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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4316 字 3個月前

識定遠侯?”大叔瞧著比她還意外,“你沒去茶樓聽書聽曲兒麼?這兩年全是講他的話本子,精彩得很。”

觀亭月:“……沒去。”

茶樓瓦肆那種地方,進一次即便隻喝茶灌個水飽也得消耗好幾個銅板。

她沒錢聽!

“那真是太可惜了——”賣頭麵的是個年輕小姑娘,開口時那語氣,仿佛她錯過的不是時興故事,是一整個大綏國庫,“前一陣講他排除萬難,功成名就那段是最最有趣的!你有機會一定要補上!”

觀亭月撇開她險些懟上臉的雞毛撣子,敷衍說:“嗯嗯……有空補上。”

少女兩手托起臉頰,“我小時候就聽爹爹講他的故事,他是寒門出身呢,從前過得可苦了,饑一頓飽一頓,為討口飯吃才入了行伍。據說混戰時期便棄暗投明,來到今上麾下,但那會兒也沒能嶄露頭角,一直蟄伏著。”

原來他在外稱自己是寒門出身。

觀亭月喝了口麵湯,心裡想。

看樣子離開觀家後他便投向了大綏軍的陣營,的確……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後來等到天下初定,所有跟隨當今的功臣都陸續封侯拜相,平步青雲。他明明可以留在京城安享榮華,卻自行請纓去西北討伐鮮卑,孤身在塞外吃了好幾年的沙子,先是收複了嘉峪關,再遠征漠北,將後元一路殺到了玉門之外,給自己攢下了一身的功勳,連帶他麾下的天罡軍也聲名大噪,是實實在在憑本事受封的侯爵。”

小姑娘湧起無限小女兒的憧憬,麵龐紅得快要冒泡,“我最喜歡這種貧苦少年一步步,披荊斬棘爬上高位的勵誌故事了!還長得如此英俊。定遠侯——他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郎。”

“聽說他至今守身如玉,尚未娶妻呢。唉,我若是能嫁給他就好了。”

觀亭月:“……”

不好意思,你守身如玉的夢中情郎貞操已經不在了。

觀亭月沉默地聽著,改朝換代之後她已不那麼關心時事,再加上燕山遠去西北,也難怪自己會對此一無所知。

晨起慵懶的陽光潑滿了邊城低矮的牆,有一隊身著軍裝的將士從眼前肅穆地走過。她視線漫漫的一掠,看到了象征著大綏軍士的火焰紋肩甲。

而舊王朝的甲上是水紋。

這已經是一個新的時代了。

觀亭月迎著朝日微揚起下巴,在心裡無聲的頷首。

不在觀家也挺好的,不用跟著被追亡逐北,樹倒猢猻散。

他從前總想著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處,如今成為了受人敬仰的王侯將相,也算得償所願吧。

*

整整一個上午,沒等來幾個客人,反倒是聽左鄰右舍念了一耳朵的“定遠侯豐功偉績錄”,長到七旬老翁,幼至三歲孩童,幾乎人人提起燕侯都是一臉發自肺腑的崇拜,真不知道天罡營每年給街頭巷尾的說書先生究竟塞了多少銀兩。

觀亭月身在其中,作為曾經對“英雄”吆五喝六的大反派,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不自在,索性早早收了攤,趕在午飯前回到家。

巷中的炊煙可以分辨出十來種不同菜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片濃厚的人間煙火氣。

尚未踏進院子,她就聽到奶奶站在江流房門口喚道:“小流兒……小流,正午了,該吃飯了。”

觀亭月放下肩上的包袱,跟著走上前問:“他還沒起嗎?”

老太太擔心地點點頭:“清晨的時候說是不舒服,要再躺一會兒,現在都這個點了,還是沒動靜。”

“不舒服?”

這倒奇怪了,前幾日明明還好好兒的。

她思索片刻,伸手叩門,“江流,是我。”

“你什麼地方不舒服?哪裡病了?”

裡麵的人聽到她的聲音,終於有了點反應,隱約傳出輕微的碰響,約莫是在穿鞋。

大概須臾之後,門被人有氣無力地拉開,屋內幽暗一片,江流貼著門縫站著,好似快跟這滿室的氛圍融為一體,像個剛出土的新鮮僵屍,神情裡都充滿了幽怨。

“姐……”

觀亭月見他這副模樣,不由皺眉:“你怎麼了?”

後者無精打采地咳了兩聲,嗓音飄忽忽的:“我也不知道……周身沒力氣,腹中還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似的……”

“腹中難受?你吃什麼了?”她拉過他的手腕摸了一陣脈。

江流:“沒呢,我就昨天喝了那碗粥。”

觀亭月扶他進去:“先躺下,我去給你找大夫。”

老先生是永寧城中醫術最高超也最有資曆的一位,他要是說一,旁人絕不敢說二,數年來無人能撼動其地位。

畢竟城中大夫統共就兩個,另一個是他兒子。

老醫師粗略一番望聞問切,朝觀亭月斬釘截鐵道:“應該是中毒。”

觀亭月:“中毒?”

回家不過才兩天,這兩天江流連門都沒出過,又是怎麼中的毒?

老大夫窺著她的反應,也不介意被人質疑誤診,慢條斯理地循循善誘:“你們再仔細想想,有沒有碰過什麼奇怪的物件,吃過什麼不認識的食水,比方說山裡的草藥,蘑菇,溪水……”

江流衝口而出:“當然沒……”

話音還未落,觀亭月卻忽的想起當初在穀底密道之中,那個鋪滿屍首的試藥房外,他興衝衝撿起的一粒半成品“白骨枯”。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江流後知後覺地一“咯噔”,底氣不足:“……有吧。”

他拿不準地把她望著,“難不成我摸了一下也算嗎?這毒那麼猛烈,聞一聞就染上了?”

“一群人裡就你一個碰過,怎麼彆人沒事,隻你病了?”觀亭月說完,懷疑地盯他,“你回家吃飯洗手了嗎?”

江流:“我洗了!”

老大夫在一旁打開藥箱悠悠道:“病是因人而異,各人體質不同,病情便有諸多變數。有的人生來百毒不侵,有的人偏就弱柳扶風,此乃天地造化所致,時也命也。”

被歸為“弱柳扶風”的江流瞬間給噎了個半死,不甘心地用眼神反駁。

觀亭月目光追著他布針放藥的手:“先生,他情況如何,治得好嗎?”

“所幸中毒不深,尚未傷及肺腑。雖是不嚴重,但也得及時解毒才行。”

她從善如流地頷首:“需要什麼藥材?”

“藥材倒是其次。”老大夫挑起一根銀針,對著光比劃,“治病講究對症下藥,我得先知道他中的是怎樣的毒才好一一對應的研究方子。”

說著轉過頭,“聽你們適才那番話的意思,想必是清楚毒物的來由。這就好辦了,勞駕且弄些來吧。”

……

老先生金口一開,管說不管做,觀亭月隻得受累,動身再跑一趟伏首山。然而山穀早有重兵把守,天罡營的小將士們倒是好說話,告訴她那些賊匪藏匿的兵甲彈藥全數叫府衙的人收走了,據說還要等省裡的按察使下來一同審辦。

沒辦法,她點了個頭又認命地往回趕。

府衙前的差役比平日增了一倍數量,立在門前的那位聽完,正要開口,旁邊的同伴不知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句什麼,後者再轉回頭時,視線探究地將觀亭月上下一打量。

“你就是那個永寧戰神?”

觀亭月:“……我不是。”

還有完沒完了。

不知是不是在和駐紮進城的軍隊較勁,這裡的官差可就沒有天罡鐵騎那麼講道理,聞言不近人情地把刀一橫:“叛軍之物也是你說要就要的?你把官衙當什麼地方,菜市口嗎?”

觀亭月隻好再解釋一遍:“我弟弟中了石善明的毒……”

對方聽一半便不耐煩地揮手:“有病就去找大夫,跑這兒來乾什麼?”

她:“大夫說,需要一兩枚火/藥以配方子。”

那人火冒三丈:“不是都講明白了不能給嗎?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觀亭月覺得和此人交流委實有些困難,於是上前一步:“不知管事的主簿,或是知府大人可在?”

差役似乎頗為忌憚她“永寧戰神”的稱號,剛還在耀武揚威,眼見其靠近,登時如臨大敵地手摁佩刀:“你、你要對我們大人乾什麼?”◢思◢兔◢網◢

觀亭月:“我隻是想與管事當麵談一談借火/藥的事情……”

看她還在朝前走,一乾捕快毛都炸了起來,“站住!你再動一步,我可要拔刀了!”

觀亭月:“……”

她被一排嚴陣以待的刀光逼出了府衙的大門,莫名其妙地站在筆直乾淨的紅牆下。

這永寧州府官差們的腦子裡究竟裝了多少爛俗的話本小說?

觀亭月舉目往大堂內望了一圈,盤算著不如等入了夜潛進去偷一顆,省事省力還簡單。

這個念頭剛起,她便收了視線輕輕歎氣。

算了,自己如今已是大綏良民,不好做這種藐視法紀的事情。

再說按察使要介入,萬一清點數量時發現不對,也不便收場。

觀亭月一邊走一邊沉思。

守衛不幫忙通報,見不了知府主簿,那現在整個永寧城內,還有誰可以拿到毒藥的配方呢?

想到此處,潛意識裡猝不及防地浮現出一個人來。

她腳步一頓,心想:

我就是死,也不會去找燕山。

酉時初,永寧刺史劉大人府邸前,門房是個六旬大爺,耳朵不太好使。

觀亭月朝他說:“勞駕通傳一下,求見定遠侯。”

第13章

燕山是今早才從伏首山穀回來的。

他這趟由聖旨欽點,專程自西北被調到西南,就是為了給劍南道辦事不利的駐軍善後,眼下上千群龍無首的前朝俘虜丟在麵前,爛攤子堆積如山,便不得不通宵達旦地連軸轉。

永寧城的知府頗會來事兒,原本替他在城郊收拾出了一座大宅院,可不知為什麼,燕山最後卻選擇了宿在城內的刺史府上。

劉刺史官不大,宅院也不大,乍然一看還有幾分簡陋的委屈。

接到這份殊榮,劉大人著實受寵若驚,生怕有丁點怠慢,每日忙前忙後,連茶水點心都要親自過問。

山穀的軍械庫還在進一步的調查當中,燕山聽完天罡軍的彙報,正一路朝書房走,他便碎步跑上來,陪著點小心翼翼:“侯爺,半個時辰前有您的一位故友登門求見。”

“把戰俘招供的內容整理好送到房裡來,一會兒我要看。”燕山一向走得快,也不管身形臃腫的劉大人能不能跟上,等吩咐完了侍從,這才抽空搭理他,“我的故友?”

後者應了聲是,“對方說,她姓觀。”

他的腳步倏忽一滯。

因為來者報的是定遠侯的名號,劉大人定然不敢如府衙那般將人拒之門外,不管是真故友還是假親朋,一律好吃好喝,奉為上賓。

“是個年輕姑娘,下官也不知與侯爺您有何交情,所以暫且讓她去偏廳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