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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80 字 3個月前

:“……”

他歎氣,“你就不能想著我點好嗎?”

她笑完了,餘暉還留在臉上,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約莫是種釋然,“所以,你比雙橋要幸運許多。”

燕山聞言卻不以為然地緩慢搖頭,“你錯了。”

“能被老將軍帶走,能來到觀家,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他言語間目光投向高處。

夕陽僅剩的一道殘紅在雙橋的眉心彙聚成一個點,末了,很快消失不見,這亭子的一角正落下隻雀兒。

金府中的鳥平日有人投喂,故而並不怎麼怕生。

雙橋瞧見了,極努力的克製住自己體內那股原始地,企圖撲上前去的衝動,狠狠地扭回頭。

而就在此時,另有一個窸窸窣窣的動靜爬上亭簷。

江流踩著鬆動不平的瓦片,一搖三晃地走到她旁邊。

雙橋仰起頭,一見是他,立刻誠惶誠恐地挪了挪地方,給他騰出位置。

她現下跟著眾人久了,反而沒了初時的茹毛飲血,暴躁易怒,像是被馴化的家犬,顯得小心翼翼。

江流和她挨得不太近,從頭到尾眼睛也不轉動一下,就直愣愣地注視著前方。

尚未全然沉睡的天空是湛藍色的,或許還更深一些,透著倦懶。

“喂……”

雙橋豎起耳朵看他。

“那個……那個老大夫的話,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大約是沒怎麼聽明白,隻好更用力地把他望著。

而江流卻未曾發覺,自顧自地想到了什麼。

“實話說,你剛來的那段日子,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他不自在地努了努嘴,“覺得你臟兮兮的,又笨,又野蠻,常讓大家丟臉,還老愛纏著我姐姐,做作得要死。”

雙橋從這段話裡捕捉到了他常用的幾個詞,知道是在嫌棄自己,便低落地耷拉著腦袋。

“但你畢竟是我們家的人。”江流語氣陡然一轉,認真道,“既然跟著我們姓了,那就是我們家的人。”

“怕什麼今後被人恥笑,怕什麼沒人照顧,沒人依靠。家裡如此多兄弟姐妹,誰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他越說越是仿佛沉入自己的情緒之中,“再者,學得慢,學得艱難又如何?我向來堅信有誌者事竟成,隻要你肯,終有一日也能和我們一樣,到時我再教你作詩寫賦,讓你比尋常女子還厲害!”

雙橋的水眸裡好似投進去了一把星星,驀地燦爛閃爍起來,她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

“降……江流,謝,謝。”

少年愣了愣,頓時借題發揮地鼓勵:“你看你看,這不是說得挺溜嗎?”

“可見那老頭的話也不能儘信!”

雙橋緊盯著他,不住地眨眼睛,下一刻,猛地就撲了上來。

“江流!”

後者始料未及地被熊抱了個滿懷,當場手忙腳亂地嚇了一跳。

“你你你……你要乾什麼?”

雙橋卻不手鬆,摟著脖頸歡歡喜喜地叫他,“江流,江流,江流!”

用鼻尖一個勁兒蹭他的臉頰,嘴唇,下巴和鼻梁。

少年被奇怪的唾沫糊了一臉,滿麵通紅地撐著屋簷,好懸沒掉下去。

長這麼大,他頭一回給一個姑娘輕薄了,簡直要瘋!

“嗚哇——你、你作甚麼?!彆蹭了,好臟啊!救命。”

作為長輩的觀亭月在遠處看了個一清二楚,心下詫異。

“這……這怕是不太好吧?”她震驚地看向燕山,剛想問半大的倆孩子如此不避嫌地摟抱在一處,他們是否需要上前阻止?

有傷風化啊!

後者倒是不以為意地笑笑,“無妨,那應當是狼表示喜悅和親昵的一種方式,不是要把你弟弟吃乾抹淨的。”

“是嗎?”她跳得七上八下的心略為平緩些許,琢磨半晌,又匪夷所思,“可平時,如何不見你來蹭我?”

“……”燕山被此話噎了一下,慢吞吞道,“我的心智又沒什麼問題……”

他說完想了想,“但你若是喜歡的話,下回可以試一試。”

第90章

本著“人生若朝露,行樂須及時”的態度,觀亭月再沒有追著雙橋學字詞了,倒是江流每日捧著本藍皮小冊,煞有介事地教她發音,還挺嚴格的樣子,據說三日就要一小考,五日便得一大考。

在雙橋生平的第一次大考到來之際,觀亭月及時解救了她——日頭剛起,她便把小姑娘摁在銅鏡前,從頭到尾換了身行頭,上街踏春去了。

城外三麵環水,一條清流貼在西側,臨河建著流杯亭與水榭長廊,遠山樹木掩映中露出古寺一角,四處遊人無數。

沿河的杏花與垂柳交織如錦繡,襄陽官府有心,特地派人搭了不少秋千立在兩旁,以供百姓玩耍。

這自然比待在家裡讀字念書要有趣得多。

雙橋一路雀躍不已,幾乎把每個買賣的貨攤店鋪都打量了一番,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倒是江流跟在她後麵喊:“……你慢點!認得路嗎就瞎竄。”

觀亭月和燕山則溜溜達達地閒散漫步。

襄陽自古繁華,大江南北的商賈皆來此經營買賣,因而市麵上所賣之物倒是新鮮不少。

“這兒連永寧的玉器都有。”她在一間玉石鋪子前打量。

燕山抱懷看了片刻,“春季氣候轉好,各地的商路也通了,你能見到南方的特產並不奇怪。”

話音剛落,前方就聽見觀行雲咋咋呼呼地“哦”了一聲。

“此物倒是稀奇好玩兒,小月兒——”他饒有興致地叫她,“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她聞言狐疑地過去。

隻見那梨花樹下擺著個精致的雜貨小攤,放滿了用以觀賞的木雕、玉雕、彩陶,一摞不知內容的書籍,還有好些做工討喜的布娃娃,色彩搭配得很是賞心悅目。

觀亭月尚未走近,甫一看清這娃娃縫的是個什麼模樣,她額頭上的青筋就跳了出來。

偏觀行雲毫無所覺,甚至感到十分新鮮,捧起一個在手中端詳。

“謔,長頭發,寶藍的裙子,連腕上都添有幾條白線呢。”他翻到小人兒背後,“這腰間竟繡了個‘觀’,真是你呀。”

觀亭月:“……”

那布製的娃娃為了讓小孩子喜歡,做得十分誇張可愛。頭和身體一般長短,眼睛雖圓卻小,黃豆似的,嘴巴卻隻有一條線,看上去毫無殺氣,反而透著一種詭異的憨厚。

“哦!”他很快又發現了什麼,“這個是我吧?是我誒。”

觀行雲抱起旁邊一個瀟灑不羈的素衣娃娃,讚不絕口,“做得真不錯,好看!”

她忍著狂跳不止的眼皮和青筋,自語道:“這店家哪裡來的……難道擺著賣的全是觀家軍一家七口麼?”

正說完,就有一個聲音回答。

“姑娘好厲害,一猜就中。”攤主從旁邊掀起簾幔進來,滿臉堆笑,“小老兒是南邊懷恩城的貨商,這些都是咱們城裡的特色。”

“你瞧,時下剛出的《觀家軍見聞錄》,賣得可好了。”他興許是沒認出觀亭月,熱情地抽出兩本書遞過去,“你看了若是不過癮,還能來我這買幾個雕塑和布人兒回家。”

“送心上人,送孩子,大人小孩兒都喜愛。”

他伸出五個指頭,滔滔不絕,“一個布人兒八十文,若是觀家四位少將軍一套買是三百文,算上老將軍一起買是三百五十文,觀家七口一套更便宜,隻要五百!”

觀亭月:“……”

剛側目,她就瞧見燕山舉著自己的那個布娃娃,表情嚴肅而認真地與麵前的黃豆小眼對視良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很快便堅定地掏腰包:“我要這個。”

觀亭月:“不許買……”

她三哥跟著付錢,倒是歡天喜地地捧著自己的小布人兒招搖過市去了。

觀亭月眼角直抽,看燕山把這醜得怪有滋味的玩意堂而皇之地彆在腰後,簡直再丟臉也沒有了。

“你不會當真要帶著這個逛街吧……”

他不以為意,似乎還確實蠻喜歡的,斟酌片刻,覺得美中不足,“下次應該告訴李宣文,單獨給我做一個。”

“……”

定遠侯生得高挑挺拔,一襲簡單的勁裝正好能勾出他小臂與腰上柔韌精壯的線條,通身英氣勃勃,再搭配一隻格格不入的小物件,並不怎麼可笑,居然更有種彆樣的美感。

他行在人潮如江海的長街間,宛如一個活招牌,頻頻惹人回顧。

幾個小孩子咬著手指豔羨半天,拉住長輩也跑去雜貨攤挑將軍布人兒,隻這麼一會兒時光,小攤前就擠滿了人。

燕山從這花光滿路的春城中一望而過,不知是想到什麼,語氣忽然顯出幾分感慨:“若是那時我聽你們的話,去江浙謀生計,多半也是挑著一副雜貨擔子,賣賣雞零狗碎的小東西罷。”

“為什麼?”觀亭月不由好奇,“你不喜歡成為我大哥那樣腰纏萬貫的富商嗎?”

青年意味不明地笑而搖頭,“我做不來的。”

“在你心裡,我就那麼愛斤斤計較?是會精打細算的人麼?”

她怔了怔,隨後自己跟著笑起來,“倒也是。”

江流和雙橋早不知轉去了何處,三哥更是渾身長腿,沒個人影。

但春陽尚好,小曬片刻,周遭便暖烘烘的。

突然,觀亭月雙目一抬,隱約是發現了什麼,眼睛一亮加快了腳步。

街邊落滿了杏花的石階下,有隻橙黃的貓伸長了腿慢條斯理地%e8%88%94毛,它躺在陽光恰巧能照到的地方,慵懶得歲月靜好,分毫不在意人來人往的喧囂。

黃貓眯著眼%e8%88%94得正歡,一道黑影驀地投在身下。

它還未睜開,屬於動物警覺的天性就率先帶動了四肢,“噌”地跳起老高,十分戒備地盯著對麵。

觀亭月停在它兩步之外。

這貓乍然望見她,嚇得一雙耳朵迅速往後撇去,戰戰兢兢地縮起脖頸。

她上前一寸,對方便如臨大敵地竄出一丈,毛顯而易見地根根直立;她再上前一小步,黃貓索性撒丫子跑到了街角牆後,隻探出顆腦袋暗中窺視。

觀亭月剛要探出的手僵硬的頓在半空,還沒來得及泄氣,就聽見某人不懷好意地嗤笑出聲。

她嘴角微動兩下,扭頭不悅地朝燕山橫去一眼。

後者倒是不緊不慢地抱臂而來,“動物都有靈性的,像你這樣殺伐氣重的人,它自然而然會感到畏懼。”

觀亭月不服氣:“我殺伐氣重,難道你就不重了嗎?”

他從善如流的頷首,“我當然也重,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有的彆辦法。”

言罷,燕山好整以暇地衝她揚了揚眉,接著,衝前方打了個聽不懂含義的口哨。

隻見那黃貓耷拉下去的耳朵倏忽豎起,仿佛像得知了什麼八卦異聞,十分驚異地盯著他倆。

它眼睛瞪得溜圓,很快便邁開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