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1 / 1)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57 字 3個月前

時的影子,舉手投足間,流轉的光灑落半身,恍惚與什麼重疊了似的。

隱約是一個梳著馬尾,烏發極長,清俊又靦腆的男孩子……

看著,看著。

她神色突然認真起來,秀眉驀地一揚,仿佛瞧見了什麼,伸出手去,將他散在鬢邊的碎發輕輕一撩。

“燕山,你……”觀亭月略微湊近,語氣訝異,“你沒留耳洞了?”

帶著涼意的指腹蜻蜓點水地從側臉上匆匆掠過。

他腦子裡觸電一般,宛若多年以前的情景,月下的青年張皇地往後退了退,避開她的手指,用笨拙地不耐煩來遮掩心緒,“沒……留又怎樣。”

“沒怎麼樣。”觀亭月支著下巴,“我就是想起你從前帶的那個,很像獸牙的耳飾,還蠻好看的。”

燕山微微擰眉:“不是你說……”

然後又戛然而止,隻一副不在意的神色,“那是小時候跟著附近村民學來的。如今我早扔了,軍中事務繁瑣,哪有閒暇鼓搗這些東西。”

觀亭月不以為然,“我爹當年也很喜歡自己親手釀酒喝啊,不也是在廚房一蹲便是一上午麼。”

言罷,她卻是很會捕捉細節,“你剛剛那句‘不是你說’……不是我說什麼?”

“……沒什麼。”他用手指無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敷衍道,“我好歹麾下也有數萬將士,成日裡帶著耳飾,像什麼樣子。”

觀亭月輕笑,“想不到你這大將軍的心理包袱,還挺重。”

燕山卻沒有反駁,飲儘了壺中的最後一口酒,將酒壺擱在欄杆上。

手剛剛收回來,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喝得太快了,因為觀亭月還剩了不少,但他也不能一直在旁邊盯著她喝,這樣終歸不太好。

場麵忽然就顯得莫名尷尬,磨蹭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問:“……酒,還有嗎?”

“你這就喝光了?”觀亭月詫異地左右看了下,示意手裡的酒,“可我就拿了兩壺來。”

燕山抿唇踟躕片刻,最後索性起身,“那,我先回房了。”

說完便要下石階。

觀亭月望著他束在腦後的青絲,心中莫名一動。

“誒,你等等。”

她叫住他,把紅欄杆上的酒壺拎起,將自己的那份倒過去,“我勻一半給你吧。”

觀亭月把酒遞到他麵前,囑咐道,“這回記得省著點喝。”

燕山怔愣地看著眼底下的酒,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來,低聲答應。

“嗯……”

*

由於要趕路,第二天眾人皆起了個大早,披星戴月地收拾行裝出門。

觀長河特地給他們重新換了幾匹好馬,個個膘肥體壯,正容光煥發地在台階下甩尾巴,透出一股金錢的味道。

觀亭月撫摸著她那匹溫順而壯健的坐騎,耳邊驀地聽見一陣鳥雀撲騰翅膀的聲響,她目光定定地看向高牆之外,似乎彆有心事。

“怎麼?”燕山走上前來,順著視線瞥了一眼,“哪裡不對嗎?”

“沒什麼。”她說完,又想了想,還是開口,“近來總看見信鴿飛過……”

“戰亂結束後,因為不用擔心沿途遇上兩軍交鋒出現意外,養鴿子的人變多了。”

他牽起馬,不甚在意,“在西北時,也常用這玩意兒帶書信。”

觀亭月模棱兩可地頷首,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趁早市還沒開,觀長河帶著家丁,白上青帶著捕快,一路聲勢浩大地將他們送出了嘉定城十裡外。

兄妹倆五六年未見,隻相處了半月不到就又要麵臨分彆。

況且他而今已在蜀中成家立業,往後恐怕很難有什麼機會與子妹們長久的聚在一處了。

怪道古人常說“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眼見著再往前走就要進山,觀亭月終於勸道:“哥,就送到這兒吧。”

他猶自不舍地上前,給自己這個小妹妹整理衣襟。

“哥有些生意要忙,暫時走不開。你先往鳳陽去,等我這邊得空了立馬來尋你。”

她點點頭:“好。”

“對了,有個事兒我還忘了告訴你——”觀長河順手又朝她手裡塞了幾張銀票,“你四哥人就在京城。我和他戰前戰後一直有聯係。”

觀亭月攥著票子聞之一愣:“四哥?”

“原是想接他來巴蜀的,可老四那個身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無奈地笑了笑,“長途跋涉我怕他吃不消,因此隻每年寄些銀錢過去。”

“正好,此番你要找鑰匙,順便也代我去京城看看他,他應該在城郊的莊子上養身體。”

這倒是個出乎她意料的線索,觀亭月自然責無旁貸。

“好,我一定去。”

觀長河歎了口氣,將她一縷散發挽到耳後去,隻覺得有操不完的心,“姑娘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奶奶我已經派人去接了,你一個人在外麵顧著自己便是,不必擔心家裡。”

她仍舊聽話的應了:“好。”

“還有啊……”

他一探頭湊到她臉頰邊,神神秘秘地用手遮住嘴,“早點找個像你哥一樣的好男人把自己嫁了。”

“我瞧著,這姓燕的就挺不錯,你們倆昨晚是不是還在小亭子裡聊天來著?你請人家喝酒,卻跑去我家廚房偷荔枝……”

話還沒說完,觀亭月不露聲色地一腳踩在他鞋麵上,後者當即綻出個十分便秘的表情。

“快滾吧,哥。嫂子還等著你回家解決我侄兒念書的事兒呢,好走,不送。”

觀長河顫唞著手:“……你這個目無尊長的……”

觀亭月對他的無能狂怒置若罔聞,視線徑自拐到旁邊的白上青身上,禮貌的頷首點頭:“白大人。”

年輕的狀元郎衝她疏朗地一笑,“觀姑娘……抱歉,此前聽到你們交談,大致也猜出來一些。瞧著你們既不曾避諱在下,應當是不介意的。”

他說完行了個大禮,“想不到姑娘竟是名門之後,功勳卓絕不讓須眉,上青著實欽佩。”

“唉,什麼名門不名門的。”她不太吃得消這些縟節,“卓絕不敢當,隻是幸未辱先人遺命罷了。”

白上青直起身來,“路上若有需要官府出麵幫忙的地方,可修書信於我。”

他眨了下眼,“也沒準兒,山水有相逢,咱們還能再見呢。”

觀亭月返回車隊旁,燕山看著一瘸一拐下山的觀長河,奇道:“你哥和你說什麼了?”

她連頭都懶得回:“說他上輩子可能是個長舌婦。”

燕山:“……?”

第44章

往東趕了近一個月的路,出了蜀中就入湖廣,從初冬行至小雪。

附近的官道沒有川蜀那麼崎嶇難行了,氣候還分外和暖宜人,隻是窪地裡樹林更多,每每清晨起霧,一箭開外的樹枝搖曳都像是女鬼林中起舞。

馬車從前是江流一個人在坐,如今又多了個雙橋。小姑娘彆看長得顯小,其實論年歲和他差不多大,兩人時常因為月份前後的問題爭得麵紅耳赤,用對方都聽不懂的語言互相口吐芬芳。

知道她老愛追在觀亭月身後跑,江流就莫名其妙地瞧她不順眼,總覺得自己失寵了,三天兩頭要找一回茬,偏偏這丫頭還喜歡學他講話!

“你吃東西能不能不要咂嘴……好歹也是個及笄的大姑娘了,有點姑娘家的自覺好不好?彆成天像狗一樣上躥下跳的。你就坐不住嗎?”

雙橋聽出他在諷刺自己,登時瞪圓了眼睛:“你就坐不住嗎?”

江流:“……這是我在說你。”

雙橋:“這是我在說你。”

江流:“你有完沒完了!”

雙橋:“有完沒完了!”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

他咬咬牙:“乾什麼老學我說話?自己不會反駁嗎?”

雙橋這回想了想,大方道:“你也可以學我,啊嗚——”

她居然還原地嚎了起來,江流氣急:“誰要學你啊!”

車外,正信馬由韁的燕山瞥了身邊的觀亭月一眼。

“他們倆一直都這麼有精神?”

後者倒是一副懶洋洋的神色,隨著馬匹輕輕起伏,“我們觀家水土養出來的小孩兒,活潑好動,朝氣蓬勃,不行麼?”

燕山輕笑:“也不是不行,隻不過……”

正說著,遠處忽的傳來一聲清晰淩厲的虎嘯,那吼叫極有穿透力的順風而來,原也沒那麼嚇人,但被林間的草木一傳,再加上周遭大霧朦朧的氛圍渲染,立刻有些毛骨悚然。

打頭開道的親衛們勒馬張望。

“這山中有猛虎出沒,大家當心了。”

江流和雙橋跟著探出頭,聽聲音似乎離他們並不近,“不妨事,有我姐在呢,一條大蟲算不得什麼。”

那侍從畢竟是燕山的親兵,當然要給自家將軍撐場麵,聞言笑道:“觀姑娘擅長遠攻,身法輕靈,可要論氣力,還是比不過我們侯爺。”

另一個隨之附和:“是啊,這鬥大蟲的力氣活兒,交給咱大老爺們兒就好。”

眼見自家人被看輕,少年心中甚為不服:“誰說的,誰說我姐力氣不如你們侯爺了?”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雙橋在維護觀亭月一事上難得和江流達成共識,咿咿呀呀地表示讚同。

對方理所當然道:“從來女子在體力上便稍遜於男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嘛。”

“對啊。也沒有說觀姑娘不好的意思,隻不過在某些方麵,總歸是差了咱們侯爺一點兒的。”

江流冷哼:“彆瞧不起人了。我姐是天縱英才,區區猛虎,還不夠她熱身的——你們看好了吧。”

說完朝雙橋一使眼色:“把它叫過來。”

後者會意,立刻氣沉丹田,以一聲糅雜了挑逗、鄙視以及問候祖宗十八代等意味在其中的虎叫向來處回了過去。

那大蟲好端端地在山中稱王,不過早起吊了個嗓子,就聽到有人隔空罵娘,當下怒不可遏,鼻中粗氣一喘,便咆哮著衝官道狂奔而來。

親衛們隻覺地上的石子兒依稀在跳動。

林中不斷有鳥雀撲騰而起,好似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朝此地逼近。

甫一仰頭,忽看見黑壓壓的一隻雄壯老虎在高坡現身,齜牙咧嘴,模樣很是火大。

江流同雙橋興致昂揚地在車窗裡朝觀亭月高呼:“姐!快讓他們見識見識——”

觀亭月:“……”

這兩個小鬼好會給她找事兒做。

她心想:我是武鬆嗎?為什麼我一定打頭老虎來給這些人見識見識?

燕山在旁挑著眉說風涼話:“果然是‘活潑好動,朝氣蓬勃’。”

老虎正當壯年,猛地一躍劈下,竟足足比一架平頭車還長,拉車的黑馬受此無妄之驚,原地張皇不安地揚蹄子,簡直要炸毛。

觀亭月隻好在心裡歎口氣。

下一刻她眉眼驀然一凜,整個人已拍馬而起,在空中幾乎毫無借力的打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