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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見到禦史大夫,朕定轉達。”

陳則安又給宗朔扶了脈,見無恙便告退了。

謝小盈坐在一側船窗旁,對著岸邊倒退的景象,儼然是在發呆。

宗朔整了整衣衫,走到謝小盈身後,輕撫她肩頭問:“盈盈,怎麼了?”

謝小盈抬頭與宗朔對視,“沒什麼,隻是在替佟四郎可惜,他還年輕呢……”

“是啊。”宗朔的目光亦眺向遠方,“四郎是個寡言的性子,在禦前多年,朕也是看著他出落起來的。他父親是個文官,最初他被選進千牛衛的時候,朕不怎麼看好他,但他是個極能吃苦忍耐之人,功夫修進極快。朕本想過兩年就放他到軍中磨礪一番的……他雖不是家中長子,若能去軍中立下功,往後的前程不會差的。”

說到這裡,宗朔頓了頓,凝在水濤上的眼神漸漸暗下去,“正可謂青年才俊、國之棟梁,就這樣斷送了。此番行刺的幕後主使,實在可恨,待朕查個水落石出,定誅其九族,剝皮剜骨,方能解朕心頭之恨。”

……

原本還有一個月的航程,在皇帝下旨加快入京後,不到半個月便行至京畿碼頭。宗朔將整個禦船隊伍的消息徹底封鎖,不準有人擅自離船入京通稟,因此,當他策馬入宮時,打了京內所有官員世家一個措手不及。

進宮當日,皇帝即刻下旨著令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大理寺三司會審,從嚴從重,審理刺殺謀逆案。

謝小盈這一次沒有離開孩子,而是跟著車隊在兩日後方返回宮裡。她已是貴妃,六宮無主,入宮再不必去拜見任何人。

這一路舟車勞頓,心力交瘁。

當謝小盈再度看到頤芳宮大門的牌匾時,內心竟有中塵埃落定、終於回家的感覺。

她踏入正殿,留守宮內的香雲與香浮領著其餘宮人齊齊拜見恭迎,看著這些朝夕相處的熟悉麵孔,大殿之中司空見慣的陳設,第一次,謝小盈沒有那種被關回牢籠裡的沉悶,反倒是暌違已久的安心。

宗瑤牽著弟弟的手跟著進來,宗珩雖依舊不怎麼愛開口說話,但走路卻是穩穩當當的。

謝小盈想起宗瑤小時候,兩歲多了,因是個對什麼都好奇的性子,還經常自己走著走著路,一扭頭的功夫,便腳下拌蒜摔倒了。

這麼看來,宗珩的性子倒是專注、穩重一些。

她懸著多日的心因安定下來,再看向一雙兒女,便情不自禁帶起笑,“過來,到娘娘這裡來。”

宗瑤拉著宗珩小跑兩步,姐弟齊齊撲到了謝小盈腿前,抱住了她。

謝小盈伸臂擁住孩子,臉輕輕靠在了宗瑤窄小的肩,長長舒出一口氣,“真好,咱們回家了。”

休整一日,杜充容與六尚局的人紛紛到頤芳宮來拜見貴妃。

杜充容本意是想與謝小盈說一說這半年宮裡的庶務,因有謀逆案在,皇帝又下敕清查內宮,杜充容免不得要與謝小盈商量其中處事分寸。兩個人剛聊完正事,杜充容起身欲要告退,謝小盈卻讓人抬出了兩大箱子的東西,“這些是你昌南伯與夫人托我帶給你的。”

既有金銀細軟,也有江南風物,其中甚至還有昌南伯親自畫的扇麵。杜充容一看兄弟筆墨,眼眶便有些泛酸,作勢要跪謝,謝小盈忙托住她,笑%e5%90%9f%e5%90%9f地說:“姐姐不必客氣,若非有姐姐願留在宮裡為我分憂,此程沒準還能隨陛下一同南巡,親自去看看家人,因此,該我謝謝姐姐才是。”

杜充容常來頤芳宮,對皇帝與貴妃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她深知,即便宮裡能找出第二個人替貴妃掌理內務,皇帝也不可能允她隨駕。她豁然輕笑,“貴妃待臣妾還是這樣周到寬厚,叫臣妾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兩人正說著話,宗瑤卻從外頭跑了進來,頤芳宮裡沒人會攔她,謝小盈才聽女兒嬌嬌地喊了一聲“阿娘”,轉瞬便見她跑進了次間裡來。謝小盈側身看,但見無憂手裡舉著些從揚州帶回來的跑馬燈,巴巴兒地問:“阿娘,我什麼時候能去前麵進學讀書呀?這些都是我給大兄二兄帶的禮物!我想他們啦!”

謝小盈聞言微滯,因宗朔回宮後就在徹查謀逆一事,此事牽連甚廣,謝小盈雖不乾涉朝務,卻也聽宗朔與常路交代過幾句,不少朝臣家眷都已被看押起來,茲事體大,恐不是她能參與的。

為不叫兒女受影響,宗朔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叮囑謝小盈,讓兩個孩子這些日子先彆出頤芳宮。他怕宮內與人裡應外合,並不安全。

謝小盈隻好攬過女兒,安撫道:“無憂,乖,你爹爹這些日子忙著,不能叫你們到前頭去。你且等幾日,阿娘便讓你去與阿兄們玩。你先陪陪弟弟,好不好?”

宗瑤不高興地撅起嘴:“可是弟弟都不和我說話,阿娘,弟弟是個小啞巴!”

“胡說!”謝小盈輕擰了宗瑤的小臉蛋,“不許這麼說弟弟,弟弟不是不會說話,隻是不愛說話,你多逗一逗他,他喜歡姐姐,會陪姐姐的。”

宗瑤委屈巴巴地看著謝小盈,晃著手裡的跑馬燈,“我想把禮物給阿兄嘛。”

謝小盈正要再拒絕,卻忽然想起,佟四郎亡故的消息宗琪還不知道。宗琪小時候是跟著佟四郎學的弓馬,師徒兩人感情一直不錯,先前宗琪往返離宮,宗朔都是令佟嘉遇往返護衛,大約也是有成全他們師徒情分的意思。她想了想,索性對杜充容道:“不如辛苦杜姐姐,替公主去看一看淑妃姐姐與琪郎吧,這日子敏[gǎn],我不好帶著孩子出去走動。我給淑妃姐姐也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須得交給她。我讓人跟著姐姐,去把東西抬過去,無憂的小玩意兒,也請姐姐交給琪郎。另外還有一事,你替我好好與琪郎講一講。”

杜充容自然不會推辭,當場應下,隻問:“什麼事?”

“陛下禦前的千牛備身之中有一位佟四郎,當年我懷孕在素煙宮的時候,陛下令佟四郎教過琪郎弓馬,琪郎與佟四郎有積年的情分。隻不幸,佟四郎在陛下遇刺的時候護駕有功,身負重傷,不治而亡了。陛下下旨追封他為忠義伯,棺槨被送回了佟家……琪郎大了,這事該與他說一聲。麻煩姐姐好言好語地告給琪郎知曉,千萬彆嚇到他。”

杜充容當初也去了素煙宮,對此事有印象,因此痛快稱是,起身往玉瑤宮去了。

提起佟四郎的事,謝小盈心裡免不了有些沉甸甸的。

宗瑤在一旁聽著母親說完這些,還有些懵懂,趴在謝小盈膝頭上問:“阿娘,什麼叫亡了?”

大殿內被陽光投進來無數光斑,謝小盈的目光凝在那一處,低聲喃喃:“就是一個人離開了你,離開了這世間,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與這個人,從此往後,再無機會重逢。”

“啊?”宗瑤嚇一跳,緊張兮兮地抱住謝小盈的腿,“那娘娘會亡嗎?爹爹會亡嗎??”

謝小盈扭過頭,看向女兒,不知該不該說,或早或晚,這世上每個人都會離彼此而去。

人與人能相伴一程的緣分,常會在一個人猝不及防的時候,戛然而止。

第158章 株連九族 謝小盈略顯一怔,“是你平日……

出去撒過歡兒, 回到頤芳宮內,宗瑤便有些不適應被這樣拘著的日子了。

連著纏鬨了幾天,謝小盈實在拿她沒辦法, 早晨送宗朔去朝前的時候兩人商議了一番, 謝小盈還是帶著宗瑤踏出了頤芳宮,趁天還不算太冷, 陪著女兒在宮苑內轉了轉。

已然臨近冬月,宮城內除了鬆柏仍有青色,大多樹木俱已枯黃。

風徐徐吹著,拂麵便是寒意。

謝小盈給宗瑤選了一身寶藍金紋的鬥篷, 恐她受涼,還是叫薛媽媽填了個手爐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好在兩人走起路來,身上微微發汗, 倒也不算太冷。宗瑤任由母親牽著, 兩人一路且言且行。

宗瑤如今還惦記著謝小盈承諾過她,待到回了宮, 要讓她與雲姍姐姐一起玩,因此追問什麼時候能見到姐姐。^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眼下延京城裡風聲鶴唳, 謝小盈猜忖,宗朔定是已然查到誰是刺客主使,暫時按下不發, 隻為觀察眾臣動靜, 加以判彆。這個節骨眼,謝小盈哪敢輕舉妄動,讓二兄送女兒入宮?以她二嫂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性子,怕是嚇都要嚇死了。

謝小盈歎氣, 晃了晃宗瑤的手,耐心解釋:“並非娘刻意食言,是你爹爹朝政上有大事要做,宮裡宮外都亂得很。這時候召你表姐入宮,恐要你二舅舅一家擔心。無憂最懂事了,這一次,能不能體諒爹娘呢?”

宗瑤小大人似的歎氣,“好吧,誰讓我是公主呢。”

謝小盈忍俊不禁,正想再逗她兩句,沒等開口,宗瑤自己卻咦了一聲,“阿娘,那個……是不是大兄呀?”

不遠處,已枯萎的矮木叢畔,有個錦袍小郎正沿著木叢彎腰察看。

男孩背影挺拔,身邊跟著兩個內宦,謝小盈認出其中一個,還記得對方叫易得,是跟在琪郎身邊伺候久了的小內侍。

她與宗瑤駐足少頃,從側麵認出了那個彎著腰翻找草叢的男孩,果然便是宗琪。

謝小盈鬆開了牽著宗瑤的手,輕推了她一下,示意宗瑤去打招呼。

宗瑤轉瞬便開心起來,大喊著跑了過去,“大兄!!”

宗琪詫異回首,見是宗瑤,下意識也笑了,“瑤瑤妹妹!”

他很快留意到了宗瑤身後站著的謝小盈,上前兩步,衝著謝小盈作揖,“琪拜見貴妃夫人,許久不見夫人,貴妃夫人萬安。”

半年不見,宗琪又長高了不少,說話行事的風格也越發顯得穩重。

謝小盈莞爾,“琪郎不必多禮,當真是許久不見,無憂一直念著想你呢。”

宗瑤撲到宗琪身邊,宗琪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妹妹,溫聲應:“我也很想妹妹。”

謝小盈見宗琪隻穿了件袍子,也沒披鬥篷,她忍不住問:“琪郎,你在此地做什麼?穿得還這麼少,冷不冷?你娘娘呢?”

宗琪聞言,臉色微微一暗,垂首試圖解釋,卻不料,他開口聲音便哽咽了,“回稟貴妃……我……佟師父他……”

謝小盈想起佟四郎陣亡的事,心驟然也沉了下去,有些愧疚地蹲下`身,對宗琪道:“你佟師父是大英雄,我與你爹爹都十分感激他,琪郎,你還小,人生還會再遇到更多幫助你、關心你的人,不要難過太久,好不好?”

宗琪點點頭,使勁忍住了淚,勉強做淡然狀,“琪明白,我阿娘也是這樣和我說的。隻是我今日……我今日不知怎麼,一時大意,弄丟了師父之前贈我的那枚玉佩,娘知道後十分惱怒,責令我出來尋,說尋不到不許回去,所以……”

謝小盈略顯一怔,“是你平日裡常戴在身上,穗子有些舊的那枚玉佩?”

“是。”宗琪小手攥拳,低著腦袋,囁嚅著說,“阿娘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