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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這樣不爭搶、不算計所帶來的安寧,給了他一個鬆弛與清淨的港灣。在她身邊, 他儘可以不多想、不深思、不防備,而她也從未讓他失望過。

宗朔很耐心地陪著謝小盈,等她慢慢緩過勁兒來。

半晌,謝小盈期期艾艾地張口,說得竟是件混不沾邊兒的事。

“我沒什麼怕的,我就是……”謝小盈腦子仍是亂的,隻因被宗朔深深看著,才不得已隨口說了一句,“我就是不想生了。”

但她說完立刻就有些後悔。

這雖是謝小盈生完二胎之後腦子裡一直在計劃的事,可她一直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宗朔。

一則是,她懷疑技術手段未必能達到理想效果,另一則是,她怕宗朔還想要多子多福,她若不肯生,他是不是就能理直氣壯去找旁人了?

這樣的患得患失,是謝小盈從前絕不會冒起的念頭。

她眼神裡透出猶疑和緊張,幾乎無法被遮掩。

宗朔始終盯著她,自然一下就發現了她的惶然。他嘴角不由得揚起笑,隻覺得謝小盈仍是孩子心性——世人究其一生也不敢妄想的權柄於她已唾手可得,而她腦子裡忌憚的,竟還是兒女情長的小事?

這樣也好,宗朔心裡泛起些安穩,她從始至終都是個簡單的人。這樣的簡單,才是深宮之中最不易得的。

宗朔順著謝小盈的思路往下想,如今他們已有一子一女,正是圓滿,再要不要更多的孩子,本也沒那麼重要。

他深深記得謝小盈生產時的痛哭與嘶喊,怎可能逼她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再去走一道鬼門關?

宗朔伸手,輕輕摸了一下謝小盈的側臉,循循善誘道:“好,不生就不生。隻是,若珩兒沒彆的弟弟,那朕與你須得多費心思,好好把他教養成人才行。教好珩郎,不單單是為了你我,更是為了朝廷……既這麼,那你說,朕是不是該帶他早早去見一見他四叔叔?得豫王護衛,朕與你,才能更放心一重,是也不是?”

於是,在宗朔的決意之下,謝小盈隻好同意,待路過滑州時,便停船三日,他們赴豫王藩邸巡幸。

這事既定了,宗朔自然派人安排了下去。

帝王巡遊藩王屬地是先朝未有過的事,一應接待禮儀、章程條例,都是由禮部隨官現商議。

宗朔倒是沒要豫王到碼頭來迎駕,隻令他離藩邸三十裡地之外迎駕即可,免得親兄弟來回路途奔波辛苦。

宗瑤一得知能下船跟著爹爹出去玩,當即興奮得忘了與好姐妹分彆的愁楚,接連翻箱倒櫃,為出去玩挑起了衣裳。

謝小盈看她這樣子,一麵覺得好笑,一麵也頗理解,任由女兒自己折騰去了。

隻這一次要帶上不到剛滿兩歲的宗珩,謝小盈實在有些焦慮,傳了趙良翰特地來問隨行醫官有誰,兵馬護衛夠不夠多,生怕會出事。陳則安也被謝小盈傳來,給孩子提前扶了扶脈。好在兩個小的身體都養得壯實,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沒什麼大問題。

待到十月初,禦舟隊伍行至滑州岸畔,宗朔領著貴妃與公主、皇子,齊齊下了船來。

他這次去見豫王,算是帝王家事,因此沒讓眾官臣隨行,留了泰半兵馬守衛禦船,隻打算精簡隊伍,快去快回。

兩個孩子的%e4%b9%b3母陪著公主與皇子坐馬車,謝小盈也換了身胡裝,打算親自騎馬。

看她英姿颯爽的模樣,宗朔十分喜歡,難得兩人能出來痛快玩一會,宗朔便讓若乾千牛衛護衛公主與皇子的車駕,自己則與謝小盈快馬加鞭,帶著小支精乾,率先疾奔到官道上馳騁一番。

謝小盈久未騎馬,起初還有些生疏,待磨合了,她很快便大膽加速,宗朔跟在她身側都忍不住誇讚:“盈盈,你這身手,當真是愈發出落了!”

大晉的官道修得還不算多完善,一路塵土飛揚,順著鄉野田間延伸出去。兩側或是林木,或是農田,因都有住戶,也不宜清理。他們馬隊飛馳,莊戶們便遠遠躲起來,生怕衝撞了不知何處來的大人物。

謝小盈與宗朔正並肩策馬,至一處有些荒遼的地界時,遽然間,謝小盈忽聽有個奇怪的破風之聲自身側而來,隱隱帶著點哨音似的動靜,讓她下意識側目望去。

隻她沒想到,乍一扭頭,謝小盈看到的竟是直飛而來幾支尖銳箭矢,她反應已是眾人之中最慢的了。護衛在兩側騎兵早已長劍出鞘,“嗖嗖”兩下,將那迎麵而來的飛箭斬落在地。

謝小盈心裡驀地一緊,下一刻,她便聽宗朔的聲音在她身邊震聲響起:“來人,護駕!!”

她臉色霎然間變白,這是刺客?他們居然會遇到刺客??

不等她說點什麼,宗朔的長臂已伸到她麵前。

男人臉色看著極為冷峻,口%e5%90%bb堅定道:“盈盈,過來,到朕的馬上來!”

然而,還沒等謝小盈回應,轉瞬間,數十支長箭已再度齊齊射來。宗朔顧不得同她解釋,率先拔刀出鞘,外圍的護衛雖已經出手,但仍有他們沒攔住的飛箭朝著宗朔的方向射來。

宗朔身手矯捷地劈開飛箭,緊接著馭馬靠近謝小盈,不由分說地抓住謝小盈的手,將人一把騰空拉起,拽到了自己的馬背上。

謝小盈短暫慌神的功夫,那些刺客已從不遠處埋伏的草垛裡現形出來,謝小盈斷然想不到,來者竟有百餘人的陣仗,他們渾身黑衣,葛布遮麵,見射箭傷不到皇帝,便齊齊躍出,直撲向隊伍。

宗朔與謝小盈騎行本為圖快,總共也隻攜了百餘人馬,兩廂遇上,一時間竟顯出幾分勢均力敵來。

眾衛兵將宗朔與謝小盈護在正中,紛紛拔劍禦敵。刀光劍影、殺聲陣陣之間,謝小盈隻覺自己渾身發冷,控製不住地戰栗,她伸手拽住宗朔的袖口,明知自己是那個無能助力之人,卻還是忍不住提醒:“……孩子……孩子他們,還在後麵……”

宗朔眼神一暗,心裡同樣一緊,他道:“盈盈,不怕,朕不會有事,更不會讓咱們的孩子出事!”

說完,他舉刀擋過試圖砍馬腿的一記暗擊,揚聲喊道:“佟嘉遇何在!”

廝殺陣仗中,一模糊的身影立刻應:“臣在!”

“你率十人,先行折返通知大部隊護駕公主!”宗朔甚至不敢提車上還有皇子,隻言公主,以免刺客留意。

饒是如此,在佟嘉遇策馬脫身之際,刺客之中仍有一人高喊:“快追上那人,免得他帶來援兵!”

此行護衛宗朔的泰半都是千牛衛,千牛衛縱有騎射功夫,卻都是沒上過真正戰場的世家子弟,花花架子都好看,真遇事反倒不如額外點來的金吾衛能力出眾。

所謂兵貴神速,刺客出其不意,憑著橫空出世衝破了兵陣,眼見著個個逼近皇帝。

宗朔不得已親自拔刀應敵,他右手持刀,橫劈豎砍,左手卻還要護著同在馬上的謝小盈。

謝小盈隻覺那個手臂緊緊束縛在她腰間的同時,自己眼前血肉橫飛,冷兵器激烈相撞的刹那,甚至會迸出火花。

她攀著宗朔護著她的那隻手,這一次,當真是在絕境之中攀住了唯一的浮木。

刺客越逼越近,謝小盈甚至能看清葛布與發巾之間,那些刺客猩紅的雙目,死死地瞪向她。刺客之中,有人猜到她是貴妃,立刻揚言高喊:“貴妃在此,除了皇帝,若殺了貴妃,亦有重賞!!”

於是,猝然間,謝小盈迎麵也劃來一道銀光,謝小盈不得不向後仰靠,試圖往宗朔懷裡閃躲。

宗朔同樣看到了正麵那一劍,隻他右側也闖來了人。

電光火石間,宗朔來不及思考,全憑本能地往右側揮刀一斬,緊接著,他夾起馬腹,左手拽起韁繩,將馬頭方向猛地往右調轉。

烈馬嘶鳴。

謝小盈跟著馬身向一側歪轉,頃刻之瞬,宗朔護著謝小盈往右躲閃開來,那迎麵刺向謝小盈的一劍,堪堪落在了宗朔的左臂之上。

霎時,衣衫破裂,皮肉見血。

劍尖直直沒入宗朔的骨肉,宗朔忍痛悶哼,再度持刀向前斬去,刺客脫手鬆開了劍,一個後滾翻向後奪去。宗朔毫不猶豫地拔下紮進肩臂的長劍,鮮血不受阻礙的迸流出來。

謝小盈但覺自己心臟都漏跳了一拍,失聲喚道:“宗朔!!”

“朕沒事!”宗朔立刻應她,將護著她的手臂束得更緊了幾分。

外圍兵士一見皇帝竟受了傷,士氣頓時一震,個個血性畢露。

宗朔同樣也動了殺氣,他昂然下令:“今日凡斬殺刺客者,皆晉三級!賞賜爵位!眾衛士與朕一同殺出去,悖逆君王,無可寬赦,朕今日與你們一起,斬殺這群叛君宵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156章 命懸一線 隻宗朔此刻不知刺客何來,戒……

短兵相接, 劍影紛飛,加起來上百人的兵衛與刺客纏鬥在官道之上。

刺客來意明顯,直取帝妃二人, 刀刀見血, 力求斃命,宗朔很敏銳地察覺來者都是死士, 因他們根本不顧陣型、不圖糾纏,前赴後繼地衝出血路,撕開兵衛護駕的口子,直指正中。

宗朔不得不親自持刀應戰, 否則莫說護住謝小盈,便他自己都是性命難保。

幸得他是自小學的刀馬功夫,先帝重武輕文,他幼年尚未立作太子時, 常被先帝帶去行獵, 積年的功夫雖生疏了,但人在求生本能之下, 亦是儘數爆發出來。

刺客見重圍難破,舉起□□, 再度直指。

饒是眾兵衛拚死攔截,仍有箭矢破風而來,穩穩射進宗朔肩臂。

銳痛當下, 宗朔隻覺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晰。

□□、長劍、寶刀。

這些都是造價不菲的兵器, 尋常民眾,哪可能搜羅來這麼齊全的裝備?

雖刺客們武藝有限,全憑不懼生死的意誌絞鬥至此,但能豢養這百十來死士效忠謀逆之人……必不簡單。

未有家底、未有田地、未有重金許諾、未有極大所圖, 做不出這等事來。

長劍銀光再度自宗朔眼前刺來,他側身躲過,不忘死死拽著謝小盈同他一起俯身閃避。

劍刃鋒利,刃背之上似有銘刻字跡。

凝神間,宗朔似乎聽到謝小盈在他身前說了一句什麼。

他全然沒聽清,一邊馭馬躲閃,一邊追問:“盈盈,你說什麼?”

謝小盈雙手攥著韁繩,掌心早已磨破了。

她被宗朔完全護在臂懷間,無數次看到刀劍逼近,卻也無數次在宗朔的保護下死裡逃生。

謝小盈清晰地看到,宗朔手臂有傷,血染黑了裂開的袍子。為了護她,宗朔幾次不得不以身擋劍。

她看著兵衛和刺客一個個倒下,這樣原地困守的殺戰難道要等死到最後一個人才能結束?

如果沒有她,憑宗朔一己之力,定能周全自保。

再率將士護衛,脫離戰局,甩脫刺客,總歸不是問題。

謝小盈高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