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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50 字 3個月前

她眼睛微微睜大了些,目之所及皆是青年玄色外袍上最細小的紋飾,比年少時清瘦的雙肩寬厚、堅實了很多,居然真的會讓人感覺到些許安心。

觀亭月怔忡良久,卻也沒有將額頭從他肩膀挪開,她漸次沉靜下來,索性就任憑自己倚靠著他,難得毫無掛礙,放縱地小憩一回。

“嗯。”

燕山聽見她溫潤的嗓音響在自己%e8%83%b8懷,“燕山。”

“多謝你……”

他聞言愣了愣,當即便覺察到這個詞的一語雙關之意,嘴角極輕地牽動了一下。

“沒事。”

*

“文書我看過了,二哥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回到虎頭山的營地,觀亭月收整好行裝,打算折返山寨。

“那麼,就按照我們之前所定,明日午時你將他——還有那些二當家、三當家一類的人物帶到寨前來。”李鄴見她熟練地把箋紙卷好收在一個竹筒的暗格中。

“行,我家的兩個孩子便有勞李將軍代為照顧了。”

李鄴:“好說。”

觀亭月轉身去同江流二人吩咐著什麼。

他一麵瞧,一麵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與燕山並肩而立。

“嘿——嘬嘬。”李鄴膽大包天地用逗貓的口%e5%90%bb喚他。

後者不耐煩:“乾什麼?”

“你們倆……”這人暗示性極強地挑眉,“現在是怎麼樣?好上了?”

今晨飯後發現觀亭月和他前後腳地進屋,李鄴心下便知道自己想必是深藏功與名了。

燕山的視線沒對上他的眼睛,在此人殷切期盼的注視中,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

“……好上了吧?”他開始不確定,直到見這青年掩飾地瞥向彆處,才吃驚的泄氣,“沒有?!”

“那你們現在這……這是個什麼情況?成親嗎?拜堂嗎?今後有了娃,和誰姓呐?”

李將軍操著一顆老父親的心,簡直比他還心急如焚。

“唉,可愁死我了,我怎麼認識了你倆這麼怪的奇葩呢。”

燕山倒沒感覺有何不妥,“我反而覺得,這樣也挺好。”

“好?哪裡好了?”李鄴抹了一把臉,發愁道,“你難道一輩子都不打算對人家表白心意嗎?”

“今後再說吧。”他抱起雙臂,神色清和溫良地望著近處的觀亭月,語氣裡隱有落寞,“那麼久了,當年的事,她一直沒有給我過什麼解釋……哪怕一個道歉……”

言至於此,燕山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輕輕一笑,“不過她這般的性格,要向人說對不起,恐怕也很難吧。”

李鄴探究地打量著青年幾近溫柔的臉,問道:“那個時候,在觀家的你又是怎樣的?”

“我?”燕山自嘲著淺笑,“我隻是眾多少年當中,不言不語,武功平平的一個,沒什麼特彆的。”

所以,他也就不奢求什麼了。

正把一袋銀錢交給江流的觀亭月餘光不經意投向這邊,旋即認真地瞧著燕山同李鄴說笑,忽然若有所思。

儘管雙方已在談和,山寨中的防務卻依舊嚴謹。

觀行雲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將他二人給盼了回來,險些喜極而泣。

“小月兒,你們怎麼去了一天一夜那麼久。”她三哥深惡痛絕地捂住心口,“若是再晚幾日,我都快被你二哥那張碎碎念的臭嘴直接送去西天見我佛如來了。”

觀亭月嫌他矯情,“二哥從小和你走得最近,如今人家心上人死於非命,你陪陪人家又如何?會少塊肉嗎?”

觀行雲一本正經,“不會少肉,但至少會折壽。”

“官府出的公文我帶來了……他們在屋裡?”她撥開竹筒,剛要往裡走,一旁的燕山卻動作自然地把文紙一抽。

“我去吧。”他示意道,“你昨夜一宿沒睡,先好好休息一下。”

觀亭月想了想,難得順從,“那好,有什麼事你隨時找我。”

“嗯,多睡會兒,用晚膳前我再讓人來叫你。”

觀行雲在邊上表情詭異地全程圍觀了這場交談,等他妹妹離開,才伸出食指,不可置信地對準燕山。

“你們……怎麼感覺一日不見,多了點我讀不懂的東西?”

後者用卷起的文書把他指頭揮開,一副懶得多言的態度,“行了,走吧。”

觀行雲瞧著他進去,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誒,走什麼走。”

“什麼叫‘昨夜一宿沒睡’啊,你先給我把話說清楚!”

……

除了朱管事猶在危言聳聽之外,觀天寒對於文書的內容果然沒什麼異議,不曉得她三哥是如何進行遊說的,等到傍晚的飯桌上,他所在意的已經從“怎樣給妻子報仇”,轉變成了“怎樣挽回妻子娘家的損失”。

“我真沒用。”他說,“我一個當哥哥的,還要你們一幫小輩來替我忙前跑後。”

“搞成這樣,也不知金家有多少產業會受到波及,商會的,賭場的,大小幫派,我上山時全沒顧及過……要是金家被我搞垮了,詞萱肯定會生氣的。她對家業看得那麼重……怎麼辦……我這麼笨,我又不會經營這些……我這個廢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然後便開始抱頭糾結。

“二二、二哥。”觀亭月眼見他停不下去,忙出聲打住,“二哥——你放心,凡事還有我們在呢,那些都是後話了。”

“況且,大哥在斂財上不是很有一手嗎?你屆時也可以尋他幫忙啊。”

觀天寒把自己的一頭亂發從十指間拯救出來,“大哥?”

“對。你呢,現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把精神養足,天大的事不及身體要緊。”她替他夾了一筷子肉。

而就在此時,金臨也不動聲色地放了一隻雞腿在觀天寒碗內。

“觀姑娘的話不無道理,二舅哥,你多注意些身體才是。”

他說話時,對麵的觀亭月同燕山默契地無言相視了一眼。

*

“堂少爺。”

“堂少爺好。”

正值飯後不久,庖廚附近還略顯忙碌,畢竟有下人與守衛的夥食要準備。仆役們進進出出,因見了金臨,皆恭敬地問安。

他一一頷首點頭,倒也不在意什麼“君子遠庖廚”的規矩,撩袍進門去。

大概待了一頓飯的功夫,再度現身時他手裡便多了個描金漆雕花的食盒。

眼下雖不到戌時,天卻已經黑透了。

金臨走在北風蕭索的園子裡,用手拉緊了裘衣遮住脖頸,好歹不讓風灌進衣衫內。他依然是邊走邊往回看,步伐匆匆,謹慎小心。

靠山而建的磚房不曾落鎖,一推就開。

此處從前是給山莊守夜人換班歇腳的,金老爺子過世後不久才另作他用。

金臨繞到內室,輕車熟路地推開木椅,徑直行至黃花梨木的立櫃旁。他拉開第二層抽屜,伸手朝裡麵摸索著什麼。

“你看,我猜得不錯吧?”

四周驟然響起一個清潤的女聲。

“就說了肯定有機關的。”

另有一人話音帶笑,“你這麼聰明,那怎麼沒發現?”

金臨猛地轉頭,吃驚不已地盯著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對麵的兩個人。

來者皆是一般的高挑修長,一個挺拔,一個秀致,連叉腰的姿勢都如出一轍。乍然湊在一塊兒,單看容貌,竟還挺養眼。

“金小公子。”燕山好整以暇地偏頭瞥他,“哦,也不對,不能如此稱呼了。”

他右手稍一施勁,把身後一個畏畏縮縮的人拎到跟前。①思①兔①網①

隻見對方的眉眼五官竟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又一個金臨,兩廂碰麵,若不仔細辨彆,當真分不出差異來。

燕山長眉輕挑起一邊,冷傲地開口,“請問,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第80章

“金臨”倒是挺臨危不亂,縱然已經被人拆穿,卻也依舊鎮定地發問:“你們是如何尋到這兒來的?”

燕山帶著慣常刻薄尖酸:“閣下的武功稀鬆平常……不是,閣下就沒有什麼武功,跟蹤你還需要看日子麼。”

那日他倆在石室門後所見到的,正是這位與金家堂少爺容貌相差無幾的年輕人,而他還在優哉遊哉地哼小曲兒。

當下觀亭月便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假若隻是尋常的相似,亦或是雙生子,不至於要把另一方如此刻意的掩藏起來,除非,是有什麼彆的打算。

比如——將其身份取而代之。

“金臨”聞言,認命地歎了口氣,“原來那日櫃中的人是你們……也罷,我輸就輸在不會武技上,早知如此,幼年時便該聽我父親的教誨,多練幾天功夫的。”

被燕山撈在手裡的另一個金臨雙腳離地,狗刨似的掙紮了兩下,終於委屈地出聲:“……姐。”

觀亭月頃刻一愣,“姐?”

她轉頭和旁邊的青年麵麵相覷。

緊接著,兩人舉止一致地同時望向對麵的“金臨”。

隻見他頗為從容地摘下了束發的玉冠,用絹帕略微擦拭眉眼,最後將扣得密不透風的裘衣鬆開,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來。

“易容不便,恕我不能卸下全部裝扮了。”

“他”再度開口時,嗓音是沉鬱柔軟的女聲,約莫壓著咽喉說話太久,音色低啞幽暗,一時間不怎麼適應。

觀亭月的視線直直落在其光滑的喉嚨處,身量可以作假,聲音可以模仿,但喉結的確是無從改變。

“難怪你一天到晚都穿著這身灰鼠裘,原來是為了遮掩脖頸?”

她足下踏的靴子多半也動過手腳,金臨的身高畢竟不算矮。可惜如今正值隆冬,諸人穿著無一不是臃腫繁瑣,否則觀亭月說不定還能早一點發現異樣。

“慚愧,讓二位見笑了。”女子的五官精致端莊,扮做男子時是俊秀溫雅,而今換回女兒身,反倒顯出幾分英氣來。

她雙手一攏,禮數周全地福身道,“小婦人金詞萱,乃金家第三十二代當家。此前失禮之處,還望二位多多海涵。”

“你……”儘管方才已萌生猜測,但聽她親口承認,觀亭月仍然感到匪夷所思,“你真是我二嫂?”

“可你不是……死了嗎?”

燕山沉%e5%90%9f思量:“據李鄴講述,金大小姐葬身於大火之中。既是大火,自然燒得人麵目全非,不辨形貌的屍首,想要金蟬脫殼也非難事。”

金詞萱不扮金臨的時候,是個很會言語的精明人,縱使自己弟弟還在人家手上拽著,仍舊雲淡風輕地嫣然一笑。

“燕公子果真心思縝密,七竅玲瓏。不錯,我確實是從火海裡逃了出來。”

不知為什麼,聯想到她幾日前頂著金臨的身份膈應自己,聽著這話,燕山隻覺得心情十分微妙。

破屋沒有像樣的茶水招待,金小公子於是從石室取出杯盞熱湯,小心翼翼地給眾人倒上。食盒內雖有帶給他的飯菜,他卻也不敢擅動,做完一切,自己便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