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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440 字 3個月前

直抽走了他懷裡的狀紙文書,十分謙和有禮地遞給了府衙主簿。

一旁的富家公子猶在嘀咕不休,這回那位不可一世的八品經曆倒難得閉了嘴。

此刻在對街寬大冗長的酒幌子下,兩個不易察覺的人影正悠哉地打量著這邊的情景。

觀亭月見江流一副心神不定,魂不守舍地樣子,側目瞥了一眼燕山。

他似乎早有預料一般,神情姿態都從容得很。

“你安排的人吧?”

後者不置可否地挑眉,“偶爾也該讓他知道官職在這俗世裡的用處。”

“天底下不是什麼事都能用錢擺平的,否則,怎會有成千上萬的讀書人擠破了頭也要中舉。再家財萬貫的商賈,對待芝麻大的小官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觀亭月斜著視線,“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兒子鋃鐺入獄的可憐老婦,對嗎?”

燕山倒是萬事不避她,“也沒有出手闊綽的富家公子和目中無人的經曆。”

她好整以暇地單手叉腰,帶著興師問罪的語氣,“我弟弟是拿給你這麼騙著好玩的?”

青年輕輕一笑,“他企圖勸我去鄉下種地,若哪一日叫人陷害關進了大牢,你可很難救我出來了。”

觀亭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吧,還看什麼。”

“小孩子的話也那麼往心裡去。”

*

金家這場亂局塵埃落定後,其名下的產業也逐漸恢複如常,好幾處被查封的宅院陸續收了回來。

這日傍晚,觀天寒終於翻箱倒櫃地將他的那把鑰匙找到了。

觀亭月本以為他這份也會和大哥、三哥的情況一樣,材質大小各不相同。但令她意外的是,二哥的鑰匙雖與大哥的鑰匙不同,卻和三哥的是同一種做工。

夜裡,她在床邊細細比對了一番,隻覺奇怪。

“到底是開什麼的……”

三個金屬物一並排開,在燈燭下流出筆直的光。

觀亭月正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撥弄,忽然聽見鳥雀振翅的動靜,似乎是從窗後飛來,一路向北而去。

她行至牆邊,抬起支摘窗不解地往外看。

春季裡草木瘋長,亭亭如蓋,遮得滿院皆是青蔥碧綠,很難瞧見什麼,唯有梢頭掛著輪半彎的皓月,在樹影間交錯。

耳畔開門的“吱呀”聲稍縱即逝,她隱約發覺到一股淺淡的溫熱氣流正靠近背脊,繼而腰上驀地一緊。

燕山從後麵抱住她,雙手環過腰身,貼得嚴絲合縫,一低頭就能蹭著她的脖頸。

知道他晚上臨睡前總得過來巡視兩圈,觀亭月幾乎沒側目,隻心不在焉地抬手,隨意在燕山耳後揉了兩下。

青年的發絲略溼潤,許是才沐浴,有挺清新的皂角香味。

而今的時節晚風已經不冷了,空氣裡的花香、嫩葉香、泥土香,再加上氤氳水汽,混合成了一股獨有的,和暖安寧的味道。

她聞一下就覺得心都靜了。

“在瞧什麼?”他問。

“也沒有什麼……對了。”觀亭月握住他摟在小腹間的雙臂,“你來得正好,我有個發現要給你看。”

燕山由她輕拉著走到床邊,等著看她所謂的“發現”。

而觀亭月並不是去拿那三把鑰匙,她低頭在枕下翻找片刻,取來的,是永寧外山穀中,觀林海不曾燒儘的書信。

“這個?”燕山先是挑了挑眉,隨後又奇怪,“不都仔細讀過了嗎?”

“對。但在此之前我們不是一直認為,這是我大伯寫給我爹的信件麼?”

她從其中抽出一張。

“我最近閒時再看,卻發現有一封的筆跡竟並非我大伯的。”

他聞言神色略有變化,伸手接了,與餘下的信件作比。

觀正風武夫出身,字跡算不上飄逸遒美,可勁力十足,透紙而出。

然而這封異常的信雖同樣書法普通,字裡行間卻虛浮不定,錯字也更多一些。

“也就是說。”觀亭月深沉道,“當年事情的始末,其實還有第三個人知曉。”

燕山眉頭微動,“第三個人……”

那人寫——

“西宮近日不思飲食。”

中間火燎了半截文字。

最末是,“感念昔年善舉,雪中送炭之恩,無以為報。”

“願‘老宅秘密’終能重見天日。”

第88章

燈燭“啪”地爆了一朵星火。

他們倆隔著信紙相顧無言。

料峭春風裹挾花香而入,在觀亭月鼻尖打了個轉,她忽然覺得有些癢,於是偏頭輕嚏一聲。

燕山頓時回過神來,看見窗子正高高支起,忙上前放下,不由薄責道:“身體沒好還開那麼大的窗。”

“是花香太濃了。”她不著痕跡地摩挲嘴唇遮掩。

“信的事情且先放在一邊。”燕山把東西遞還給她,“金家主七日前就停了你外敷的藥,我瞧瞧現下傷口愈合得怎麼樣了。”

觀亭月點點頭,依言放好了信件,側對著坐在床上。

夜間她穿得隨意,春衫輕薄,絲綢寬鬆。拆下衣帶把袖子往後一挽,整片後背便露了出來。

燕山斜坐在旁,抬手輕輕撩起幾縷烏發。

觀亭月的青絲很長,早已長過了腰際,她卻並未去修理,偶爾得閒心情好會編些花樣,但大多時候都是披散的。

黑亮的長發光潤如緞,柔軟的燭光又將她肌膚照得極細膩。

假若不是滿背猙獰縱橫的傷,她%e8%a3%b8背應該會很好看。

畢竟腰身細,細而有力,顯得張揚卻不失美感。

燕山的目光幽暗,從她頸椎一寸一寸落到最下麵。

上次在懷恩城外,他也這麼瞧過一回,但沒有敢太仔細,隻記得她傷多,如今認真地數下來,從上到下,共是五條疤。

前不久的暗器傷已經隻剩淡淡的白痕,是新長出來的皮膚。

而那道刀傷劃得之深,連愈合後也如山脈河流,褶皺而起。

觀亭月半晌沒聽見他說話,轉目瞥了一眼,不以為意地開口。

“你不會是嚇到了吧?”

她淡笑,“好像二嫂身上亦有許多燙傷,我二哥可是一點不嫌棄。”

“我有說嫌棄麼?”

察覺到他的手指輕撫過背脊上陳年蕭索的舊傷疤,語氣不屑,“你二嫂還會為這種事躊躇猶豫,數月畏懼不前。”

“你我之間便不需要擔心這些,將來即使有那麼一日,不必開口問,我的心思你應該知道。”

觀亭月聞言,散漫地調侃,“彆咒我,我不想有那一天的。”

話還未說完,後背的舊傷忽然被某種溫軟之物覆住,潤澤繾綣,和煦得像春光一樣。

她怔愣住,肌膚反應之快,瞬間起了一層顯而易見的雞皮疙瘩。

燕山的唇微微帶濕,發梢也濕,掃在身上癢癢的。

他似乎也僅是純粹的貼著,有近乎虔誠的意味在裡麵,良久才輕輕%e8%88%94舐一下。

“你又乾什麼?”她偏過頭,無可奈何地笑。

這不是燕山第一次了。

現在看來,上回他八成也是借口給自己清理傷毒才以口相就的。

“……不乾什麼。”燕山慢吞吞地起身,仍舊摸了摸她那些傷痕,“就是,喜歡你這些疤。”

觀亭月從沒聽過如此匪夷所思的癖好,啼笑皆非:“人家都愛膚如凝脂,皓腕凝霜雪的姑娘,你倒好,喜歡滿背帶疤的?”

是不是哪裡有病?

她挺想嘲他,最後還是作罷。

青年隻是譏諷地哼了一聲,似乎對此很輕蔑,他將衣裳拉上她肩頭,自後伸手擁住,頷首埋在觀亭月發絲裡眷戀地嗅著。

“不行嗎?”

燕山知道世間有許多女人。

溫婉大氣,千嬌百%e5%aa%9a,嬌蠻可愛。

千人千麵,他見過不少。

但不知為何,對於這些人,他見過也就見過,從來難以動情。

無論是養在深閨,還是掙紮於市井的女子,似乎與他總隔了有山海那麼遙遠。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再美好,卻終究不是自己這個世界的人。

他喜歡的,永遠恣意颯爽,永遠意氣風發。

知進退,明輕重,也從不輕易妥協。

縱生於荊棘,仍舊燦爛。

隻能觀亭月。

就隻能是她。

*

半個月前寄給大哥的信,終於等到了回複。

觀長河在信中高度讚揚了她撿哥哥的速度和能力,對自己尋找數年卻不及她一年有成效深感挫敗,順便還問候了一番二弟媳婦,言辭明裡暗裡都透出一股很想和金家做生意的期待。

而信件的結尾,大哥則提到一個早些年在觀家侍候他們娘的嬤嬤。

“你們若想知道點什麼舊過往,不妨去找她問一問。老太太住在京城,我特地安排了人給她養老,眼下應該健在。”

金府花園旁有一小片雅致的去處,精心打造過的光滑長石為桌,圓石凳為椅,左側可看儘園中景色,右側翠竹蒼蒼,下植紅梅與桃,此刻長得堪稱繁華,滿眼鮮嫩綺麗的緋色花光。

觀亭月正坐在桌前,就著一盤玲瓏剔透的櫻桃,和燕山念信上的內容。

“‘應該’健在……看來,我大哥也不是常有這位老嬤嬤的消息。”

“屆時到了京城再抽空繞去瞧瞧。”燕山支肘飲茶,“反正四把鑰匙而今都已有了著落,不急一時。”

言語間頭頂一道小小的陰影飄過。

是隻畫技不怎麼能入人眼的紙鳶——說紙鳶都抬舉它了,頂多算是紙。

這幾天氣候不錯,春陽晴好,微風徐徐,是適合放風箏的好日子。

雙橋拽著她自製的紙鳶在花園中瘋跑,陪她玩的倒不是江流。江流自詡成熟穩重,不玩如此幼稚的把戲。

所以,同她一並玩風箏的,是人不輕狂枉少年的觀家三少爺。

這位爺輕功好,溜著條長蟲的風箏,在天空能被他挽出朵花兒來。

“哈哈,怎麼樣?小丫頭。”

他欺負小朋友半分不會臉紅內疚。

“本公子還能更快呢。”

底下的少女仰首衝他齜牙咧嘴。

江流:“……”

不知怎的,他站在邊上總感覺有點丟人。

燕山餘光瞥見觀亭月拖起下巴,神色溫和地看著花園中的一幫熊孩子在笑,自己也就跟著看了她一會兒。

“誒。”

過了不久,觀亭月的臂膀便被某個人試探性地拍了拍。

“嗯?”她轉頭時隻見燕山的手虛虛搭在桌上,無端挨近了自己些許,一副不自在的模樣。

觀亭月:“怎麼?”

“你送了雙橋那麼多東西。”他視線落在一旁,似乎有點彆扭,“連江流也顧及到了。”

“一路走來,我卻什麼都沒有。”

這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觀亭月的秀眉高高地抬了一抬,倒是挺從諫如流:“那說吧。”

“你想要什麼?”

仿佛等的就是她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