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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4408 字 4個月前

知道,有個英文名字多麼重要,輕易化解叫人尷尬的身份和定位問題。

因是自助餐會,氛圍很是輕鬆。女性家屬湊一起聊置房,聊教育,也聊哪一家的櫃姐手裡貨源廣,能拿到第一手限定。

無人敢輕慢周彌――不管她們心裡實際是怎麼想的――即便這些話題都沒她介入的空間,她們意識到這一點後,不動聲色地又將她拉回了話題中心,變成了聊留學經曆,聊巴黎美食,也聊護膚心得。

周彌偶爾抬眼去看一眼,談宴西就坐在不遠處,手裡燃了一支煙,很是放鬆地坐著。對麵跟他聊天的幾個高管也不拘謹,都是侃侃而談。

她發現,不管多熱鬨的場合,他沉默垂眸時,都有種與喧鬨無染的清寂感。

不知道是否看過去的次數太多,談宴西覺察到了。

他端了邊幾上的香檳酒,站起身,朝周彌她們這邊走來。

走到跟前,一隻手往周彌肩上一搭,微微舉杯朝這些家屬敬酒,滴水不漏的措辭,說是謝她們平日對他這些得力乾將的背後支持。

大家受寵若驚,紛紛站起身來舉杯。

周彌也就跟著站起來。

談宴西杯中不足三分之一分量,他笑著喝了一口,摟著周彌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就將人拐走了。

平台邊緣砌玻璃圍欄,談宴西摟著她去那邊站著。

山風回蕩,周彌不恐高,向著霧沉沉的山穀看一眼,也有些腿軟。

談宴西看她,笑說:“你剛才老看我做什麼?”

“我連自己公司的團建都不怎麼樂意參加,怎麼陪你出來還要社交呀?下次提前說,這種事要另外加錢的。”她開玩笑。

“往後還常有,你可以現在開始習慣。你記著賬,到時候一次性給你結款?”他前一句正經,後一句玩笑。

周彌微微怔然,笑一笑,不說話。

轉頭去聽山風在腳下呼嘯,置身危樓頂端之感。

隨時下跌的惴惴。

方才跟這些高管的家屬聊天,言辭間她也聽出來,往常這種攜家屬出席的場合,談宴西是從沒帶過女人的。

她並不覺得高興,或是自己鬥敗了其他女人、拔得頭籌的自矜――談宴西不定義她的身份,她就永遠隻是Mia

和什麼Alia、Lydia、Olivia毫無差彆,眾多可取而代之的名字中的一個。

談宴西也不急著回去,就這麼半抱著她,靠著圍欄吹了好一會兒的風。

直到碰一碰她的手背,“怎麼這麼涼?我叫人給你送件外套過來。”

周彌說:“我自己去吧,正好要去趟洗手間。”

談宴西點頭,又湊近她耳畔輕聲說:“你要真不喜歡跟她們來往,一會兒過來了直接去我那兒坐。”

周彌笑說:“你不跟他們談正事麼?”

“正事什麼時候不能談,陪我們彌彌才是正經。”談宴西話語裡帶笑,無限寵溺,手指捏捏她的臉頰,“快去吧。”

周彌穿過露台,往酒店大樓的方向走。

經過酒店的後花園,卻看見樹下躺椅那兒坐了個人。

走近一看,是尹策,他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腦袋靠在上麵,眼鏡摘了下來,鏡腿捏在手裡。

周彌腳步一頓,“尹先生?”

尹策抬眼瞧她。

“喝醉了?我叫談宴西過來看看……”

尹策製止她,“沒事。彆麻煩三哥。”

周彌真不是能放任不管的性格,她瞧見前麵過來了一個酒店的服務生,把人叫了過來,讓他攙尹策回客房去休息。

尹策遲緩的起身動作有幾分抗拒,但還是沒說什麼,也沒叫服務生扶,自己腳步虛浮地往裡走了。

周彌不大放心,左右也是要去大堂的,就跟了過去。

尹策去了大堂,又在沙發上埋頭坐下了。

服務生蹲在他跟前問他房間號,他沒出聲。

服務生倍感為難,就起身走過來,問周彌,是不是跟這位客人是認識的,他現在好像發燒了,最好趕緊回客房去,他們會叫酒店的醫務人員過去瞧瞧。

周彌走過去,站在尹策跟前,輕聲說:“我去讓莫妮卡把你們的行政叫過來?”

尹策這時候緩緩抬頭,看她一眼,“……沒事,不麻煩了。我現在上樓去。”

周彌點頭,但還是堅持:“你先回房休息。但還是得讓談宴西或者你們行政知道這件事,晚點他們好過去看看。”

尹策虛弱笑了一聲,手指捏了捏眉心,好像有幾分招架不住她的較真,“好吧……”

尹策回了自己房間躺下,一會兒,酒店派了醫生過來。

量過體溫,給他開了退燒藥。

他服了藥,受不了一身的黏重,進浴室飛快地衝了個澡。洗完穿上睡衣,先摸擱在流理台上的眼鏡戴上。

他準備睡覺,走過去拉窗簾,卻站在窗邊停住――他住的是崖景房,窗戶望出去,前下方就是觀景台。

寬敞的戶外沙發上,挨著談宴西而坐的就是周彌,隔了這麼遠的距離,臉上表情是看不清了,隻能看見她肢體語言,明顯偏向著身邊的男人,全然的信任和親近。

他腦袋靠著窗戶玻璃,盯著看了許久,神色落寞。

-

又持續一陣,晚餐結束了,大家陸陸續續回房間。

談宴西牽著周彌去了酒店大堂,叫她坐著稍等,他上樓去瞧瞧尹策的情況。

周彌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給宋滿發消息,叮囑她晚上早些睡,不要熬夜。

宋滿回了消息,姐妹兩人一來一回地聊了片刻。

忽聽大理石地麵上,高跟鞋“篤篤”的聲響,似是朝她所在的地方走來的。

周彌不由抬頭去看。

迎麵而來一個中年女人,穿一條瞧不出品牌,卻材質高級的連身裙,肩上搭一塊愛馬仕披肩,手裡拎同樣品牌的手袋。臉保養得極好,瞧不大出具體年齡。

周彌印象中沒跟這張麵孔打過交道,方才談宴西那些下屬的家屬中也似沒這號人。

女人果真是衝她來的,到了她跟前,垂眸打量,微笑說:“周小姐?”

她態度絕對稱不上是惡意,但自帶那種上位者慣有的、骨子裡的傲慢,笑容也是精心計算過的禮貌。

周彌不喜歡被人這麼居高臨下,也就站起身來,微笑說:“請問您是?”

女人語速不疾不徐地:“周小姐又在等人?”

又?

周彌疑惑,先沒出聲。

女人笑說:“上一回老孟辦事不周到。既然是故人之女,又多年未見,怎麼能這麼輕慢就打發掉呢?周小姐這回有什麼要求,就直接跟我提吧。”

周彌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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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孟劭宗的妻子。

原來世界上真沒有不透風的牆。

周彌第一反應是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在等孟劭宗?”

女人瞧著她,還是這副既顯得禮貌,又顯得傲慢的笑容,仿佛在說,何必裝腔作勢?

周彌也回以如出一轍的笑容:“我跟你沒什麼恩怨。即便我再有需求,也一定會衝著孟劭宗本人去。”

女人笑說:“我不過好奇,老孟再如當年一樣給你們三百萬,換不換得來清淨?”

兩人麵對麵站著,說話亦是語氣平靜。

畢竟這裡是酒店大堂,女人比她更不希望鬨得難看。

周彌笑出一聲,“那得看你們的清淨、孟劭宗的名聲,是不是隻值三百萬?”

女人臉色還是沉了兩分,“能和平解決的事情,我不希望鬨得難看。你是在……那什麼公司工作來著?你們公司老板叫陳慶東?”

周彌神色絲毫未變:這做派她毫不意外,金錢收買不了,就圖窮匕見,行斷人立命根本那一套。

她微微笑著,聲音卻是極冷:“請你轉告孟劭宗。二十三年前他三百萬買斷不了一個人的人生,二十三年後同樣做不到。你們要真打算動我的工作,最好做好你們往後也同樣不得安寧的心理準備。或者,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徹底叫我人間蒸發。”

女人一霎擰緊眉頭,還要出聲,卻聽側後方一道聲音低沉聲音,“孟太今天也來住宿?”

女人立即轉過頭去看一眼,滿臉堆笑,“談總?好久不見。今天是過來度假?”

談宴西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地朝著她對麵走去。

他伸手摟周彌肩膀,低了頭,輕聲說:“非得在這兒等著?怎麼不先叫人送你上去。”

女人臉上一變――這麼旁若無人的親密。

她是跟人打牌的時候,聽人聊起八卦,談家老三換了新寵,一學法語的小翻譯。至於姓甚名誰,無人在意,隻要不是最終明媒正娶的,名字記了也沒意義。

誰曾想世界這麼小。

談宴西跟周彌說完這一句,方抬頭看她,臉上雖掛著笑容,目光裡卻沒半分的溫度:“我的人跟孟太起了什麼衝突?孟太說說看,我也好幫著調停調停?”

女人一時隻有訕笑,孟家跟談宴西掛著好幾單合作呢,真把人給得罪了,他們日子也不好過。

她今天跟孟劭宗過來,也是受邀來體驗這新開業的酒店。

方從酒店酒吧回來,看見周彌等在那兒,辨認了片刻,這張臉跟當年周寄柔那張臉可謂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下意識就以為,周彌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孟劭宗的行蹤,又跑來蹲點了。

哪曾想,周彌等的人來頭可大得多。

她忙笑說:“哪裡來的衝突,不過就一點誤會。我瞧瞧老孟去,就先不打擾二位了。”她笑一笑,便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往裡走。

而誰知談宴西的聲音,這時候才慢條斯理地響起:“孟總上回問我老爺子喜歡喝什麼茶葉,他送點過去孝敬孝敬。我適才想起這事兒。你轉告孟總一聲,老爺子前幾日體檢,醫生才叮囑,茶裡頭有咖-啡-堿,他那肝臟功能,怕是往後都得戒了。”

女人腳步一頓,急忙轉身,一麵賠笑,一麵慌張道:“談公子,這事兒……這事兒要不我叫老孟回頭再跟你商量商量?”

談宴西不置可否,牽著周彌的手轉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