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太較真而顯得傻了。
所幸談宴西也沒再繼續這話題。
沉默下來,不過半刻,便有些神思遲緩。
老城區的居民樓,上了年代的房子,隔音效果也不大好,拉起的白色紗簾外,有很曠遠的鳴笛聲,人聲卻很近,但聽不清內容,模模糊糊的,蟬聲也是如此。像是潮水,推擠著撲近,又一下退遠。
這體驗於談宴西而言算不得陌生。
小時候住那棟小洋房裡,午後午休,半夢半醒間,便有這同樣的模模糊糊的聲響,隻是那一片更安靜一些。他醒來常會躺在床上發呆,看著玻璃窗外白灼的日光,幾可想象,一打開窗戶就是滾滾熱浪。
熟悉的感覺,讓談宴西既有放鬆感,又有很縹緲的孤寂感。
此外,又倍感荒謬,照他的性子,要是她不舒服不方便,下回再見也就得了,但今天就是想過來瞧瞧。
實話說,他這輩子到過最逼仄的地方,就是周彌前後兩處的出租房。
神思渙散間睡過去。
雖然室內開足空調,畢竟夏天,肌膚相貼,捂薄薄的一層汗,又緩慢地蒸發,人在這樣的熱度中更加困頓,以至於徹底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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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宋滿到家。
她給周彌發的微信消息,一下午沒收到回複,電話也打不通,不放心,畫室一下課,就第一時間趕回來了。
進屋,屋裡沒聲,宋滿喊了一聲“姐”,也沒聽見應答。
看見周彌臥室房門是關著的,她走過去,徑直一擰門把手。
裡頭的場景卻叫她嚇得倒退一步――談宴西正躺坐在床上,後背抵著床頭靠背。他身旁被窩微微拱起,周彌似是蜷縮側躺著,半張臉都埋在被單裡,隻露出額頭。
談宴西衝她笑了笑,“噓”了一聲,低聲說:“你姐姐不舒服,還在睡覺。”
宋滿愣愣地點點頭,“三哥什麼時候過來的――姐姐好些了嗎?”
“中午過來的。好很多了。”
“那三哥幫忙跟我姐轉告一聲,小白今天來畫室找我了,他現在在小區門口等我。我出去跟他吃個飯,看個電影,差不多晚上十點半到家。”
談宴西點頭:“好。”
宋滿:“那麻煩三哥照顧好姐姐。”
談宴西笑說:“當然。”
宋滿說聲“拜拜”,便帶上門出去了。
片刻,談宴西笑了一聲,伸手拍拍身旁,“好了。人走了。”
周彌卻不肯把頭給抬起來,因為臉頰脖頸紅得發燙――
十分鐘前,她睡醒,一睜眼就發現談宴西正在看她,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醒了多久。
室內光線昏朦,薄紗濾過黃昏的光,投入室內,還餘一抹薄紅,衍在濃重粘稠的藍灰色中。
她不由自主地說:“crepcule”
談宴西沒問她什麼意思,徑直低頭來%e5%90%bb她。
這時間的任何一句話,都是調-情。
談宴西%e5%90%bb她睡裙衣領褪下的肩頭,也引她的手去看往下去。她手指碰到皮帶,他叫她自己去解,幫他。
落日下得很慢,室內光影濃釅如油畫質感。夕陽光如一滴粘稠鬆脂,他們被包裹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兩隻蜉蝣,即將凝做琥珀。
周彌壓根沒聽見宋滿喊她的聲音,直到門霍然被推開。
談宴西動作極快地掀被子將她往裡一藏,緊跟著氣定神閒地替她應付宋滿,全程麵不改色心不跳。
……她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會兒,談宴西明知她羞憤得要死,偏偏非要繼續逗她,扯一扯被單,笑說:“你不覺得缺氧?”
周彌緊緊拽著,誓死捍衛最後領土,“……你能不能起床先出去。”
“不能。”
“……”
談宴西哈哈大笑,最終還是起身,提上長褲,出門去了,還替她掩上了房門。
周彌整理衣服,平複心情,方才走出臥室。談宴西站在客廳窗戶旁邊,燃了一支煙,沒怎麼抽。手臂搭著窗台,看外頭天色,夕陽尚未落儘,殘紅餘暉勾勒遠處高樓輪廓,遠遠近近的霓虹和家燈。
他轉頭看一眼周彌,她伸手去把燈撳亮了,光灑下的瞬間,稍稍地眯了一下眼。
他看著她,心裡好像終於沒再四處漏風。
周彌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站著,不走近,似乎擔心他還會作弄她,“晚上想吃什麼?”
談宴西搖頭表示沒什麼想法。
周彌說:“出去吃麼?”
“你能出門了?”
“睡了一下午,已經好了。”
談宴西點頭,“我想想吃什麼。”
周彌就等著,等了好半晌,卻隻看見他盯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神色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說:“你真的在想?”
談宴西笑笑,“……沒有。不知道。你平常晚飯怎麼吃?”
“加班會在公司吃便當;不加班的話,就自己回家炒兩個菜對付一下。”
“那你今天也對付我一下?”談宴西笑說。
“……你確定?”
家裡倒是有菜,夠做兩人份的。
廚房比她的臥室還狹窄,談宴西卻非要擠進來,好像要全程見證一頓明明步驟都對,結果卻資質平平的晚餐是怎樣誕生的。
周彌沒辜負他的“期待”。
菜端上桌,談宴西夾一片清炒藕片,嘗了嘗,之後的神色便是像在斟酌如何從辭海中尋得辭藻,組合成一句合適的褒獎,最後,他說:“……不錯。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周彌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然而,這麼滋味欠奉的一頓飯,談宴西倒也是吃的不緊不慢。
小餐桌上,淺綠色玻璃花瓶裡插了幾支粉色鬱金香。
談宴西邊吃飯,邊觀察了片刻,覺得這花瓶不像是花瓶,跟周彌求證。
周彌說:“是宜家買的涼水壺。你不覺得這顏色和樣式更適合做花瓶?”
談宴西認同點頭:“還真是。”
吃過飯,周彌處理了剩菜,去洗碗。
三兩隻盤子,清理起來也快。
談宴西就站在廚房門口,一邊抽煙一邊跟她聊天。
他浴在清薄的燈光下,兩人起落的話語裡摻雜流水聲。
聊什麼,周彌都沒往心裡去了,隻覺得此刻就是她期待過的,有關“家庭”的一個場景,她最憧憬的流水浮生。
然而,他這天上月一般的男人,摻合這些柴米油鹽,隻是偶爾的興之所至,俯身遷就,投影於井中。
你真信了,伸手打撈,隻撈得一捧流水。
她心裡有很冷很柔軟的難過情緒緩慢流淌。
但是沒有在臉上泄露半分,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而坦蕩。
收拾過廚房,回到客廳。
客廳也小,捉襟見肘的兩人沙發,談宴西坐上去,忽地想到什麼,“過來。給你挑了件禮物。”
周彌走去他身旁,剛要坐下,他捉著她手腕一牽,讓她坐在自己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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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宴西銜著煙,伸手去摸褲子口袋,摸出來一隻黑色的絨布袋,鬆了抽繩解開,往手掌裡一倒。
一條細細的金色鏈子。
周彌以為是手鏈,談宴西卻俯下`身去,手掌順著她小腿肚一路往下,手指箍住她的腳腕,解開了那細細的金鏈的鎖扣,戴上去。
一縷煙灰落在了腳背上,周彌蜷縮了一下前腳掌。
金色細鏈造型簡單,掛在她白皙的腳腕上,有種奇異而羸弱的性-感。
談宴西盯著瞧了會兒,很是滿意。
周彌抬眼,“為什麼送我腳鏈?”
談宴西笑了笑,看她一眼,目光幽深,“拴住了,叫你哪兒也跑不掉。”
這英俊的男人性格裡有亦正亦邪的矛盾成分。
此刻,不知是否後者占領主導,他分明是玩笑語氣,周彌卻無端心慌。
30(危樓頂端)
夏天將結束, 周彌跟著談宴西去了一趟他一個生意夥伴自營的概念酒店。
這酒店建在山崖上,規格對標五星級,價格也定得高, 剛剛開始正式營業,已然一房難求。
周彌不是跟談宴西一塊兒出發的,他派了司機送她,叫她到之後先行入住, 他手頭有些工作處理完了再過去。
酒店給她和談宴西準備的房間不在主樓, 而是再往山上去的單體彆墅,乘酒店的接駁車過去, 還得十分鐘左右。
周彌下午到那兒,待房間裡玩手機, 臨近傍晚,談宴西才到。
他回房間稍稍地歇了一會兒, 帶她下去吃飯。
酒店後花園裡,臨崖邊搭了一處觀景台,坐著即能對望山月,聽見山穀裡頭萬壑鬆風。
這也是這酒店的最大賣點。
晚餐是酒店準備的自助餐, 就在觀景台上。
木板鋪就的台麵上, 看似隨意卻又講究地擺放戶外沙發, 各處燃著融融的落地燈。夜風裡有果木炭火的燥香。
周彌到了這才知道,來的還有談宴西手下的一些核心管理, 且各自都帶了家屬――是談宴西的生意夥伴統一招待的,其性質基本等同於一次團建。
談宴西手下這些人,尹策和莫妮卡自然也在, 此外還有一兩個,也是周彌上回去巴黎時見過。
她壓根沒想過會是這種場合, 眼看著那些人視線都投了過來,明顯已做好了好跟他們打招呼的準備。
她拽談宴西的衣袖,悄聲說:“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至少我化化妝呢。”
談宴西笑說:“你已經夠好看了。”
說著便將她的手一挽,徑直朝他們走去。
大家連聲喊“談總”打招呼,目光落在周彌身上卻犯了難。
談宴西隻單說她的名字“周彌”。
周彌發現了,他不管介紹自己還是介紹他人都不合格――這可叫人怎麼稱呼。
周彌便笑說:“可以叫我Mia”
大家仿佛如釋重負,一個高管的女家屬頭一個招呼道:“Mia你恐高嗎?不恐高來這邊坐,風景好。”
周彌笑著走過去。
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