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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39 字 3個月前

,就是我姑姑嗎?”

“……”觀長河一張嘴抿動了半晌,才一言難儘地承認道,“是啊。”

他語重心長地叮囑自己猶在啃指甲吃的小女兒,“小芮要記得,長大以後千萬不能學姑姑哦,知道麼?”

小女娃剛牙牙學語,還聽不懂自己老爹講的是什麼天書,滿眼懵懂地盯著他。

而場邊一株紅梅樹下,燕山反倒不似觀長河那般憂慮深重,也不似旁人那般懼而遠之,他目光落在擂台上矯健翻飛的身影間,專注且柔和。

好像他就喜歡看對方這樣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樣子。

旁邊的易蘭亭窺著他的神情,頗為感慨的歎道:“恩公,你真的不打算去比了嗎?”

“我倒認為,你的勝算應該是最大的。”

燕山卻忽然很輕地一笑,搖頭說:“不,我打不過她。”

後者驚訝:“這餘老板的妹妹,竟如此厲害?”

他嘴角的弧度難得還保持著,“至少現在是。”

至於以後……總有機會的。

燕山說完回過頭,塞了封書信過去,“這個你拿著。”

“自己不要拆開,等入了冬去成都府找一個姓謝的府台,你家的事,他能幫忙。”

易蘭亭感激不儘地接了,才要開口就被他打斷。

“不必道謝,我們之間算是兩清。”

他不喜歡欠人情,所以哪怕是幫忙做得也像是在還債一樣。

*

轉眼在嘉定待了四五日,收拾完私事,又拿到了鑰匙,也該是時候啟程。

觀長河儘管也想與他們同行,卻苦於生意纏身,無可奈何,隻好一個勁兒地去錢莊給觀亭月兌銀票,沒事兒就往她包袱裡塞一點,堆得滿滿當當。

至於雙橋,原本觀長河是要留她在餘府,慢慢教授些常人的生活方式。

但觀亭月總認為不妥,就她這缺心眼的樣子,實在不放心讓大哥來照顧,況且人本也是自己領回來的,不便給大嫂添麻煩,還是準備把她帶在身邊。

“雙橋畢竟在山裡住得太久,現在對人還很警惕,一時半會好不了。”觀亭月將床邊的衣服疊好,這是臨行前的最後一日,行裝已收拾得差不多,“我想著她隨我一塊兒去鳳陽,等此間事畢,再帶她到南邊住——放心,路上的花銷我自己承擔。”

如今有了觀長河這條財力雄厚的金大腿撐腰,提起用錢,簡直是財大氣粗,也不怕某人找茬。

“帶上吧。”燕山竟出乎意料地好說話,他倚著門,並未往心裡去,“說不定有用。”

觀亭月本以為對方肯定會尖酸兩句,連怎麼應對都想好了,可這次居然沒有。

一旁坐著喝茶的江流頓時感覺自己被區彆對待了。

雙橋約莫也才十四五歲,因為瘦小再加上缺衣少食,瞧著隻有十一二。

燕山看她尾巴似的黏在觀亭月身後,時而四肢著地地蹲著,時而又跳起來,像個難以消停的大馬猴。

雙橋:“噫……”

“這不是‘噫’。”觀亭月糾正道,“跟我念,‘紅棗’。”

雙橋學她說話,“哄……棗……”

觀亭月蹲下來,“是‘紅’,紅棗。”

“紅……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反複嚼,“紅棗……紅,棗……”

燕山靜靜地注視著,望著她,就好似望見了從前的自己,那些不厭其煩的竊竊之語在歲月中如流星般稍縱即逝,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而在舊年華裡,有個穿紅衣裙的女孩子坐於欄杆之上,前後搖晃著雙腿,嗓音清麗地說:“那是‘芙蓉花’,緋爪芙蓉。懂嗎?”

“來,你跟我念,‘芙蓉花’。”

“芙——蓉——花——”

他張著嘴,操著怪異的腔調複述了一次,分明歪得不像樣,她卻點頭誇讚道:“對。芙,蓉,花。你再說。”

……

燕山忽然鬆開手,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

觀亭月餘光瞥見了,轉頭看過來,那一刻,他剛剛好消失在秋日的霞光裡。

第43章

知道他們第二日要走,夜裡觀長河擺了長長的幾桌酒宴,十八裡相送一般哭得涕泗橫流,沒喝幾杯卻很快爛醉如泥,趴在桌上嗷嗷直叫。

餘青薇實在嫌他丟臉,隻好出來打圓場,把人扶回了房。

臨近霜降,天是越來越冷了。

安置好大哥後,觀亭月便沿著小徑往自己的住處而行。這是條十分幽寂的青石板路,平日大概鮮少有人來往,連枯葉也比彆處要多得多。

她正走到水池邊,隔著一汪灑滿碎月的碧波,忽然遙遙望見對麵矮山上,小亭子裡的燕山。

他晚間離席得也早,此刻周遭沒有隨侍跟著,孤零零的孑然一人。

不知是否是因為深秋夜、小山亭以及這料峭的寒風,那身影忽然看上去蕭瑟極了,莫名有幾分落寞。

觀亭月站定腳,遠遠地瞧了他一會兒,隨即掉頭折返。

*

今年閏了月,寒冬來得要比往年早許多,亥時不到,草木已經開始打霜了。

燕山傾身伏著欄杆,尚在出神之時,冷不防左側懸下一壺清酒。

他始料未及地一怔,回眸時,觀亭月那雙映著微光的星目恰好撞進視線裡。

他隻發了片刻的愣,很快便從她手中接過酒壺來,眼角似笑非笑地往下一壓。

“難為你還記得。”

後者不滿的反駁:“我也不是次次都食言吧。”

燕山轉過身背靠扶欄而坐,對嘴飲了一口,姿態明顯比之前要放鬆不少。觀亭月則站在他旁邊,也麵朝水池的方向,一邊飲酒,一邊看破碎的月華在漣漪裡清波蕩漾。

大概有半盞茶的時光裡,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

他喝了幾口之後,拿起酒端詳,“這酒……味道挺淡的,不是陳釀嗎?”

“我哥喝不了烈酒,家裡的多是果子酒,帶甜味兒。”觀亭月說完,略偏了臉瞥他,“怎麼,你現在口味還喝重了?”

燕山將酒放在膝上兩手握著,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解釋道:“西北荒寒,冬天尤其難熬,燒酒喝下去可以暖身。”

“難怪。”她半帶揶揄,“你如今都敢喝燒刀子了,是該瞧不上這點荔枝釀。”

觀亭月垂目晃了晃酒壺,不知想到什麼,神情突然溫暖起來,“想從前哪有那麼多的花樣,當時年紀小,連甜酒也隻能偷著飲……”

“當時……”燕山剛起了個頭,便搖頭笑笑,“當時我其實並不愛喝酒。”

經他這麼一提,觀亭月不由將視線投過來,“好像第一口酒,還是桐舟騙你喝的吧?”

燕山聲音放輕了些許,說是啊。

“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他同我說這是好東西,一年也吃不上幾回,兄弟們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將軍書房裡給我偷來的。”他屈起一條腿,將手搭上去,清淺地一笑,“後來我才知道,是他和宗幫故意想看我出糗才搞的這一出……不過,東西確實是好東西。”

就是太辣喉嚨了。

他平生何曾接觸過這樣辛烈的食物,隻一口便燒得滿地打滾。

觀亭月引以為傲地輕哼,“劍南燒春三十年陳,我爹的酒出了名的烈,連我都不敢輕易嘗試,更何況是彆人。”

她言罷,又擔心他誤會,替故人辯解道,“其實桐舟……也不是真心要耍弄你。他們……隻是與你鬨著玩的,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知道。”燕山打斷她,不以為意地飲酒,“男人之間是小打小鬨還是動真格,這一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寡淡的冷酒剛抿了一小半,他忽的一頓,語氣不太自然地問:“那我……當時喝醉了嗎?”

“嗯……算是喝醉了吧。”觀亭月微微歪頭,凝神認真回憶,“在小院子裡練了一整宿的刀,誰攔都不好使,練完就一聲不吭地往花壇邊上一蹲,認認真真地在那兒看花。”

她倚欄托腮,說到這裡便笑了一下,“哈,還怪可愛的。”

燕山卻擰起眉頭,“可他們和我講的不是這樣。”

他較起真來,“他們明明說,我把酒水灑了你一身,惹得你非常不痛快,叫我半個月內最好都繞著你走。”

觀亭月雖仍望著滿池夜色,聞言眼底星光一動,繼而毫無征兆地朗笑出聲。

她笑的時候,是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地開懷,嗓音清脆明澈,那種眉眼間流露出的放肆,是無論在何處都會吸引旁人的側目。

“這滿嘴跑馬,張口扯淡的作風,肯定是蔣大鵬——他連我爹的宵夜都敢扯謊騙來吃,你居然也會信!哦……”她茅塞頓開,“我說呢,你那會兒怎麼躲我跟躲瘟神一樣。”

好幾次觀亭月在宅院裡碰到他,才興衝衝地打招呼,她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

“燕”字剛起個頭,後者便猛一轉身,撒腿狂奔。

時常惹得她莫名其妙。

燕山不悅地彆開臉,“這些事,又沒人告訴我。”

她僅是笑而不語,接著卻感到納悶,在旁邊坐下來,“誒,我在你們心裡,一直有那麼凶嗎?”

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他輕睃了她一眼,仰頭喝酒。

“也談不上脾氣好壞吧,隻是,宗幫他們大多傾慕你,所以或多或少總是要讓著一些的。你見過幾個軍營裡麵有女孩子?當然得把你供起來了。”

燕山也曾被負責教習兵法的老師帶去彆的將軍帳下與人切磋比試,不得不承認,作為觀家軍,他們走在外麵,到哪兒都是揚眉吐氣,接受了無數羨慕不已的眼神。

休息之時,其他營裡的兵找他們問得最多的,便是觀亭月。

問她的模樣,性情,身手……

他那時就不大喜歡旁人來問她好不好看,漂不漂亮,是不是很養眼。

聽久了總覺得心裡十分煩躁……

“女孩子?”觀亭月不甚讚同地冷哼,“女孩子怎麼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們誰打得過我。”

燕山漫不經心地嗤笑,“那倒是,稍有名氣的,沒等嶄露頭角,便先得挨你一頓打。久而久之,誰還敢招惹你。”

後者彆過眼來,“是你們自己不爭氣。”

觀亭月用手指碰碰他腰間的武器,“我沒教過你用刀嗎?就桐舟的槍術還是我指點的,否則他那耍猴似的花槍,哪裡過得了劉將軍的考校。”

她譏嘲地一挑眉,“也難怪你們倆次次都要打水劈柴。”

桐舟的功夫並不拔尖,在常德將軍府時,考校墊底的人負責每日的用水和柴禾,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因此他常年榜上有名。

而燕山卻大多數情況下則是被拖來同甘共苦的。

他那會兒人很老實,彆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都不懂得如何拒絕……

觀亭月抬起眼瞼,萬裡無雲的晴空讓這清輝無端明朗不少。

燕山坐在她身側喝酒,長開後的五官也依稀殘留著一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