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很漂亮,屬於……大家閨秀的長相。”
男人看女人,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況下,普遍是先從外貌打量。
“可以,眼光不錯。”
話才說完,李鄴眼前忽地一亮,似笑非笑說,“不過,看起來她即將有麻煩上門了。”
觀行雲正針對“東坡肉”的製作工序細無巨細地闡述。
什麼肉要挑哪個部位的最合適,蔥薑蒜料酒醬汁什麼時候放,小火燜到幾成熟給肉塊翻身……
觀亭月頭都大了,聽兩句記三句。
“生薑刮去皮,大蔥斜著切……醬汁兩勺,豬肉煮出血水後再洗乾淨……”
她嘴裡喃喃念叨著,冷不防一抹寒光從天而降。
“噌”的一聲清鳴。
幾十斤的烏金重劍帶著挑釁筆直地束在她身側,把堅實的泥地砸出一道皸裂的豁口。
觀亭月攥著筆,滿眼匪夷所思地抬頭。
那是一雙煞氣十足的虎目,唇邊還有兩片挺風騷的小胡子。
觀亭月:“……有什麼事嗎?”
“我聽懷恩那些沒見識的愚民稱你是蓋世無雙的大英雄!”這或許是名中郎將,二十出頭,恰是年輕氣盛,肝火衝天的年紀,多半忍了有一路了,“說你單手能擲出一柄丈八鋼槍,於數丈之外取敵將首級。”
他把指頭一晃,對準她鼻尖,“我不相信!來和我比一場。”
李鄴瞧這窈窕纖細的姑娘拍拍裙子站起身,忍不住擺首,輕輕“嘖”道,“範元忠這個愣頭青,從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對上他可討不到點好。”
燕山卻慢條斯理地一笑,“誰討不到好,還不一定。”
聽了他此番口氣,李鄴在心頭小小的詫異片刻,“怎麼,你覺得範元忠會輸?”
“那小子雖說行事莽撞,毫無對敵之智,但手上功夫在軍中卻是一等一的出眾,連我和他切磋,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姑娘貌似平平無奇——能比他厲害?”
燕山聞言,也不著急反駁,隻頷首示意前方。
不遠處的觀亭月已依言走到了一塊臨時辟出的空地上,她在麵對挑釁時素來不謙讓,哪怕過了這許多年,也依舊是有求必應,非得揍得來者跪下叫爹不可。
“瞧見沒——”
“你彆看她穿著輕便簡潔,又是發髻又是長裙的,周身掛的那些東西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她腰間反光的銀色衣帶是條軟劍,韌性十足,能剛能柔,最克近戰。”
李鄴不由專注地瞪大了眼。
“手腕的那一圈鏈子,放開來便是鋼鞭,有五六丈之長,束縛力極強,一旦纏上輕易掙脫不開,打群架的時候效果顯著。”
“還有頭頂的發簪,也是一柄匕首,專用來出其不意的;背後腰上的小玩意隱藏著暗扣,拔開是把回旋刀,兩端帶刃……”
這位大老粗聽燕小侯爺如數家珍地把觀亭月從頭到尾分析了個遍,驚歎不止,“真看不出來,她年紀不大,玩的東西倒是很討巧——還彆說,這點和你挺像,記得早些年你也是雞零狗碎地背著一堆武器,走哪兒帶哪兒,隨時隨地能和人乾架。”
燕山唇角牽動了一下,眸中露出幾分驕傲,“那是自然。”
手邊不能沒兵刃,這是觀家軍的傳統。
李鄴把他的小表情收入眼底,酸溜溜的:“侯爺,您對人姑娘還真是裡裡外外都,了,解啊?”
“我……”
此話不知讓他想到什麼,臉色竟然有些紅,便不自在地摸了兩下嘴唇,把視線彆開。
山間的比武場上。
一聲清脆的響指落下後,對戰雙方同時動了。
觀亭月隨手借來一柄細長纖瘦的刀,在半空裡先就劃出一抹鮮亮白光,她的細苗刀算上刀柄也不過兩臂來長,和五十斤的重劍相比簡直像在過家家。
中郎將雖沒把她放在眼裡,但半點不輕敵,兩個人同是不服輸的性子,誰也不讓著誰,才交了幾招,場麵便已勢如水火。
“你這位姑娘,挑的兵器可不大趁手……”
李鄴開始還不太看好地頻頻搖頭,兩三個來回瞧下來,他神情逐漸變了,到最後正色地挺直了腰背。
投身軍營的女子儘管少,但並非沒有,可就他認識的人當中,鮮少有基本功這樣紮實的,幾乎拳拳到肉,招招流暢,縱然眼花繚亂卻也是一式到底,毫不敷衍。
觀亭月有女子輕身功夫的靈巧,也不缺男子的勁道,右手揮刀如滿月,左手竟還能騰出來攻範元忠的空門。
年輕的軍官縱橫比武場多年,哪裡見過這等家學深厚的功夫,驟然被她打亂了陣腳,應對得左支右絀,簡直像個上躥下跳的大螞蚱。
李鄴從不知打架也可以打得這麼“漂亮”的,看觀亭月拆招幾乎是種享受。
因為姑娘家身段柔軟,一揮一挑便多了幾分美感,但又有大開大合的氣勢,兩相結合,便是剛柔並濟,華麗得酣暢淋漓。
“……呼。”他抽口涼氣,由衷地感歎,“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會惦記她如此之久了。”
長得漂亮,功夫卓絕,還有源遠顯赫的家世,想不惦記也難吧。
燕山一言不發地在旁注視著場上的刀光劍影,目光和緩且沉溺。
李鄴瞥到他唇角過分溫柔的弧度,束手無策地悄悄聳肩。
“嗐,我看她出招的勢頭就知道不會是個柔情似水的女人……你難道喜歡這樣飛揚跋扈的?”
他下頜的肌肉不甚在乎地輕輕一動,“是啊。”
“我就喜歡飛揚跋扈的。”
聽這語氣,李鄴確定是沒救了,隻好歎一聲,“那麼——這位望眼欲穿的周幽王,請問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注視著把範元忠滿場溜著玩的觀亭月,“求親了嗎?……貌似也不太像,那就是,還沒表白心意,正在互相試探?”
燕山眼中的心無旁騖有半瞬收緊,而後淺淡道:“沒有試探。”
“從小到大,她對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況且,我們之間曾經生過那麼多齟齬,如今不討厭我,已經算是不錯了。”
很少聽他說這般的喪氣話,想來是情路不順。
李鄴拍拍好兄弟的肩,“不要緊,有道是‘有誌者事竟成’嘛……”
剛安慰了兩句,林中的觀亭月正覺著在時間上給足了麵子,收刀旋身往對方持劍的手上猛然踹去。
重劍落地的刹那,似有何物跟著一並斜飛而出,不偏不倚,恰衝著他們這邊而來。
燕山一愣,本能地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將東西接住——
掌心裡隱約透出些許溫熱,定睛看時,才發現是隻荼白色的繡鞋。
觀亭月:“……”
燕山:“……”
敏蓉這丫頭也太不靠譜了,送的鞋居然不合腳!
場麵頓時變得十分逗樂,她眼下一點作為得勝者的氣場都沒有了。
觀亭月單著一條腿在原地跳了幾下,勉強讓自己轉身麵向燕山,當下有點猶豫,不知到底是顛著過去拿鞋呢,還是等他送來。
後者垂眸看了一眼這鞋子,怔愣片刻後,眼裡僅剩下無可奈何,他抿唇輕輕一擺首,小跑兩步。
觀亭月立馬順台階就下,蹦躂著去迎接他。
“你怎麼搞的?”燕山下意識地彎腰,半途一僵察覺不妥,最後欲蓋彌彰把鞋扔在她腳邊,“自己穿。”
“臨行前敏蓉親手做來給我,我總不能不要吧。”她歪著身子解釋,“誰知道她嘴上說沒問題,絕對比我娘還懂我的尺寸,結果做成這樣——”
鞋脫是好脫,穿似乎還比較麻煩,觀亭月由著燕山托住小臂,吃力地將腳趿拉進去。
末了,信手把倒在地上的重劍往旁邊一拋,繼而仍回到她三哥旁邊,撿起自己那本記了一半的冊子。
少年軍官手忙腳亂地接住自己的武器,瞧見燕山在旁,臉色多有幾分不甘和愧疚,老老實實地低頭。
“對不起,侯爺……屬下真沒用,我打輸了。”
他垂著腦袋,卻不想耳畔飄來一聲輕笑。
像是覺得這話很天真可愛,燕侯少見地露出這般包容的表情。
“不必在意。”
他看著一旁活動筋骨的觀亭月:“便是我,也沒打贏過她。”
中郎將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侯爺,您是認真的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燕山視線斜斜一睇,“需要我現在同你證實一下麼?”
“……不、不用了。”
到現在的時節,山中草木大多已經不再開花了,除了零星的臘梅,就數近處的一叢淡粉色格外矚目。
雙橋正蹲在花簇前詫異地打量,不時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輕淺地戳一戳,又很快收回。
“你想養花?”觀亭月卷著書冊出現在身後。
小姑娘看見她,立刻歡欣地碰碰那些花葉,“甜……甜的!”
“這是株玉花吧。”
燕山信手摘了一朵,“常開在遠離人煙的地方,四季不斷。聞著有股甜味兒,吃起來也是甜的,因為不好采,否則做成點心應該會很不錯。”
觀亭月隱約想到什麼,手肘捅捅他,“誒,小時候咱們偷摸進山打獵,是不是常找這個來吃?”
“嗯。”他頷首應道,“那會兒烤兔子、烤貔狸吃得太多,就用株玉花解膩,我記得是像桂花糖糕的味道。”
他低頭放進嘴裡嘗了嘗,略品了一會兒,說:“這一簇有點淡。”
然後燕山抬手又折下一枚,順勢遞到觀亭月唇邊。
她先是看花,然後看了他一眼,回頭去張嘴把那朵開得正燦爛的小粉花咬進口中。
上麵有清新未消融的露水。
就在這一刻,觀行雲驀地扭身,目瞪口呆地張開嘴。
李鄴則神情一頓,他微微驚訝了半晌,結合自己方才聽來的前因後果,忍不住在心裡納悶。
這也算對你不冷不熱嗎……
“我怎麼瞧著不太像呢。”
而邊上的雙橋聽得似懂非懂,跟著摘了好幾株嘗味道,終究還是認為桂花糖比較好吃。
觀亭月一麵咀嚼,一麵細細地思索。
“……的確不那麼甜,但我覺著更像街邊賣的小糖人兒。”
“是嗎?”
說話間,她餘光正瞥見燕山迎著半邊冬陽不經意地一笑,明明表情雖不怎麼濃烈,卻仿佛剛剛好能融化在柔暖的陽光裡。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70章
這支大軍沒多少要上戰場乾架的樣子,倒很像在趁著天晴遠足踏青。
李鄴是個心很寬的京營統領,白天除了和觀亭月拉家常就是尋她三哥聊八卦,比觀林海還不正經——大概是中老年武將的通病。
“李將軍。”她終於找了個時機,“你們此行,到底是去乾什麼的?”
“唉,說來話長——”
“我本在江南那邊鼓搗水軍的事,結果臨著接到文書,讓到湖廣這兒招安一窩揭竿起義的山匪。”他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