策反她時所說的一模一樣。

觀亭月微不可見地搖頭,聲音透著低啞與疲憊,“江……你還小,殿下。許多事沒你想得那樣簡單。”

“我不小了!”他語氣隱含慍怒,末了又燃著希望解釋,“你以為我是異想天開嗎?我做了很多的,比你猜到的還要多。”

“這幾年,我靠皇室藏匿的珠寶養了一批效忠於我的死士,數量不少,個個精銳;還有一個龐大的軍械庫安置在關外,一切精良的裝備一應俱全;不僅如此,便是現今的朝堂上仍有好些舊臣惦念著高陽氏,大家還是想著前朝的好處,以後我若起兵,定然擁戴者無數。屆時糧草、兵馬、人心,什麼都有了,時機成熟就可揮師南下。”

高陽承緒話音中略帶急迫,“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通通告訴你了,本打算等明日結束再同你們攤牌的……”

“姐姐。”他朝她伸出一隻手,“你不想重建大奕,不想複興觀家軍嗎?”

少年的五指修長粗糙,這是一隻吃過苦的手,薄繭零落,傷痕斑斑,並不養尊處優。那雙注視著她的眼睛灼烈熾熱,裡麵有堅如磐石般的決絕。

觀亭月不避不躲地迎著熾烈的目光,片晌方是垂眸沉甸甸地一歎。

這一聲歎息裡承載了太多高陽承緒讀不懂的情感。

“江流。”她如此喚他,“天下早已不姓高陽了。”

“你縱貫古今,有哪朝哪代是成功叫前朝推翻的嗎?”

“很多東西,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是你們太悲觀!”高陽承緒不以為然,“不破釜沉舟地賭一把,誰又能知道結局是輸是嬴。”

觀亭月毫無所動地追問,“這一年來,你隨我們從西南到東北,沿途經過了那麼多村莊、城鎮,見了那麼多的男女老少,你捫心自問,他們究竟是覺得現下的日子好,還是幾十年前的日子好?”

“你自己想一想,黎民蒼生還經得起再來一場浩劫動蕩嗎?你要買馬招軍,無事生非,誰會響應,誰願意響應?”

高陽承緒:“怎麼不會有……”

“你說這些舊朝老臣懷念高陽氏。”觀亭月不予理會,“他們錦衣玉食的生活過得好好的,嘴上一兩句客套話,你也當真?”

如若前麵的說辭讓他無話反駁,聽得這一句,高陽承緒卻氣定神閒地輕笑起來,“姐姐,這你就不清楚了。”

“所謂歸順大綏朝下的舊臣,新帝施以懷柔,甚為器重。可現實是,從前的官大多被棄至虛位,明升暗降者不勝數,說是一視同仁,到頭來前朝遺老們哪個不是遭到排擠和冷眼?他們當然會不服氣,當然想要複辟舊皇室。”

燕山眸色銳利地凝眉,“這些,你到底是聽誰講的?”

“關你什麼事。”他不冷不熱地回懟過去,末了,又重新收斂好表情,朝觀亭月道,“姐姐,你當下不信我沒關係,我不強求,橫豎時間能夠證明一切。”

“到那日你要是改變了主意,我隨時恭候。”

她察覺到這話不太對:“什麼意思?”

高陽承緒臉上掛著一副成竹在%e8%83%b8的神態,不著痕跡地往後步步小退。

“你很快會知道的。”

看出他準備逃入胡同深處,觀亭月毫不遲疑,腳步一轉,身法睥睨無雙,疾風驟雨似的竄上去,伸手就要擒他。

就在這時,兩側竟有刀光暗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纏在手腕間的鋼鞭回旋甩出,和兩柄白刃結結實實地撞了個火星四濺!

觀亭月不得不往後撤了一段距離。

斜裡不知從什麼地方一左一右冒出兩個衣著低調的蒙麵刀客。

這小鬼誠不欺人,還真是養了一幫走狗!

眼見高陽承緒已在數丈之外,觀亭月心頭一空,急忙脫口而出,“慢著!”

“書房石室裡的秘密……你聽到多少?你……”

他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會不會告訴三哥他們,會不會……與自己的親生兄弟相認?

明明知道就算他說出實情也是無可厚非。

可僅是一想,她眼前便瘋狂地閃過在嘉定城兒女雙全的大哥,在懷恩騙吃騙喝的三哥,以及提起媳婦就會臉紅羞赧的二哥,第一次生出一絲恐慌與抗拒。

而高陽承緒的目光明顯地暗了須臾,大概連他自己也在回避這個話題。

“這件事,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應對。”

說完他忽然看著行將有所動作的燕山,意味深長地笑著提醒。

“定遠侯爺,酉時快到了。”

“你那位九五之尊,今日是要去明鏡壇祈福放天燈的吧?你還在這裡耽誤,真的不要緊嗎?”

觀亭月的身形頓了一下,幾乎是同時,她聽見遠處城隍廟傳來的鐘聲。

第99章

是黃昏時的鐘鼓聲,再有兩個時辰,聖駕的儀仗就將出宮門,筆直穿過禦街。

觀亭月回過神,前麵的高陽承緒儼然沒了蹤影,而那幾名護衛似乎對她的功夫早有了解,並不戀戰,也不死鬥,隻十分有技巧地輪流糾纏,擾亂視線。等拖延夠了,便即刻抽身四散開去,毫不帶水拖泥。

她被溜得窩火,往前追了兩步卻停下來。

這附近的胡同縱橫交錯,看上去格局又都差不多,高陽承緒一旦鑽進其中,便如泥牛入水,簡直是大海撈針。

眼看燕山要上前,觀亭月忽地抬手攔住他。

“誒,等等。”

她思忖著緊擰眉尖,神色冷肅,“方才他說……會用時間來證明一切。讓我改變主意了,再去找他。”

燕山聞弦音知雅意:“他想做甚麼?”

“不知道,我有不好的預感……”觀亭月的目光因思索而閃動,喃喃自語,“江流離開皇城時才十歲,買賣珍寶,豢養死士,憑他一人定然無法完成。”

“他的信鴿一路上究竟是在和什麼人聯係?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