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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4526 字 4個月前

都兩清了,你還怕什麼?”

周彌被竇宇珩的話架得有點下不來。

卻聽見身後慢條斯理的一道聲音:“等你半天了,還不走?”

竇宇珩立馬順著聲音望去,這才留意到廊下站著的男人,愣了下,笑著打聲招呼:“談總,幸會。”目光不由又去瞧周彌,疑問兼有意味深長。

談宴西客氣一笑,朝兩人走來,“貴姓?”

竇宇珩幾分尷尬,他知道談宴西,可人談宴西卻根本不知道他,“免貴姓竇。”

“竇先生,我跟周彌還有事,準備走了。或者,有什麼要緊事,你倆現在說,我等著。”

竇宇珩忙說:“不不,也沒什麼要緊的。不耽誤二位時間了。”

談宴西一笑,微微頷首,目光再去看周彌。

周彌朝著竇宇珩點了一下頭,也不理會談宴西,徑直就往外走。

穿過客廳,到了大門口。

身後,談宴西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

周彌自招待處拿上了自己的外套,挽在臂間,不急著穿。

推門出去,一腳停在大門口台階正中,霍地轉身,“能不能彆跟著我了?”

談宴西神情可堪無辜,向著前方揚了揚眉。

周彌轉頭看,那處是停車坪。

周彌問:“你不是剛來嗎,就走?”

談宴西看她一眼,“你覺得我為什麼來?”

這問句簡直自帶答案。

周彌愣了下。

談宴西笑了笑,腳步未停,越過她走到前麵去了。

他還真是往停車坪去,抬手按了車鑰匙,前方一台庫裡南車燈閃了閃。

周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人為的可不叫緣分。”

談宴西身影一頓,轉頭看她,笑了聲,卻沒說什麼。

這態度好像是,隨她怎麼定義。

緣分這一詞,不慣常是人們事後為故事找補開頭,強加浪漫色彩而穿鑿附會、捕風捉影麼。

談宴西走到車旁,拉開了駕駛座門,卻頓了一下。

片刻,他目光越過清薄的月色向她看來,“走吧。送你一程。”

平直的,甚而叫她聽出幾分真誠的語氣。

周彌在這一刻有一種預感,如果再度拒絕,談宴西的邀請,不會再有下一次。

她甚至相信,如果今天不上這台車,這是她和談宴西的最後一次見麵。

你如果信這是緣分,就該信,緣分隻成就有心人。

北城多大,恢弘而荒涼的繁華地,怎會為兩個俗人一再鋪路。

周彌長到這麼大,沒冒險過。

凡事設想結局、評估風險、製定計劃才會邁出第一步。

當下,這轉瞬即逝的刹那,絲毫不給她思考的餘地。

命運不作商量,劈頭蓋臉而來,她隻能憑本能去迎接。

她朝著談宴西走過去。

生平第一次,邁出第一步,不知道故事會將她導向何方。

-

周彌坐在副駕駛座上,膝蓋上放著咖色的羊毛大衣,她今日過來沒穿禮服裙,哪怕室內有暖氣。自己感冒剛好,不想再次陣亡。

穿的是一身白色西裝,青果領,收腰的款式,剪裁利落,沒有一絲繁贅設計。

談宴西開著車,餘光卻頻頻去打量她。

她是淨瓷瓶裡插山茶花。

他知道有個品種叫照殿紅。

兩人沒有一句交談。

周彌直覺往前或是回頭都是無路,無端端茫然的心情像是突然走上了細細的鋼絲索。不敢往下看,大霧彌漫的人間,看一眼勇氣儘失。

她不想承認,活到22歲,頭一回有隨波逐流的心情。

是一通電話攪散沉默。

談宴西抬手,替她調低了車載音樂。

周彌接通電話,崔佳航打來的。

問她:“宋滿妹妹是不是要去住院了?哪天?手術排在什麼時候?”

周彌說:“後天——周一就去醫院了。手術時間還沒定,得等檢查結果。“

崔佳航說:“那完了。我正好這周日要去出差,估計周四才能回。”

“沒事,我請了年假,一個人忙得過來。”

“行。要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可以叫我朋友去給你搭把手。”

周彌笑說:“嗯。謝了。”

電話結束,談宴西順勢問了句:“誰做手術?”

“我妹妹。”

“嚴重嗎?”

“常規的心臟病手術。”

談宴西轉頭來看她一眼,“哦,為這。”

“什麼?”周彌沒聽懂。

然後片刻又了悟,“嗯”了聲。他說的是,那天問孟劭宗拿錢,是為這。

談宴西又說:“哪家醫院?我下周有空看看去。”

周彌覺察到內心隱隱的抗拒,還是源於最底層的一種恐慌。

他總是過於熟稔,像是已將她標定,剩下的事都是理所當然。

而談宴西明顯看出她的猶豫,轉過了目光。

氣氛一霎就變了,這話題已經結束,他不勉強她。

周彌想了想,說:“醫院不清淨,不給你添亂了。”

談宴西笑了聲,“你這麼伶牙俐齒一個人,拿這麼一套客氣話來敷衍我。瞧不起誰呢,嗯?”

“那要你聽實話?”

“你說。”

“實話是,我們不熟,我妹妹更不認識你。你去看什麼呢,我覺得你莫名其妙……”

“周彌。”談宴西截住她話。

周彌又一下覺得心慌,為他叫她名字的語氣。

“我可能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我也沒你想得那麼壞。”

“我沒怎麼想你。我甚至都不算認識你,我連你的名字是哪三個字都不知道。”

“那你上我的車?”談宴西笑了。

周彌抿了一下唇。

談宴西揚了揚下巴,叫她開儲物格。

周彌不明所以,拉開一看,那裡麵一本機動車駕駛證。

她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笑了。

可能為眼前這麼一個招惹紅塵的人,卻被板正的幾行資料,一張幾分嚴肅的登記照,框定在一本證件裡。

總算知道,他名字怎麼寫。

談宴西。

莫名叫她想到晏殊的詞,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再看地址,不由驚訝,她甚至不敢去深思,住址落在那兒的人,得是什麼來頭。

不過倒莫名地放下心來。

以談宴西的家世,沒必要拿她怎麼樣;而他真要拿她怎麼樣,她也逃不脫。

最後看見他出生日期,生日是隔今天不遠的一個日子,就在年後。

算一算,他馬上三十了,大她七歲多。ω思ω兔ω網ω

估計她看得過分久,身旁談宴西笑了聲,“本人在這你不看,研究一本破駕照。”

06(電影票背麵...)

談宴西這樣說,周彌便把黑色皮質夾子的駕照一合,給他放回儲物格裡。

卻也不去看左手的“本人”,擁著膝蓋上的大衣,轉頭看窗外。

談宴西又笑了聲,“都驗明正身了,還不肯搭理我?”

周彌問:“你想聊什麼?”

談宴西的回答是調高了車載音樂。

倘若她不願意交流,那便算了,他不會勉強。

周彌覺得自己漸漸開始認識談宴西這人了,他是過於清高到不會向誰放低姿態。而即便看似放低,也不過是一種手段。

她覺出心底的那股心慌感,但不想做開啟話題的人。

最後放任自己不說話。

一首一首的歌裡整理情緒,結果理來理去都還是亂的。

他的歌單小眾到她一首也沒聽過,幾分米幻的節奏和人聲,並不怎麼吵,像是醉酒後穿過一道儘頭是眩光的幽深回廊。

不知不覺就到了上一回停車的路口。

周彌依舊在此處叫停,談宴西轉頭看她一眼,好似跟她確認,是不是真不用送她進裡麵去。

車速減緩,靠邊停了下來。

周彌手臂塞進大衣的衣袖裡,穿好了才去拉車門。

手指停了會兒,低聲說: “醫院的地址,我發到你微信上。”

談宴西笑說:“你不如直接發腦電波,試試我收不收得著。或者,你就不告訴我,讓我順著醫院一家家找去。”

周彌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根本就沒加過微信,顯得她這話跟開空頭支票似的。

她手指去摸包裡的手機,夠著的瞬間,又停下。

在這一刻吊詭地心生彆扭,不願用掃碼的方式跟談宴西互加好友,不管是誰掃誰的。

她手收回來,去拉儲物格,她記得剛看駕照的時候,瞥見裡麵有支簽字筆。

把筆拿出來,摸了摸自己大衣口袋。

原想寫在手帕紙上,意外摸到兩張電影票,好像是上回跟宋滿去看電影時,隨手揣進來的。羊毛的大衣不常洗,要洗也得送乾洗店,因此這票據還好端端的,隻是熱敏紙的正麵,印刷的字體已經淡了許多。

翻到電影票的背麵,寫下自己的微信號,miazhou。

抬手,遞給了談宴西。

緊跟是放回筆,關儲物格,拉車門的一係列動作。

她的驕傲甚至不允許她說一句:那你記得加我。

像在玩什麼交換主動權的遊戲:她主動邁出了一步,下一步,看談宴西。

倘若他不加她的微信,兩人就斷這兒也行。

下了車,掌住車門,同談宴西道再見。

談宴西一手掌著方向盤,於微沉的黑暗裡看向她,仿佛洞穿她的心思,笑說:“回頭可記得給我通過驗證。”

周彌頓一下,把門合上了。

-

周三。

原是放晴的天,陰雲又在高樓頂上堆積,欲雪欲雨,混沌沌似清水裡衍墨,白天黑夜沒個界限。

早高峰把談宴西賭了兩小時,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中午。

那日跟周彌加上微信之後,找她問了醫院和病房號,