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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再沒機緣得一個皇嗣,隻怕再大的榮寵,都要抓不住了。陛下能在這個時候鬆口,那對她,應是有幾分真情在吧?

林修儀臉上慢慢浮起笑意,轉身進了淨室。她並不是真要方便,因此隻是坐下來,命宮人打了熱水,仔仔細細淨了一下手,順便緩一緩疲憊。她有些神思不屬,在算計自己還能攏住皇帝的寵愛幾年……林修儀想到皇帝這幾天大部分都是宿在凰安宮中,來過自己這裡兩次,去看過金美人一次……哦不,今早皇後頒旨,已將美人金氏晉為婕妤,並將自己提拔上來的寶林陳氏升作才人了。

至於那位前陣子分頭無兩的謝美人,聽說臉上的傷剛好,便十分不巧地趕上了月信,可見是個沒福氣的。隻是林修儀又琢磨著胡婕妤幾次來同她報的話,說這位謝美人與楊淑妃十分親近,這不免令她心生提防。

宮裡能得皇帝青眼的,左不過就這些人。然而陛下登基已經五年過去了,任這宮裡的女子千嬌百%e5%aa%9a,唯有她這一株能得長青,真要一算,陛下待她還是最不同的。隻要等她誕下皇嗣,這延京城內,不論你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公夫人,誰還敢像今日這般敷衍?

到那時,彆說是她父親,便是連她家裡嫡親兄弟,自然都能跟著風光起來!

思及此,林修儀恢複心神安定,扭頭對宮女道:“你回飛霞宮去看一看,我出來前命人燉得山雞參湯如何了,這得用小火不間斷地煨著才有藥性。待到夜裡宴請百官又要守歲,陛下定會疲乏,屆時我要親送過去。”

宮女俯身稱是。

……

夜色漸濃。

皇帝在前廷的昭德大殿設宴,宗室百官受邀列席,皇後率內外命婦也一同登場。東列坐滿了王公貴族、文武大臣,西列則是內外命婦。大殿內人聲鼎沸,氣勢非凡。殿中歌舞升平,道賀祝福之聲不絕於耳。

謝小盈第一次參加這樣大規模的宮宴,被這盛世景象深深震撼,尤其是大殿中的獻舞。

她在現代隻看過街舞一類的,從不知古典舞竟如此迷人。

二十餘個嬌嫩纖弱,著翩翩紗裙的女子,齊齊下腰折身,扭轉飛旋,淩空前翻,動作整齊劃一宛若一人!謝小盈看得目瞪口呆!

後來還上了一個領舞女子,身著素白紗裙,大跳一步宛若仙女下凡,踹燕時裙袂宛若大翅,旁腿十轉翩躚迷眼。謝小盈全然看得癡了,禁不住鼓掌為之叫好!

如今殿內諸人都忙著向帝後敬酒,籠絡關係,唯有謝小盈一個人沉浸歌舞。她這一聲好喊出來,殿內眾人隻是隱約聽見,卻辨不清聲音方向。大家不約而同地愣了幾秒,左右相顧,跟著也鼓起掌,生怕是錯過了哪位貴人的示意。

大殿中一時掌聲雷動,坐在高台上的宗朔怔了一下,問他下麵的兄弟,“怎麼回事?”

豫王坐得離皇帝最近,此刻隻能起身作答,可偏偏他剛剛也在和兄弟閒聊,沒注意動靜,有些遲疑地說:“應是內教坊獻舞驚豔,大家……情不自禁?”

宗朔皺了下眉,他又不是頭一回看內教坊獻舞,宮裡的歌舞多少年來都是一個樣,能驚豔到哪裡去?

他讓身邊敬酒的昌南伯暫且退下,側身問皇後:“朕剛剛好像聽到一位女眷叫好?”

顧言薇辛苦一天,此時臉上敷粉也掩蓋不住倦意,她壓低聲回話:“是,應是哪位妹妹……小事罷了,陛下無須在意。”

宗朔聽了這句已能猜到此舉是何人所為,內教坊的舞,能看得新鮮的人,除了謝小盈還會是誰?

他忍不住笑,很給麵子地也高聲讚揚了一句內教坊,命常路下去發賞。

他隨即站起身,對皇後道:“朕有些乏了,去後麵歇一晌,阿薇替朕看顧片刻。”

待得離了正座繞到殿後,宗朔才喊了趙良翰,“你去悄悄把謝美人傳來,就說朕要她伺候,彆驚動旁人。”

趙良翰眼睛一亮,稱是去了。

謝小盈頭一回參宴,正是對什麼都新鮮的時候。她趺坐桌前,宮人呈上一小碟說不上是主食還是糕點的東西,圓形蒸餅上頭一顆顆金色粒子,看著十分誘人。原先在清雲館她從沒吃過這東西,忍不住問那侍膳的內宦,“這一道叫什麼?”

內宦跪在她一側,輕聲回答:“稟美人,此乃金粟平*。”

得,問了白問,謝小盈還是不知道是什麼。她揮手命人退下,自己用手捏起一塊塞進嘴裡嘗了嘗——靠!居然是魚子醬!!

謝小盈扼腕,虧她還以為內膳司的宋福已經夠精心了,原來尚食局還有這麼多珍饈美味她都沒嘗過,這宋福,是不是藏私了?

正琢磨著,蓮月突然扯了一下她袖口。

謝小盈回首,竟是趙良翰弓腰立在一旁,她挑眉:“趙常侍?”

趙良翰對著謝小盈笑得像花兒似的,跪下來悄聲稟告:“陛下請美人到後頭去侍候。”

“……現在?”謝小盈瞪大了眼,警惕地問:“侍候他什麼啊?”

趙良翰臉上的笑一僵,搓著手回答:“這陛下心思,奴哪敢揣測。美人快著些吧,陛下候著您呐。”

謝小盈和蓮月對視一眼,不情不願地從席上起來。她見趙良翰是悄悄過來的,心裡也知道恐怕是不能驚動旁人。坐在她一側的孫美人見她起來還問:“妹妹這是去哪兒?”

“我去更衣。”謝小盈假笑一下,說要更衣,就是想去方便的意思。孫美人這才沒多問,轉回身繼續欣賞大殿上的熱鬨。

從大殿側邊的門出去,趙良翰領路,帶著謝小盈往偏殿去了。她扭頭望向大殿丹陛之下,晉宮難得燈火通明,宮人於壁廊間小步快速穿行,又送膳的,送酒的,還端著各式樣貴人們隨口提起的所缺之物,腳步匆匆,卻井然有序。這等場麵,還是謝小盈從未見過。

待得回神,已是跟著趙良翰步至偏殿門口。

趙良翰使人進去通傳了,得到宗朔首肯,他這才彎腰道:“美人快請進吧。”

“多謝趙常侍。”謝小盈衝他點了下頭,邁進殿中。

皇帝此刻正靠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聽見動靜才睜開眼,正與謝小盈四目相對。

謝小盈趕緊垂首行禮,宗朔開門見山地問:“沒出息的小家夥,內教坊的舞都值得你叫好了?”

“陛下怎麼知道?”謝小盈錯愕,她坐的位置離皇帝可遠了去了,整個宮宴她壓根都沒看清過宗朔五官,皇帝怎麼會知道她叫了好?

宗朔看她那副表情就想笑,招手讓人近前來,“內教坊年年獻舞都是同一套路數,這宮裡朕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一樣沒見識的了!”

謝小盈恍然,卻不敢離皇帝太近,隻在遠處站著,低頭道:“妾確實沒見過……若真是年年一樣就好了,適才那舞妾看得眼花繚亂,妾還想著什麼時候能再看一次呢……陛下喚妾來,就是為了此事?”

“想看有的是機會。”宗朔隨口道,“朕就是想著有日子沒見著你了,叫過來看看,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朕乏得很,不想和你說話還要扯著嗓子。過來,坐這裡。”

謝小盈觀察了一下室內環境,殿內侍候的人在她進來的時候就被皇帝趕出去了,這會兒殿內空蕩蕩的。皇帝斜躺在羅漢床上,靴子也脫了,沉甸甸的冕冠摘放一側,十二旒冠玉橫斜。革帶微解,玄衣鬆敞……謝小盈非但沒往前上,反倒向後退了半步,謹慎開口:“陛下,妾……身上還沒乾淨呢。”

宗朔沒反應過來,“什麼沒乾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謝小盈眨眨眼,麵色猶豫,她倒是沒什麼月經羞恥,就是不知道真說出口,皇帝能不接受。

見她半天欲言又止,宗朔終於回過味兒來。他臉色變得古怪,說不上是羞惱還是尷尬,隻伸手在榻上重重一拍,佯怒道:“謝小盈!你腦子裡鎮日都在胡思亂想什麼!過來!”

宗朔這一吼,不免透出些外強中乾的意思,謝小盈非但不怕,反而鬆口氣,這皇帝蠻要麵子的嘛!她嘿嘿訕笑,乖巧近前,老老實實在宗朔剛剛指過的位置坐下,討好著說:“陛下彆惱,妾這不是擔心自己犯上嘛。”

“湊近點,朕是要看看你的臉。”宗朔沒好氣,偏偏他看著謝小盈笑眯眯地把臉貼過來,又不怎麼發得出火。宗朔伸手輕輕捏住謝小盈下巴,仔細端詳了片刻,喟歎道:“還好沒留下疤,不然朕真是要負疚了。”

謝小盈心倒是很大,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先前有傷口的位置,隨口接話:“陛下真是多慮了,若妾是絕色美女,多道傷口那還算是美中不足,如今以妾的容貌,要真留下痕跡,那說不準還算是獨樹一幟、彆有風情呢。何況六宮粉黛,必有能合陛下心意的美人,少了妾一個,不礙的什麼。”

宗朔稀奇地望向謝小盈,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還開解上朕了??”

“……陛下不是說您負疚嗎?”謝小盈與皇帝四目相對,眼神裡端的是真誠無辜。

怎麼呢?她這個解語花表現不對嗎?

宗朔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恨不得再在謝小盈臉上掐一把,“朕那是想安慰你!”

哦。

客氣話,她給當真了!

謝小盈假意羞窘,避開宗朔的目光,扭著身坐,“陛下說話太認真了,妾分不清虛實,露怯了。”

宗朔無奈,他發現,這才和謝小盈幾日沒見,好不容易感覺“開了點竅”的謝小盈轉眼又縮回殼裡,對著他尊敬有餘,親密不足。難道這個謝小盈就不懂嗎?她已經入了自己的眼,兩人的關係全然不必端著君臣的敬畏,大可以更親近一些……他盼著謝小盈能和自己少一點尊卑之分,多一些男女之情。

可惜這話不能明著告訴謝小盈,宗朔在心裡無聲歎氣,看來這小丫頭,還且需要教呢。

謝小盈坐了半天才發現皇帝沒再說過話,她側身一看,宗朔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側影發呆。皇帝眼神烏沉沉的,一看就是有什麼心事。她掃了眼牆邊的銅漏,意識到自己進來有一會兒了,便試探著說:“陛下既是乏了,要不要單獨再歇一會?妾離席有時候了,若再不回去,隻怕不合規矩……”

宗朔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是伺候朕,有什麼不合規矩的?”

“就是妾與陛下在一起,這不才引人遐思嘛。”謝小盈彎彎眼笑,又是討好的情態,“妾出來這樣久,兩側姐姐們都是瞧見了,萬一要知曉妾是在侍奉陛下,免不了要拈酸吃醋。回頭她們再拿話教訓妾兩句,妾笨嘴拙舌的分辨不清,到時候豈不可憐?”

謝小盈早就發現宗朔有點大男子主義,當然,這也情有可原。畢竟人家家裡真的有皇位繼承,對外營銷口號也是真龍天子。她一般裝癡賣慘、恭維誇讚,宗朔多半都是吃這套的。

果不其然,聽她這樣說,連宗朔都直起身,無奈道:“罷了,朕也不能離席太久,朕整整衣裳,同你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