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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了剛剛被遺漏的話,“宗朔,讓人護著你走吧,彆管我了!”

“謝小盈,你說什麼胡話!”宗朔厲聲道,“朕若丟下你不顧,如何麵對你我兒女?你抓緊韁繩,不要亂動!”

說話間,宗朔忽聞馬蹄聲陣陣。

他臉色陡然一變,顧不得安撫謝小盈,隻揚聲喝令,提醒兵衛:“小心,仔細他們還有後手!”

眾衛兵應戰間尚未來得及稱是,那飛騎兵隊趕來,口中喊得卻是“護駕”。

宗朔回首,但見為首領隊之人正是金吾衛大將軍,對方原本奉旨押隊,護衛公主皇子,想必是得了佟嘉遇率人折返稟報,方趕來救駕增援。

其已拔劍出鞘,疾奔飛馳,瞬息間便率兵襲來。

隻宗朔此刻不知刺客何來,戒備心極重,手指緊扣刀柄,仍橫在身前,做最壞準備。

幸而金吾衛大將軍直衝進兵陣之中,朝著刺客揮劍刺去,援兵飛撲而上,近千人的兵馬頃刻間便將刺客團團包抄。

刺客之所以能與皇家衛隊一戰,隻因奇兵突襲、出其不意,再加上人手勢均力敵,方能廝纏良久。

眼下增援兵衛十倍於刺客,迅速壓製,不必宗朔下令,便已卸其武備,留其活口,將拚死頑抗的剩餘二十名死士齊齊困縛,押解起來。為防他們自儘,兵衛們用繩勒其唇舌,使其嘴部大張,口中堵以血腥汙布,看押了起來。

金吾衛大將軍掌控局麵後,當即丟鞭下馬,於血戰裡直挺挺地跪到宗朔馬前,“臣率兵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宗朔終於鬆一口氣,脫口問:“公主與皇子可安?”

“回稟陛下,公主與皇子大安!”金吾衛大將軍聲音沉穩,“千牛備身佟四郎拚死血戰,直接將十餘名刺客斬於途中,未曾引敵至車隊!臣已留下五百金吾衛護駕公主與皇子,請陛下勿憂。”

宗朔低頭看了眼懷裡無聲沉默的謝小盈,手臂輕輕撫了她一下,低聲道:“盈盈,已無事了。”

謝小盈但覺如夢初醒,身上早已被涔涔冷汗浸濕了衣衫。

她雙掌生疼,卻不敢言,唯恐令宗朔擔憂。她迫不及待地扭頭問宗朔:“那你呢?你的傷怎麼樣?”

“朕無礙。”宗朔隨口道。

可謝小盈盯著他的手臂,血染衣衫,連宗朔扶著她的手背上,都已是血跡斑斑。

她根本不信,掙紮著想要下馬:“先給你包紮止血吧!”

謝小盈滿腦子烏七八糟的想法,一麵擔心宗朔失血過多,一麵又怕兵刃會不會引起破傷風。

宗朔情緒緩解,疼痛也確實有些壓製不住。

他沉默地放開了謝小盈,任由對方躍下馬去,自己也隨之翻下馬背。

宗朔落地的瞬間,腳步踉蹌了一下,謝小盈臉色驟變,忙上手將人扶住,“宗朔?”

“……沒事。”宗朔鬆開韁繩,往後退了幾步。

金吾衛大將軍忙上前,試圖也來攙扶皇帝。宗朔右手仍拿著刀,暫不敢鬆,揮了一揮,示意大將軍止步。

他任由謝小盈扶著自己,往兵衛們在荒田裡收拾出的空地走去。

金吾衛畢竟是真正的衛軍,訓練有素,一部分人看守刺客,一部分人開始戍衛列陣,將皇帝重新包圍在正中。

金吾衛大將軍沒想到皇帝都受了這樣的重傷,一麵緊張,一麵請示地說:“陛下,臣以為此地尚不安全,待陛下傷口簡單處理後,臣提議,先回鑾禦舟,請侍禦醫看治龍體,再議幸駕豫王藩邸之事!”

宗朔失血不少,力戰之下,此刻亦有些疲累。他粗略地點了點頭,“便依卿所言。”

謝小盈正想扶宗朔坐下,側身的瞬間,她才看到宗朔後背竟也中了一箭。

“……宗朔,你……”她失聲喃喃,克製不住,眼裡蓄起了淚。

宗朔看她,卻忍不住笑了,“已無事了,你還哭什麼?”

他知道自己後背中了箭,坐下來,冷靜了,才敢多想一點。

不知箭尖上有沒有被淬毒,若淬了毒,怕就麻煩了。

宗朔心中萬千思緒閃過,但不敢露,怕嚇到謝小盈。他使勁攥了一下謝小盈的手,略作安撫,隨即沉聲決定:“大將軍先護朕與貴妃折返禦船,再派人通知公主與皇子車駕,一並折返。”

大將軍稱是而去,另留下兩個兵士上前,一個幫宗朔處理胳膊的傷口,一個砍斷宗朔後背沒入的箭矢。但禦醫不在,沒人敢動箭尖。幸而大家有經驗,隻到有淬毒的可能,便以布條勒緊宗朔兩臂經脈,防止毒素擴散。

很快,眾人再度上馬。宗朔仍想與謝小盈共乘一騎,謝小盈實在擔心他,堅決不肯,兩人便各自策馬,直奔禦船。

經了刺客之事,護駕的金吾衛十分警惕。

護送宗朔登船後邊將禦船加以人馬護衛住,所有隨扈臣屬也全部要求歸返各自船艙,令精兵看守起來。

陳則安倉皇登船為宗朔診治傷口,所幸箭上不曾淬毒,都是皮肉傷。外敷內服,塗藥包紮,都不是傷筋動骨大毛病,隻要養好了就沒問題。

謝小盈回來後則先去看過了兩個孩子,宗瑤和宗珩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這場無疾而終的出遊還頗為遺憾。謝小盈放了心,顧不得對兒女多解釋,命%e4%b9%b3母悉心照看,即刻便又返回到禦船三層,陪到了宗朔病榻之前。

她進到內殿前,金吾衛大將軍正回完話,踏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麵,金吾衛大將軍忙拱手行禮。

謝小盈知道對方護衛過兒女,便頷首道:“多謝將軍保護公主與皇子,我在此拜謝將軍。”

對方忙道不敢。

謝小盈隱約記得佟嘉遇也參與其中,又問:“千牛備身佟郎君如何了?大將軍若見他,請代我謝過。”

金吾衛大將軍俯首答:“佟四郎亦受了重傷,臣這就領陳禦醫過去看望。”

謝小盈忙讓身,“不敢耽擱將軍。”

送走了金吾衛大將軍,謝小盈這才挑簾入內。宗朔用了藥,喝了參湯,此刻氣血略回,精神頭看著比剛回來的時候倒好了一些。除了疼痛,並沒有其他不適。

隻謝小盈還是伏在床頭,小心地勘察他的傷口,幾度欲言又止,眼眶發紅,最終還是一言未發。

他看著謝小盈擔心成這個樣子,既有些感動,又覺得好笑,歪著頭問:“陳則安不是都和你講過了?箭上無毒,這些外傷都不成問題,假以時日便能養好,你還這麼緊張做什麼?”

謝小盈一說話便止不住想哭的衝動,眼淚比話先落出來,怎麼忍都停不下。

她哽咽著,想鑽進宗朔懷裡,又怕碰到他傷口,隻小心地牽過宗朔的掌心,將臉埋了進去,無聲發泄。

唯有命懸一線那一刻,謝小盈才突然意識到,宗朔已是她心裡的不舍。

她從前待他,最親密的一刻,也是在想,這是她孩子的父親。

可在宗朔側身為她擋下那一箭的瞬息,謝小盈想的卻是,這是她不想分開的、要陪她餘生的愛人。

她的淚水順著宗朔的指縫湮下去,宗朔感覺到掌間的溼潤,仿佛將他的心也泡得軟了。

他歎氣,最終還是不得已,抬起受傷的手臂,輕輕撫了撫謝小盈的發,“不哭了,盈盈,不哭了……朕還沒實現對你的允諾,還沒給你和孩子鋪好未來的路,朕怎會有事呢?你與無憂,與珩兒,都是仰賴著朕的,朕知道……朕不會有事,更不會叫你們有事的。”

謝小盈蹭著宗朔的掌心,悶聲說:“不是的,我不是怕這個……我是怕沒有你,單純的,這世上如果沒有你。”

……

皇帝傷口情況未有惡化,養傷至第三日,皇帝下旨,禦船啟程,加速返京。$思$兔$網$

與此同時,宗朔派人去審活著的刺客。因他記得兵器上有刻紋,令人查看,果不其然,這些精兵武器都出自軍器監。宗朔抿唇冷笑,這刺客幕後主使,身份著實不簡單。

他本對豫王都有三分疑心,但得知兵器出自軍器監,反而對豫王放了心。

豫王是藩王,在京裡伸手到不了軍器監。他自己的藩地衛兵都是要自己花錢養的,兵器要靠當地兵作打。況豫王有心謀逆,犯不上派刺客這樣大費周章。

他是自己的嫡親兄弟,一母所出,若要圖謀不軌,早在自己登基不穩、未有子嗣時動手,都比今日來得容易,也更加名正言順。

答案其實呼之欲出。

然而,還不等宗朔得到一個滿意的口供,陳則安卻報來了一個噩耗。

“千牛備身佟嘉遇傷重不治,亡了。”

第157章 心頭之恨 當謝小盈再度看到頤芳宮大門……

陳則安來報這個消息的時候, 謝小盈正在親自給宗朔傷口換藥。

皇帝遇刺乃是大事,因宗朔已經疑上了英國公,對方的船被徹底封死, 形同囚牢。隨扈官員中, 凡與楊氏有乾係來往的官員,一並被羈押嚴管, 等待結果。

禦船之上,乃是守衛重重,如今唯有貴妃能出入無阻。

陳則安已經絲毫不意外會在禦船之上看到貴妃,向二人行過禮, 他便臉色沉重地說了此事。

宗朔一怔,驚愕問:“怎會突然亡了?”

他這些日子心思都在查幕後主使、加速行船,等待回宮之後調遣兵將,為圍查楊家而做準備。雖知道佟四郎傷重, 卻實在無暇顧及過問。他萬沒想到, 這個年少有為、忠心耿耿的世家子,竟會這樣沒了。

陳則安滿麵愧疚, 跪地解釋:“啟稟陛下,佟郎君當初為了不把刺客引到公主車駕的方向, 先是力戰一場,便已身中多箭,傷勢嚴重。待他快馬趕回求援時, 一路顛簸, 失血極多,再被人送到船上時,人便很不好了。臣為佟郎君救治多日,隻實在是……無力回天。”

謝小盈聽完臉色有些惘惘的, 其實死在刺客刀下的兵士不在少數,有些與佟嘉遇一樣,是出身世家高門的郎君。隨佟嘉遇一並折返護駕公主的千牛衛中,有兩人當場便殞命了。

宗朔前些日子已然給這些人下旨追封加爵,賞了體麵。然而他們都知道,死後哀榮無論如何也敵不過活著的重要。

旁人因謝小盈並不認識,隻在宗朔擬旨時有些遙遠的唏噓。

但佟嘉遇是一個她真正接觸過的人,一時間,謝小盈情緒頗為低落,她輕輕把宗朔胳膊的紗布打結紮好,替他放下衣袖,默然退到了一側。

宗朔歎惋,“四郎可留下什麼話給家裡人沒有?”

即便這些千牛衛在府中都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子,但護衛皇帝出行,自然沒機會被人服侍。這些日子,都是隨駕醫官身邊的藥童在貼身照顧。若留下話來,唯有陳則安能知道了。

陳則安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回答道:“是留了,佟郎君請臣代告父母,道有罪,但無悔。”

宗朔也沒聽懂,但頷首應承:“朕知道了,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